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幕再開
她實在是想不通,洛珩怎么會長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的。 “你喝多了。”唐言章略微施力,橫亙在兩人之間,制止了洛珩更進一步的動作。 “我酒量很好,基本不會喝醉?!?/br> 洛珩感受到她的抗拒,安分收起了動作,視線轉(zhuǎn)了一圈又落回她身上。她注意到唐言章眼角因疲憊而加深的尾紋,想撫摸卻又忍住。 “那也還是喝醉過?!碧蒲哉碌?。 也太會抓關(guān)鍵詞了。洛珩有些失笑,轉(zhuǎn)身拿起一旁的酒瓶,指腹來回摩挲著瓶口,玻璃壁冰冷,似乎怎么握著都不會變暖。 “印象里好像只有一兩次吧,那是我剛開始喝,不太懂,就把好幾種不同的雞尾酒混著來?!甭彗裼殖榱藦埣埐潦酶蓛簦昂攘撕芏嗪芏?,到最后才覺得自己好像有些不受控制?!?/br> 唐言章?lián)u了搖頭。 “喝酒不好?!?/br> “確實不好,可是成了癮,有些戒不掉?!?/br> “那你喝醉后呢,安全到家了嗎?”唐言章實在有些難以想象她喝醉的模樣。 洛珩沉默一瞬,輕飄飄地應(yīng)了句不記得。 唐言章嘆了口氣。 “……我沒有丈夫,已經(jīng)離婚很多年了?!?/br> 似乎在和洛珩解釋,又似乎是給自己尋求一個安慰。 “所以,以后不要……”唐言章斟酌片刻,思及她剛才那句驚世駭俗的小三言論,耳朵又有些發(fā)燙,“…不要胡言亂語?!?/br> 洛珩早已猜到她離婚,在重逢那日的晚上,她仔細(xì)打量過唐言章的住處,加上小時候的偶遇,她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放在以往洛珩二十幾年的人生中,她從來沒有做出類似的舉動,但她卻意外地想去了解關(guān)于唐言章更多的一切。 她在等,等唐言章親自開口。 “好,都聽老師的。” 洛珩伸手,想幫她解下圍巾,年長女人默許了她的動作。脖子接觸到空氣的那刻,唐言章還是起了些雞皮疙瘩,她縮了縮身子,將衣領(lǐng)往上拉高。 “真是老了,現(xiàn)在一點冷都受不了。” 下一秒,洛珩的掌心覆過去,雖然溫度不高,但隔絕了涼颼颼的空氣,肌膚上的小顆粒漸漸消退。洛珩與她接吻時很喜歡像現(xiàn)在這樣托住她脖頸,但此刻卻沒有多余的曖昧,僅僅只是簡單的相貼。 “這下輪到老師胡言亂語了。”洛珩的指腹輕輕地?fù)崦鳖i處的吻痕,“早些休息,明天還要早起。” 唐言章點點頭,往掌心里呵了口氣,些許白霧從她唇瓣散出。她身姿挺拔,體態(tài)極好,洛珩總覺著她像無瑕的羊脂玉,溫潤通透,安謐又沉穩(wěn),還帶了絲難以高攀的意味。 她驀然想吻她,看她一向面不改色的表情露出破綻,眼眸流轉(zhuǎn)出濕潤的霧氣。還想再度與她進行一場酣暢淋漓的性愛,聽她情難自禁溢出的呻吟,以及高潮時那一瞬極致的美。 洛珩捏了捏眉心,強行壓下旖旎。 回程的路上比較尷尬,唐賢的話比以往少了很多,畢竟表白時被自己mama撞見,洛珩還不當(dāng)回事,他感受到了莫大的挫敗與丟臉。 “……媽,我打算下學(xué)期搬回宿舍?!?/br> 唐言章睨他兩眼:“怎么又改主意了?” “沒什么,就是覺得可能在學(xué)校更有氛圍?!?/br> “你要是下定決心回去,就不要到時候又想一出是一出?!?/br> 唐賢點點頭,縮回腦袋聽歌。洛珩一路上沒有說什么話,只偶爾應(yīng)兩句,多數(shù)時間在忙工作。寒假即將結(jié)束,唐言章也忙碌了起來,微信消息開始彈個沒完,便也少了交流。 分別時,唐言章刻意避開了言語告別,只傾身向前,輕輕擁了一下洛珩,客套而禮貌。與上回不同,洛珩也沒有再拒她千里之外,只在她耳邊說了句再聯(lián)系。 她確實最近有些忙。 回到租房后,她立刻點開手機,上滑到通訊錄將Grace從黑名單里放出來,立刻回?fù)堋?/br> 打了幾個,對面都沒有回。 洛珩將行李箱放在一旁,指骨分明的手扣住柜子邊緣,透明玻璃里陳列著一排排古今中外的酒,她一一掃過。 手機震動,洛珩深吸口氣,按下接聽。 “Grace?!?/br> 對面人嗓音低沉懶散,可以用與網(wǎng)絡(luò)上的煙嗓來形容。 “剛才在上課呢,舍得把我拉出來了?”她的語調(diào)含了輕飄飄的笑,鼻音很重,“小東西,膽子不小。” “……對不起,有些突發(fā)狀況。” “沒什么事就掛了。下次再來滬城,記得見我?!?/br> 電話忙音,洛珩盯著被掛斷的屏幕有些出神,目光重新投向酒柜,尋思著摸一瓶出來解饞,唐言章那句“喝酒不好”又生生撞進她思緒里,左右為難。 哎。 洛珩關(guān)上酒柜的玻璃門,手機忽然間又震了起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唐言章。 “唐老師?”她眉眼微彎,“你到家了嗎。” “我到了,你呢?!?/br> 洛珩抽出酒柜上的小鑰匙:“嗯,剛到不久,準(zhǔn)備收拾東西?!?/br> 那邊安靜了下來,似乎找不到借口繼續(xù)下去話題,洛珩將手機夾在肩膀,有些費勁地將酒柜徹底落鎖。 “什么時候開課?” “下周一。” “這學(xué)期忙嗎?” “還行,不做班主任就會好點?!?/br> “那老頭是不是還要開那個開學(xué)大會啊?!?/br> 那老頭是黎城第一中學(xué)所有學(xué)生對副校長的稱呼,顧名思義,是一個上了年紀(jì)的老頭。而這個副校長最喜歡折騰學(xué)生,還特別摳門,一來二去便傳出了老頭這個稱呼。 唐言章自然是知道她說的誰,她任教近二十年,對校長的秉性基本摸清楚。一中很奇怪,正校長人不見蹤影,副校長像個明星。 “估計是吧,每學(xué)期慣例了?!碧蒲哉滦σ饷黠@,“搞不好還要邀請你去參加?!?/br> “他確實邀請了?!甭彗癜贌o聊賴地纏著自己發(fā)梢,“不過沒說是做什么?!?/br> 唐言章的呼吸微妙一滯。她本是隨口一說,并沒有真做好準(zhǔn)備,如果讓洛珩再次回到一中,回到十年前朝夕相處的地方,她實在是有些難以接受。 “那你……” “唐老師覺得呢?” “看你,你想去就去,不想就不去?!?/br> 洛珩將自己發(fā)梢纏了個結(jié),亂糟糟的。 “那我還是應(yīng)了吧,畢竟那老頭再三邀請。雖然我實在不喜歡這種東西,但是……” 洛珩故意停了下話頭。 “畢業(yè)這么多年了,也確實該回去看看?!?/br> 唐言章身形微微一震,手機有些發(fā)熱,像個燙手山芋。 她真的要在一中見到洛珩嗎。 心臟揚起酥酥麻麻的鈍意,像是電流竄過,慢慢淌進四肢百骸中,后知后覺的背德感涌來,唐言章臉色有些泛白,秀氣的眉頭擰起,長久地陷入沉默當(dāng)中。 她曾不止一次想終止這種關(guān)系,想遠(yuǎn)離,想逃避,最終卻都默許,縱容了情欲的肆意瘋長。她理不清自己的心,無法確定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對洛珩究竟是什么心態(tài)。 她一直逃避,關(guān)上燈后就是另一個迪士尼,屬于童話,屬于別人,屬于另一個世界。而如今這場掩耳盜鈴的戲碼即將明晃晃拉開帷幕,唐言章無法再欺騙自己。 呼吸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