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無常
“沒有”焦佬兒小碎步跑到屠云身旁,低聲竊語,“一個月前,突然有人放話說他根本沒死,而且就藏北襄。” “是嗎?”屠云反應(yīng)平淡,“就算他沒死,你們找他又能干什么呢?” “你又聰明又會算計的,怎么這都猜不到,當(dāng)然是為了錢啊。你想想,他當(dāng)年一幅江山萬里圖可以借來十萬兵馬,那現(xiàn)在一幅畫豈不是天價?!?/br> 屠云仍是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態(tài)度,“你們都是為了這個來的?” “差不多。一旦找到李驚鴻,那往后我就發(fā)達(dá)了?!?/br> “這么牛的人他能給你畫?” “哈哈哈,到時候可就由不得他了?!苯估袃航器镆恍Γ敖她R聚北襄,不出五日一定能把他找出來?!?/br> 他說的興致勃勃,眼冒金光,突然耳朵一疼,將他從美輪美奐中強(qiáng)拉回現(xiàn)實(shí)。 屠云毫不客氣,越扭越狠,“你不好好在鬼市待著,竟然趟這個渾水,之前跟你說的都當(dāng)耳旁風(fēng)是吧。” “疼疼疼...放手?!苯估袃簰觊_,邊揉耳朵邊往外挪,“放心,我答應(yīng)過你不再作jian犯科,我對李驚鴻沒興趣,只想要他幾幅畫?!?/br> -“等他被帶走了,那畫作肯定就絕版了,我淘幾幅留著,在鬼市也能混下去不是?” 屠云搖搖頭,“十幾年了,沒想到李驚鴻重現(xiàn)人間還是能引起sao亂。” “那當(dāng)然,當(dāng)年不是有句話嘛,得李驚鴻者,得天下呀!” “行了,天不早了,早些休息吧。”屠云從藤椅里坐起來。 焦佬兒“哎哎”兩聲,小心翼翼問:“那我就走了?” 屠云指著后院僅剩的空屋,“住這兒,什么時候你弟弟回來再說,你要敢擅自離開,那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br> 焦佬兒噘嘴,又不得不從。 屠云與李酡顏回到北屋,她問:“剛才你一直不說話,在想什么?” 他極為平靜道:“同情李驚鴻,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現(xiàn)在又要遭遇劫難。” “你認(rèn)識李驚鴻?” “凡是畫畫的人,誰不認(rèn)識李驚鴻?!?/br> “哦對,差點(diǎn)忘了這個?!?/br> 屠云褪去外衣,雙臂展開,大大咧咧躺在床上,“如果你是李驚鴻,會怎么辦?” “不知道?!彼?,聽不出任何情緒。 “對了,你之前總是問京城,是不是京城有你掛念的人?可以跟我說說,等來日我回京,可以幫你打聽打聽?!?/br> “時過境遷,即便有了消息,也沒什么用,該知道的我都知道?!辈贿^不愿承認(rèn)罷了。 “你呀,總是這么悲觀?!蓖涝圃诖采戏朔?,想到袖子里的手帕,抽出來給他看,“你看,這個是在林子發(fā)現(xiàn)的?!?/br> 李酡顏?zhàn)屑?xì)端詳,一揉一嗅,“這種冰絲手帕在北襄不多見,全城也找不出幾張,上面杏香很淡,不像是刻意熏得,應(yīng)該是沾染的?!?/br> “全城也不出幾張?那這個人過的夠奢侈的?!?/br> “未必,也有可能是料子太少,只夠做手帕?!?/br> “那城里誰家用得起?” “商幫里的商戶,多少都會有一些?!?/br> “這么大范圍啊?!彼裏o力長嘆。 “不大”李酡顏說:“杏香能安神殺蟲,雖然不昂貴,但太過濃郁的話會讓人昏睡不醒,所以很少人用,除非是家中有昂貴字畫,或者藏物較多的?!?/br> 屠云一聯(lián)想林子里的貢品,恍然大悟,“對啊,王翦去世,王夫人肯定也睡不好,熏杏香也是情理之中?!?/br> 她摟著李酡顏“吧唧”親了一口,豪放大笑,“有你在,我什么案子都能破?!?/br> 李酡顏靦腆低頭,即便已有肌膚之親,但也難以招架她突如其來的親近,“縣太爺夸獎了?!?/br> “你受得起?!?/br> 李酡顏褪去外袍,剛躺下屠云就貼過來,手臂從腰上伸過去,然后緊緊擁住,說:“我要是早點(diǎn)來北襄就好了,就能早點(diǎn)遇到你?!?/br> “沒有我,你也會遇到別人?!边@點(diǎn)他早就設(shè)想過。 屠云聰明智慧比男子更勝一籌,即便沒有旁人,她也能獨(dú)當(dāng)一面,應(yīng)對自如。 屠云:“那不一樣,我可以錯過千萬人,但絕不會錯過你。” 李酡顏將被子蓋到腰間,單臂摟住她,嘴角不經(jīng)意上揚(yáng),“縣太爺?shù)淖斐商於寄嗣鬯频摹!?/br> 屠云將臉埋在他頸間,淺淺親了一口,像羽毛一樣輕。 李酡顏倏然心顫,大手在她后背捋動,喉嚨發(fā)緊地警告:“你別招我。” 屠云咯咯笑,貼耳曖昧道:“如果不是明日有事,我一定現(xiàn)在吃了你?!?/br> 一盞茶功夫屠云就睡著了,李酡顏卻熬著眼睛,夜不能寐。 翌日清晨,李酡顏起身為她梳頭,屠云梳完頭就迫不及待沖出門去,命令阿四和阿超去趟王翦家。 阿四阿超不解,“干嘛去他家?” “把王翦的夫人捉拿歸案?!?/br> “屬下這就去?!?/br> 殷施瑯問:“這跟王夫人有什么關(guān)系?” “這你就不用管了?!蓖涝苹胤肯词?。 這時正屋的門開了,焦佬兒打著哈欠,燒毀的衣裳隨便伸伸胳膊就露肚臍,兩條腿黑的像燒火棍,整個人像是從灶臺里剛拉出來似的。 “能吃飯了沒有?” 殷施瑯皺眉,“誰給你解開的?” “那還用說,我與屠云是患難兄弟,他不過就是跟我開玩笑而已,你還當(dāng)真了?!?/br> “哼,狐朋狗友?!?/br> “嘿,你這人就是看不得人家好是不是?”焦佬兒目光銳利,繞著他打量一圈,瞥見他腰間黃玉帶,指上瑪瑙玉扳指,哼哼笑道:“我說這么盛氣凌人呢,原來是有錢人家的少爺,還不是一般的有錢人家?!?/br> 從頭到腳這一身行頭,少說也得上千兩銀子,以北襄這里的民情,能隨便穿上這些東西的,只有殷家。 “看不出來,你這臭乞丐還挺識貨?!?/br> 敢說他是臭乞丐,焦佬兒怒道:“你身為縣衙衙役,縣太爺都沒穿金戴玉,你倒穿的人五人六,我要是屠云,先將你拖出去杖打三十大板。” “你說什么?”殷施瑯一腳掃過去,不料焦佬兒原地一個空翻,躲掉了。 “要動手是吧。”焦佬兒扭扭脖子,動動腳踝,“正好大爺也好久沒動彈,今日就陪陪耍耍?!?/br> 說完,焦佬兒就對殷施瑯出手,殷施瑯慌亂不及,出拳應(yīng)對,焦佬兒單手撐地,一腳踢開拳頭。 殷施瑯被震得手臂發(fā)麻,連連后退。 正欲反擊時,面前的焦佬兒忽然不見了,之后便聽見耳邊一陣詭異的嘻嘻哈哈之聲,脖子上猛地一沉,耳朵被人揪住。 “我早就看你這小子不順眼了?!苯估袃候T在他脖子上,“噗”放了個屁。 殷施瑯氣得面紅脖子粗,抓著他的腿,將人朝地上摔打。 誰知焦佬兒又順著他胳膊纏上來,雙腳夾住脖子,輕松繞到背后,騎在后背。 屠云一聽院子里有動靜,急忙拉著李酡顏出門看熱鬧。 殷施瑯完全被壓制,又無計可施,最后急得在院子里大喊大叫。 李酡顏沒想到焦佬兒竟然有如此纏人的本領(lǐng),不管殷施瑯作何反應(yīng),焦佬兒總是有四兩撥千斤的應(yīng)對之法。 他疑問:“這人多大年紀(jì)?” 屠云倚靠在柱子上,“你別看他長得老,是個少白頭,其實(shí)才四十歲?!?/br> “難怪,身手如此矯健?!?/br> “他不算什么,你沒見過他弟弟呢,即便是偷傳國玉璽也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簡單?!?/br> “真的?”李酡顏難以想象。 屠云解釋說:“他們二人是孿生兄弟,從小就在人魚混雜的鬼市長大,哥哥擺攤做生意,弟弟焦小兒專門摸尋寶貝給他,人送外號雙無常。無門無派,誰碰上就只能自認(rèn)倒霉。” “那你怎么認(rèn)識的?” 游刃有余的焦佬兒說:“三年前,他在鬼市炫耀自己身上有個神仙水,能使童顏永駐,專門賣給有緣人。我弟弟見他吹得神乎其神,于是就給偷了。” “然后呢”李酡顏繼續(xù)問。 “事后我弟弟將琉璃瓶給了我,我打開一看,只是普通的茯苓水摻了玫瑰汁?!?/br> 焦佬兒提起此事就覺得生氣,從沒栽過這么大的跟頭“我剛準(zhǔn)備丟掉,屠云就牽著狗來了,順著味道找到我在鬼市的石窖,逼著我?guī)退榘福蝗痪驼业氖?。?/br> 這確實(shí)是屠云能干出來的事情,李酡顏笑問:“你不是武功高強(qiáng)嗎?” “這正是他的陰毒之處,琉璃瓶內(nèi)還加了一味麻散,我一聞,渾身沒勁兒,連我弟弟都沒有幸免。” 焦佬兒摸了一把臉上黑灰,順道涂到殷施瑯臉上,“不過也算因禍得福,查完那個案子之后,鬼市大多都受到牽連,唯獨(dú)我們兩兄弟沒事,此后就成了朋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