終了
傾城趴在地上,像是難過的死過去一般。 屠云心中亦是悲痛萬分,“原來是你害了我?guī)熜??!?/br> “其實,師兄是被逮捕回京的,因為大律館屢次催促他回京復命,他都抗命不歸。館中紛紛猜測他瀆職包庇,所以強制帶回歸案?,F(xiàn)在看來,十有八九就是因為你了?!?/br> “逮捕?”傾城顫顫抬頭,啞著嗓子。 屠云眼眶濡濕,指著她,“你只知道你的苦難,何嘗知道我?guī)熜值钠D辛?;翎撌沁z孤,從小就沒有父母,是師父將他從戰(zhàn)亂中救出來的。 師父不光對他有傳授之恩,更有救命之情。 因為戰(zhàn)亂,他的聽力只剩下兩成,考了叁年才得以進入大律館為民請命。不管多危險,多困難,他沒有退縮過。 他是步步踩著刀尖才走到今日的。為了你,他不光毀了自己,連命都搭上了?!?/br> 傾城眼淚不再流,雙目蒼白地靠坐著。 “我?guī)熜忠簧灏?,從未徇私枉法,也沒放過一個兇手。為了給你拖延時間,他剛到京城就自刎謝罪,讓人查無可查,你還想如何?”屠云眼睛熱紅,強忍著不讓眼淚掉落。 李酡顏從未看她這樣,猜想霍釗在她心中分量必然不輕。 傾城心弦崩裂,這叁年里她恨不得燒香拜佛求他死,沒想到霍釗早就死在叁年前,而且是為了護她而死。 “為什么,為什么...我說過,我只要你回來。我最害怕一個人,你為什么要這樣....”傾城失魂般念念有詞。 見狀,屠云心里反而好受一些,至少證明霍釗也不是白白死的。 “這叁年,大律館無人敢提我?guī)熜?,私底下都說他是畏罪自殺,不配做大律館的人?!蓖涝普f完,一擦眼淚走了。 傾城氣息微弱,身子不受控制抽搐,嘴角涌出一股股鮮紅的血液。 李酡顏闔眼,感慨良多。 “霍釗沒有負你,傾城,放下屠刀吧?!?/br> 傾城有氣無力地反復獨念:“我只想...只想跟他在一起,哪怕死在一起....” 李酡顏回家的時候屠云正趴在窗戶口看焦佬兒。 不能咬人的焦佬兒痛不欲生,嘴里的麻繩已被血水泡紅,惡紅的雙眼瞪著人,跟一頭沒有人性的野獸差不多,胸腔里時不時發(fā)出陣陣驚悚的獸聲。 “是我害了你?!蓖涝苾?nèi)疚蹲下去,后腦勺一下下磕著墻壁,呆呆望著屋檐下雨滴。 李酡顏回屋拿了一件披風,柔柔蓋在她身上。 屠云側頭,趁勢將身子歪向他,李酡顏展開懷抱擁住。 兩顆心同時都平靜了。 “本身,師兄回京也會被調(diào)查,但誰都沒想到,師兄剛到大律館就拔劍自刎了。 他留下一封謝罪信,信中對案情只字不提,只說他能力不足,無功而返,讓百姓無辜枉死,愧對師父多年栽培,唯有以死謝罪,方能心安?!?/br> 屋檐下有些寒,李酡顏將她摟緊一些,披風蓋嚴實,“我聽得出,你師兄是個有抱負、有膽魄的人?!?/br> “嗯”,屠云說:“他為人敢作敢當,絕不是畏罪自殺之人。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他為什么要自殺,現(xiàn)在大約明白了?!?/br> “他是在替傾城殺人滅口?!?/br> 屠云情不自禁流淚,“師兄不想背叛大律館,又不能手刃傾城,所以只有這條路可以走。” 說完,屠云臉埋在他胸口,低低啜泣。 這個凄美血腥的故事讓李酡顏心中五味雜陳。 霍釗的信仰和使命不允許他放過任何一個犯人,而傾城固然身世可憐,但惡貫滿盈,而且身份見地與霍釗都有著天壤之別,他們注定不是一條路上的人。 兩者飛蛾撲火般相愛后,只能是灰飛煙滅。 可憐又可悲。 “大人,大人....”畢良撐著一把陳舊的破傘走來,站在雨里彎身稟報,“傾城自盡了?!?/br> “怎么會?不是鎖著的嗎?” 畢良神色復雜,“她就是用鎖鏈把自己活活勒死的。” 想起那個場景,畢良五內(nèi)俱寒,從沒見過如此狠心的人。鎖鏈纏脖,雙手拉緊,這是報了多大的決心才能做到,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雙手都沒有松開。 屠云眼眸酸澀,“好好葬了?!?/br> “是?!碑吜际掷锬弥粋€琉璃瓶,“大人,這是傾城留下的東西?!?/br> 屠云掀開披風,打開玻璃瓶,里面是個小小的白蟲。 她打開焦佬兒的房門,將玻璃瓶口放在畢良鼻下,白蟲很快就順著呼吸爬出瓶口,鉆到焦佬兒的鼻子里。 剎那間,焦佬兒臉色一陣白一陣紅,渾身抽搐,滿地打滾。 “哥哥”焦小兒跑進來,壓住左滾右滾的焦佬兒。 沒一會焦佬兒就安靜住,屠云等人屏氣凝神,只聽焦佬兒“哎呦”一聲,“誰壓著我呢?!?/br> 聽他終于能說人話,屠云松口氣,“你沒事吧。” 焦佬兒口銜麻繩,渾身疼得要死,望著屋子里的人,狐疑道:“發(fā)生什么事了?” 大家沒聽清,但踏實笑了。 李酡顏說:“亓官,快松綁。” 亓官用菜刀把麻繩鋸斷。焦佬兒看到弟弟脖子上纏的紗布,以及自己滿嘴鮮血,氣得差點竄上房梁。 不過幸好,他剛解了蠱毒,又叁天沒吃飯,渾身都沒力氣,剛松綁身子就軟綿綿跪下去,連發(fā)火都不行。 “我要吃飯。”他弱弱捶地。 “放心吧,你可是功臣,一定要好好犒勞?!蓖涝茖⑴L還給李酡顏,“我去買點好酒好菜。” 說著人已經(jīng)出門,李酡顏疾走兩步跟上,在門檻內(nèi)拉住她胳膊,“讓亓官去吧,雨大,他能駕馬車?!?/br> 屠云望著他溫柔似水的眸子,一下懂得傾城說的那種被捧在手心里的感覺。 李酡顏俊臉微紅,手慢慢收回,有些窘然。 屠云知曉他是不好意思,一把抓住他的手,暗暗較勁,“現(xiàn)在才知道害臊,是不是太遲了?!?/br> “縣太爺膽大皮厚,我確實望塵莫及。” / 叁日后,秋雨漸收,縣衙門口貼了一張壓著紅官印的告示。 告示中將案情的來龍去脈解釋清楚,百姓們無不驚嘆曲折離奇,不過好歹真兇已除,不用提心吊膽過日子了。 趁著秋高氣爽,山路與書院再次開工。 一日屠云回來,直奔李酡顏的房中,絲毫不拿自己當外人,坐下就“咕嘟咕嘟”喝茶。 李酡顏坐在新裝的窗戶下看賬本,他最近也忙,水煙坊不僅要重新裝修,歌姬也是一大難題。 “阿云呢?” “剛才還在這呢?!崩铛㈩伒皖^找了找,連個貓毛都沒見到。 “虧你還是它爹,孩子丟了都不知道?!蓖涝拼蛉?,也不著急,提壺又倒了一杯。 一股桂香從窗戶飄來,李酡顏衣袂微微動顫,“當初是看它可憐才收養(yǎng),現(xiàn)在長大了,翅膀硬了,自然就嫌我廟小,容不下它?!?/br> 這到底是說人,還是說貓? 屠云坐到他對面,手掌蓋住賬本,“我明日想去宋蓮家看看,你要不隨我同去?正好見見太陽。” “不去。”李酡顏拎開她的手,“好容易清閑了,在家養(yǎng)養(yǎng)身子。” “你這身子就得見見太陽。從前在皇宮那是出不去,只能禁足自囚,現(xiàn)在你要錢有錢,也有了自由,何必還把自己困在這個房子里。照我說,不如走出去,觀山望景,豈不美哉。” 李酡顏低首不語。 屠云只當他是聽進去了,又說:“殷湯給殷施瑯尋了一門親,這事你知道吧?!?/br> “嗯”城里這兩天已經(jīng)傳的人盡皆知。 “咱們一路去恭賀?” “不去?!?/br> “這又是為什么?” “人多。” “就是人多才熱鬧啊?!蓖涝拼笫忠慌?,“而且我是縣太爺,商幫總頭的兒子成親我都不去,這不是給人家送話柄嗎?” 李酡顏心間的一口氣沉下去,說:“縣太爺想這個想那個,有沒有想過縣衙何時修葺?” 她裝傻充愣道:“我這不是手頭緊嗎?過些日子也不急?!?/br> “縣太爺可以從我這里借銀子。” “那不行,我這人不喜歡欠債?!彼止室忄止?,“修好了縣衙,我還有什么理由在你這里賴著?!?/br> 李酡顏瞬間啞巴了,一句話都不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