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之心.5

    今日的陛下有些反常。

    將一疊有關帝國商業(yè)的最新調查報告書放在書案上，白相尹長空看著正在桌前努力工作的昊悍陛下。

    「陛下，聽劉順說，您昨夜又熬夜批折了?！归L空面帶微笑的溫和指控，讓昊悍筆尖一頓，心上一驚。

    「抱歉…」低頭，該死的劉順。

    「陛下，您不是跟臣約法三章嗎？說好從今以后，無論政務如何繁忙，過了亥時，必定就寢，堂堂皇帝陛下都如此勞累，叫臣等實在寢食難安，如此一來，又有何面目再侍奉陛下左右?！归L空平鋪直述的語氣并不讓人生氣，但越是這樣，昊悍就曉得他的這位白相確實是生氣了。

    「…朕很抱歉?！乖俅蔚狼?，自己確實已對長空承諾了。

    「陛下不該跟臣道歉，陛下如此輕忽龍體安危，置自身健康于不顧，應該跟天下百姓謝罪才是。」長空整理手邊昊悍批好的折子，淡淡說罷，便出了御書房。

    見長空逕行出去了，昊悍有些無措，但……時間不多了，要做的事情卻堆積如山。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放回公事上，昊悍再度埋首于政務。

    接連兩夜，昊悍都熬夜批折。

    至第三天上朝時，君王眼瞼下淡淡的黑痕還要靠抹上一層粉才能勉強遮蓋的住。

    白相的臉色也越來越寒冽。

    「這是您今天應過目的奏章?！古龅囊宦曋刂貙缀跤邪雮€人高的奏折放在御案前，他真的不曉得王上在想什么！

    昊悍卻只是瞄了一眼那一大疊幾乎要將人淹沒的公文，隨即加緊手上的朱批。

    一向好脾氣的長空這回真的動怒了，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待正午過后，長空帶著與吏部、禮部所商議的有關下屆國試的建議書回到御書房時，見陛下仍在刷刷急書，一旁還擱著涼掉的午膳時，一股子氣終于要爆發(fā)出來！

    「啊───終于批完了！」昊悍振臂大吼，將朱筆甩在桌上。

    「哦，那還真是恭喜陛下了。」白相冷著臉，皮笑rou不笑的說道。

    「愛卿?！龟缓吠蝗晦D頭，認真無比的看著尹長空。

    「嗯？」一早那半人高的公文真的都批完了，而且一點都不馬虎，每一本確實都有好好看過。

    「朕有一個請求?！闺p手合十，表情非常嚴肅。

    「啊？」長空被弄得一頭霧水，請求？陛下跟臣子請求？

    「朕下午想要微服出宮，不帶任何侍衛(wèi)?！龟缓吩挷艅倓傉f完…

    「不行！陛下您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分，這樣太危險了，尤其現(xiàn)在帝國實力堅強，各國對此都多有忌憚，流蘇城遍佈他國jian細耳目，萬一有人圖謀不軌，要加害于您，那該如何是好！」長空想也不想的就疾言反對。

    「拜託，只要半天就好?！龟缓泛苷J真的請求，他當然知道自己身為帝王之尊，根本不需要向臣下報備什么，但他也十分清楚明白，貴為一國之君，他的一舉一動都動見觀瞻，關係著千千萬萬的百姓，不可任意妄為。

    長空還是不贊同，正想說服昊悍放棄這個危險的念頭，卻突然想起陛下先前聽自己彈琴時的鬱鬱之氣，陛下…這可是第一次對政務以外的事情有所央求啊……

    「……臣明白了…就半天而已，您能答應臣一定會萬事小心嗎？」長嘆口氣，這件事要是給御史臺知道了，自己大概會被彈劾吧…

    「朕答應你?！鼓樕涎诓蛔⌒老?，昊悍激動的抱了長空一下，然后便奪門而出。

    「真是…」長空表情無奈，卻也有些縱容。

    流蘇城，車來人往的商業(yè)大街上，兩旁小販商家奮力的叫賣著，一名男子闊步走過，立刻吸引了所有男女老少的目光。

    男子年約四十壯盛，生得一副粗獷豪邁的俊顏，五官立體而深邃，且氣勢穩(wěn)重、瞳目清明，予人一種不怒而威，卻不咄咄逼人之感。他身著一襲簡單的寬袖真絲紫袍，一頭及腰的黑發(fā)卻率性的不梳起，而是恣意披散，更增添了一股難言的魅力。

    這么帥的男人是哪家的公子啊，怎么以前都沒見過？

    「嗯…聽說是在這附近才對啊…」昊悍對照手上堪稱鬼話符的地圖，苦惱的東張西望找尋著。流蘇城的規(guī)劃雖然是他一手設計的，但這可不代表他就不會迷路。

    劉順這傢伙該不會故意騙朕吧？

    突然，有小女孩稚嫩的哭聲從身后傳來，引起了昊悍的注意。

    「張強，這可是咱說好的，白紙黑字賴不掉，如果今日沒有還錢，你老婆就歹讓給咱做抵押?！箮酌豢淳褪羌藰谴蚴值娜宋?，挾持著一名婦女，對小商鋪的老闆兇惡的吼著。

    「各位大爺，我會還錢的！我一定會還錢的！可不可以再寬限一點時間，不要帶走我老婆啊?。　鼓贻p老闆凄慘的抱著打手的大腿，死也不肯讓他們拖走自己老婆，推入火坑。

    「cao！三十二兩七分錢，一月三十分利，你這個破舖子賺一輩子都還不了，還不如把老婆賣斷給咱痛快！喏，再算給你五兩，算是貼補你的，哈哈！」瞧這夫人的花容月貌，捧成個花魁準沒問題，到時還不財源滾滾而來。

    「不要！不要！你把老婆還給我！當初明明只借了三兩，給芊里買藥治病，怎么轉眼就成了三十二兩七分呢！」年輕老闆猛搖頭，就算被踢的血都吐了出來，就是不肯放手。前陣子，小孩突然生了罕見的急病，大夫雖說醫(yī)的好，卻要一筆醫(yī)藥錢，他經營小商鋪也是艱苦，銀子一時拿不出來，只得透過管道去籌措，沒想到才沒過幾個月，債務以利滾利，已成了他還不起的天價！

    「mama──mama───都是芊里不好，芊里不生病就好了，嗚嗚…mama───不要丟下我───」小女孩兩手揉著眼睛，嗚嗚的哭泣著，令聞者為之鼻酸，卻無人敢觸怒地方上的流氓惡霸。

    朕明明下過旨意，禁止超過年息二十分的高利貸了，這是怎么回事！

    「你…這傢伙做什么！」打手混混看見這突然冒出來的男人，還來不及反應，便給一拳拳揍飛了，嘩啦啦的摔成一團。

    「喂，錢還給你們了。」以巧勁將銀子射在他們屁股上，當場痛得幾人殺豬似的慘叫，連滾帶爬的逃走了。

    哼，這種人無論什么時候總是會有。

    「沒事了，小meimei，你不用跟mama分開了。」回頭，輕輕蹲下，舉袖擦去小女孩的淚痕，昊悍溫柔的微笑。

    「哇───」女孩突然撲進昊悍懷里，驚天動地的哭了起來，昊悍雖然一時有些驚訝，隨即很快便回神過來，摸著她的小腦袋、好聲安撫，不在意昂貴的衣襟被沾得一片濕黏。

    「謝謝！謝謝您大爺！真不曉得該怎么感謝您才好！」小茶舖夫婦接過女兒，千恩萬謝。

    「別在意，這是朕……這只是小事，不足掛齒。」見小孩在mama懷里破涕為笑，昊悍也覺寬心許多。

    對小孩來說，被父母親拋棄，是最恐怖難受的事情了。

    「??！對了，若是你們知道的話，可不可以告訴我……」想起自己找了半天還找不著的地方，昊悍想還是問人會比較清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