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城之巔六
時間線有變動,閱讀前請留意 ———————————————— 洛家軍用了足足一整天的時間與皇帝商議,將前線的軍情詳盡稟報,又嚴(yán)肅地討論了和談之計。陛下似是主張相信霜狼氏族,但洛安卻對異族的信譽(yù)有所保留。 凱珈并未有資格出席商議,但麥迪文去了。到了傍晚,麥迪文來通知他,今夜陛下設(shè)宴款待諸位將士,凱珈也受邀了。 可惜他只有一套衣裳,做不到盛裝打扮,凱珈一邊替老師整理著長袍,一邊這么想著。但很快他又想起來,洛將軍喪子不久,他就該打扮得越樸素越好。 麥迪文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揮揮手讓他先出去,“我替你問過了,陛下的藏書閣,你可以隨意去?!?/br> 凱珈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行了個禮便匆匆離開。 在藏書閣門外,凱珈卻見到一個熟悉身影——洛安換下了戎裝,腰間系白,顯然已梳洗過,神情有些疲憊。 “洛將軍為何會在此處?”凱珈見了他,先是心中歡喜,但立刻又想起麥迪文昨日對他說過的話,不由得止步不前。 “自然是來等你的?!甭灏渤呓?,“你老師今日在陛下面前提了一回,我猜你這個書呆子肯定會來。” 夕陽已落至山巒之下,天色漸暗。凱珈看著面帶微笑的洛安,心里不由得泛起絲絲刺痛。 洛安沒看清他的憂愁,走到了他面前,輕聲道:“今晚,我便要在宴席之上,對陛下提你的事了。” “我的事?”凱珈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慌亂,“我的什么事?” 洛安有些疑惑地看著他,“當(dāng)然是我與你成親的事。” 凱珈睜著眼,睫毛微顫,眸中漸染淚色。 “雖然喪期未過,自然不會這么快就行禮過門,但我定會在陛下和你老師面前,給你一個交代和名份。等和談之事解決后,我就娶你過門。”洛安繼續(xù)說道,“你放心,一切定會依照你心意,便是你不愿意掛名在洛家之下,陛下亦絕對會準(zhǔn)許你保留御前法師之職。你若是想留在將軍府,我便時時回來看你,你若是想與我同游,那我便陪你踏遍大江南北,共平戰(zhàn)事?!?/br> 洛安堅定而溫柔地看著凱珈,抬手輕撫他面顏,深情的承諾聲聲落入他耳中。凱珈幾乎要落下淚來。 “洛將軍,我……”凱珈仿佛呼吸受扼,話語留存在他心胸之中,悶悶生疼。 “怎么?莫非,你不愿意?”洛安有些急了,立刻將他抱住,“你仍是嫌棄我這個老家伙?” “不,怎么可能!我,我早已決定要與你同生共死!”凱珈連忙說道。 “那我一會兒便向你師父提親!”洛安握住了他的手掌,“我既答應(yīng)過你,便一定會兌現(xiàn)。哪怕麥迪文舍不得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會放手。” 凱珈心中的酸澀逐漸蔓延來開,他鼓起勇氣,與洛安對視,“洛將軍,我——”?“兩位。”一位侍從由遠(yuǎn)處走近,朝正對視著的二人行禮,“洛將軍,凱珈大人,晚宴已可入席了,請隨我來?!?/br> 還未說出口的話,就這般被打斷了。凱珈被洛安牽著,一同往大殿而去,再沒有勇氣提起話頭。 “前線戰(zhàn)事未平,洛將軍家中又有喪事,實(shí)在不宜大排筵席?!绷侄鞔┝饲f重的玄色,揮手令下人端上菜肴,“朕今晚陪你們一同茹素。但朕知道諸位行軍在外辛苦,今晚亦可隨意開懷暢飲,不醉無歸!” 身為國師的麥迪文,坐在了林恩的右手一側(cè),凱珈坐在了他師父的旁邊。對面則是以洛安為首的一眾將士。 席間,麥迪文一言不發(fā),進(jìn)食時多由凱珈輔助,整個人看起來確實(shí)是胃口不佳的模樣。洛安不時與皇帝交談著,仍在商量和談一事的細(xì)節(jié)。但更多的時候,是由坐在他下位的羅佳副將向林恩進(jìn)言,而洛安則把目光投向?qū)γ娴膭P珈,微笑著看他給麥迪文添水倒茶。 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洛安總覺得,凱珈一直在回避他的視線。 酒過叁巡,林恩看起來心情舒暢,與將士們交談的話語亦不再僅限于公務(wù)了。洛安瞧著麥迪文,見他仍是低頭抿茶,偶爾夾菜入口,細(xì)嚼慢咽,似乎也很放松。洛安捏了捏拳頭,朝著龍椅揚(yáng)聲道:“陛下,關(guān)于凱珈——” “關(guān)于凱珈,陛下,臣有一事相告?!丙湹衔慕K于開口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 殿中頓時安靜了,林恩轉(zhuǎn)過頭去看著麥迪文,而被打斷了的洛安則皺起了眉頭,先看向了凱珈。 凱珈的臉色霎時蒼白。 “國師請講?!绷侄鼽c(diǎn)頭。 “凱珈在逆風(fēng)高塔之中已有一些時日,經(jīng)過臣的考察與教導(dǎo),他已初具護(hù)國法師所需之能力,臣十分看重這個徒弟?!丙湹衔拿娉熳?,頜首稟奏,“臣知道,國師一職向來是師徒相傳,只有上一任國師離世,下一任才有資格繼位。臣亦早就做好鞠躬盡瘁的準(zhǔn)備,必定恪盡職守,直到最后一日。” 聽見這話,林恩面露不悅,但并未反駁。 “但鑒于眼下四方戰(zhàn)事不斷,時局多有動蕩,不論是國師,還是任何一位效忠瀑城的法師,肩上都扛著保家衛(wèi)國之責(zé)。臣……心有余而力不足,恐防某日受靈力感召,一命嗚呼,再難報效陛下?!丙湹衔恼Z氣不改。 羅佳稍微湊近到洛安耳邊,輕聲議論著:“國師大人這是要提前指定接班之人?”洛安腦中嗡嗡作響。 “因此,臣今日想要提前向陛下舉薦凱珈,得陛下首肯后,他日便由他接任國師之位?!丙湹衔慕K究還是說出了他的決定。 洛安一陣手抖,精致的酒杯掉落在地,發(fā)出一聲刺耳脆響,遺落一地碎片。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下人立刻前來收拾殘余。凱珈低下了頭,不敢去看震驚之中的洛安。 “你把徒弟藏在塔里這么久,不準(zhǔn)他見天日,如今才放他出來一回,這就要他回去,終身守在你那陰森寒冷的地方?”洛安難以置信地厲聲問他 “國師無事不能離開瀑城之巔,我是為了他的修行著想,并非個人私心。”麥迪文不卑不亢地回答。 洛安與他針鋒相對:“那他現(xiàn)在還不是國師!哪怕你真的要他繼位,為何不容他先在外游歷個十年?你當(dāng)初在正式受國師之位前,也曾周游各地,對法術(shù)的研習(xí)大有裨益,這是你自己說的。” “逆風(fēng)高塔需要一個學(xué)徒,打理塔中事務(wù)。”麥迪文想也不想,“他不能離開。” “那破島每年往你這兒塞叁四個法師學(xué)徒,給你洗衣做飯一樣一個都足夠,你為何偏偏揪著凱珈不放?”洛安咬牙切齒,“你多培養(yǎng)幾個徒弟,難保不會遇到更合適之人?!?/br> “明明洛將軍先前對凱珈贊賞有加,大夸他是可塑之才,簡直要將他吹得比我這個師父還要厲害了,現(xiàn)在為何又改變了說法?”麥迪文瞇著眼睛看他。 洛安一時語塞,只好轉(zhuǎn)換話題:“凱珈太年輕了,若此時就讓他以國師之位自處,那對他極為不公!他明明仍有機(jī)會一嘗世間繁華,一品天地廣闊,就算他日當(dāng)真要他擔(dān)此大任,也不該現(xiàn)在就將他困在高塔之中,要他禁欲一生!” “在我死之前,最起碼有我在高塔中與他作伴,即使在我死后,陛下有用得到他之時,他自然會進(jìn)宮面圣?!?/br> 洛安狠狠質(zhì)問:“你這般獨(dú)斷專行,那你有沒有問過,凱珈愿不愿意?” “我愿意?!?/br> 凱珈站起身來,看著洛安,“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