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禮物,添祝福
熹時禮堂是在某位成功校友的捐贈下新建成的,據(jù)說耗資幾千萬。校方尤其寶貝這個金坨子,平時有什么活動一般都不舍得用,就拿校區(qū)里另一個老禮堂湊活,只有到了類似于畢業(yè)典禮這種一屆人只有一次的重大場合才會開啟。 管理禮堂的是某位校領(lǐng)導(dǎo)的親戚,上了年紀腿腳不好,頂上的一圈窗戶夠不著,也就懶得折騰,權(quán)當透氣,沒想到便宜了兩個小賊。 尚清助跑幾步,撐著窗檐就跳進去了,他拖了個上次活動遺留下來的塑料凳墊在窗戶下方,又鉆出去將岑有鷺先托上去。 這禮堂請了某位國際知名建筑師設(shè)計,混凝土墻體,拱形天花板,一側(cè)做了兩個條形構(gòu)成的折角開口。 經(jīng)過設(shè)計師團隊的精心計算,光與影會與建筑本體進行交互,投射在做了刻度設(shè)計的半圓舞臺地板上,形成一個隨著時間流逝而自然形成的時鐘,旨在提醒青年們韶華易逝,惜取少年時。 岑有鷺跳進來的時候被眼前景象狠狠地震住。 因為是禮堂,所以設(shè)計師刻意減少了室內(nèi)采光,沒開燈時四周一片黑暗,只有不遠處的舞臺地板上晶瑩地泛著光,靜謐的塵埃在光柱中上下浮動,仿佛某種神秘的陣法。 “小心腳下?!鄙星宕蜷_手機手電筒,牽著她的手一路往舞臺摸索過去。 偌大的場館回蕩著他們二人的腳步聲,行動時帶起的氣流使得光線中的微粒加大了運動的幅度,似乎整座建筑正因二人的到來而緩緩蘇醒。 “我畢業(yè)典禮就是在這里辦的?!?/br> 尚清拉著岑有鷺,按照他當時撥穗的流程從舞臺側(cè)邊的臺階上走上中央。 在臺下眺望時,禮堂只會讓人感覺到一種下意識屏息的神圣。然而臺上移步異景,全場座位飽覽眼底,來者站在光柱夾點上,仿佛佇立于時間盡頭。 當時,尚清也產(chǎn)生了同樣的想法。 或許是站位問題,傾灑的天光刺得他眼花,總覺得臺下?lián)頂D不堪,卻又少了一個席位。 尚清空著一顆心走完全程,忘了自己有沒有對著鏡頭微笑,年邁的校長站在臺上,他朝她微微彎腰。 校長溫和笑著給尚清撥穗的那一瞬間,他突然覺得岑有鷺應(yīng)該在這里。 在臺下、在身邊、在眼前……總之,他的世界里需要這樣一張臉來填滿,否則人聲鼎沸,他還是覺得寂寞?。 這些話本來是打算講給岑有鷺聽的,但千萬思緒在舌尖滾過一遭,尚清又將它們嚼爛了吞咽回去。 他只微笑著說:“挺熱鬧的,你的畢業(yè)典禮是什么樣呢?” “其實,我沒來得及參加自己的畢業(yè)典禮?!贬喧槾瓜卵?,盯著地板上的光指針,“我們之前拍畢業(yè)作品租了很多道具,那天早上道具店突然給我打電話,聲稱我們將道具損壞得很嚴重,他要求三倍賠償。” 那天岑有鷺起得很早,想要化個精致的妝作為大學生涯的紀念,接了那通電話就氣沖沖打車跑去跟店主吵架去了,眉毛都才化了一邊。 她是總導(dǎo)演,道具方面的瑣事不歸她管。店主才不管那么多,直接按照先前留的電話打過來。岑有鷺想著畢業(yè)典禮是個大事,就沒叫上負責道具的人與她一起來面對。 店主祖上是廣東的,俗話說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背面給一槍。他瞧見岑有鷺一個中國小姑娘只身前來談判,本來只是想訛一把的心膨脹成了搶一把。 他晃著一顆反光的地中海不聽岑有鷺的解釋,將他的兄弟從唐人街全叫過來,幾個彪形大漢圍在門口,一副不給錢別想出去的流氓樣。 岑有鷺中英混雜著跟他軟硬兼施周旋,悄悄報了警。最終在警笛出現(xiàn)的一瞬間,泥鰍一樣從兩個大漢的中間溜走,奔向胸比她還大的警察叔叔。 臨了,不忘回頭對店主豎起一根中指,奉上一句她剛學會的“丟雷樓謀”。 等到一切結(jié)束,她從警察局出來的時候,月亮已經(jīng)掛在高空。別說畢業(yè)典禮,就連那些典禮后打炮的人估計都已經(jīng)進入中場休息環(huán)節(jié)了。 她錯過了典禮、舞會,錯過了年幼者的羨慕和年長者的祝福,錯過了一個正式的、完整的句號。 岑有鷺站在路邊等車,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她突然感覺很累,緩緩蹲下,抱住了自己的膝蓋,擦掉了滑稽的半邊眉毛。 她如此向尚清概括自己當時的心情:“就是感覺自己很失敗,好像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抓不住,這輩子注定虎頭蛇尾?!?/br> 尚清一把將她扯進自己懷里。 他開始痛恨之前那個卑劣的自己。光是聽岑有鷺這樣輕描淡寫地揭過,他的心臟都仿佛被人生生剜掉一塊似的抽痛。 這樣的苦楚,他居然試圖讓岑有鷺也嘗試。 “啊,不用心疼我?!贬喧樎裨谒麘牙?,語氣輕快,“后來我的畢業(yè)作品被載入優(yōu)秀畢業(yè)生作品里,以后每年招生的時候都要拿出來騙學弟學妹們?!?/br> 岑有鷺窸窸窣窣地在他胸前抬起頭,盯著他說,“于是我就明白了一個道理,不是我抓不住,是有得必有失,有更好的在等我。” “一個畢業(yè)典禮換優(yōu)秀作品,很值啊?!?/br> 尚清低低地嗯了一聲。 愛一個人是什么滋味?或許就是她得到了九十九份禮物,而他依舊會惋惜她失去的那一份。 他的公主為什么不能擁有全世界所有的美好呢?尚清想。 “你想再補一場畢業(yè)典禮嗎?”他問著,再次將岑有鷺引到側(cè)邊的臺階上,“雖然只有我們兩個人?!?/br> 尚清一邊凝視著她,一邊退回舞臺中央,混凝土建筑開始回蕩著他低沉的嗓音。 “This gregation is assembled for the ferring of degrees.” 他假裝主持人開場,甚至為了貼合岑有鷺在國外讀大學的情況,特意將臺詞換成了英文。 “Youlu .”他叫她的名字。 岑有鷺從未覺得自己的名字聽起來會如此陌生。 她循著尚清的呼喚,再次登上舞臺。 禮堂寂靜,心聲鼓噪。 尚清將指針夾角的位置留給了她,自己站在偏一點的地方,含笑凝視著她從陰影里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岑有鷺停在正中央,光點恰好落在她的腳尖,好似精靈的親吻。 她煞有介事地朝空無一人的觀眾席鞠了一躬,然后轉(zhuǎn)頭看向尚清,朝他伸出脖頸。 沒有學士帽,于是尚清撩起岑有鷺鬢邊的一縷碎發(fā),將其挽在岑有鷺耳后。 接著,他捧起岑有鷺的下巴,輕柔地在唇上印了一吻。 斜上角的光柱傾灑在二人頭頂,他們好像沐浴在光明的瀑布之下,連睫毛都透明。 “畢業(yè)快樂?!?/br> “你也是?!?/br> —————————————————— 熹時禮堂沒有原型,雷同的話純屬巧合,但描寫靈感來自安藤忠雄設(shè)計的光之教堂,待會兒我會把光之教堂的圖放在微博大家一起來欣賞。(我也不知道我一個寫po的為什么會在這種奇怪的地方下功夫,反正想寫就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