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觀眾有個合照福利。

    不清不楚的關(guān)系倏然明朗，李縱看小偶像順眼了很多，那男的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的，人模人樣。

    跟男模本模比較，小偶像被他吊打得體無完膚——問就是某位小李除了演戲很木，頭身比很好，頭小肩寬，脖子長。肢體的比例也很好，腿實打?qū)嵉拈L，秒了一些墊增高鞋墊才180 的矮子一大截。

    工作人員不太會拍，顯得小偶像很……好吧也不是會拍的問題，他冒昧問了一句，“這位帥哥、我看你有點眼熟，我們是不是見過？”

    對方很有眼力見的上鉤，“工作有重合吧，我是秀場模特?！?/br>
    小偶像：“……”比個屁。

    他主動說拍半身合影，哪想到半身也很突兀。

    那兩位的氣氛，不是他能介入的。怎么看，他怎么多余。

    小偶像：“……”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他卻始終不能有姓名。

    一套流程下來，也到了夜間十一點十分。

    出了場館，微涼的風吹得人發(fā)飄。

    李縱抓著葉霧初的手，跟著她，往酒店的方向走。

    今夜幸福得過載……他悲傷地發(fā)現(xiàn)，她的一舉一動，牽動著他所有情緒。

    交往是單方面通知……單方面就單方面吧?？倸w從“青梅竹馬”畢業(yè)，邁向了下一步。

    ……還是覺得有點隨便。

    他想，不然找個合適的時機，把表白這一步補了？

    倒也不是太在意儀式感，還有的步驟是要有的。

    李縱可不想哪天聽葉霧初跟他說——看到別人表白，好浪漫。

    他不想她羨慕任何人，他能給她最好的、讓別人都羨慕的。

    酒店定的是套間，在門口他就聞到了一股……花的味道。

    “你站在這，不許動。”葉霧初一本正經(jīng)地叮囑道。

    “干嘛，你要去買橘子？”

    果不其然被踢了一腳，“亂動我就把你的頭擰下來當球踢，我讓你進來再進?！?/br>
    李縱：“……”

    得，女朋友的威脅比什么都管用。

    他散漫地站在房間門口，不太想聽，耳朵卻“不經(jīng)意”地聽到零碎的對話。

    “現(xiàn)在算加班費的、葉小姐?！?/br>
    “……沒關(guān)系，你開始錄吧，我叫他進來。”

    天地可鑒，不是他故意偷聽，話就往他耳朵里鉆，想不聽到很難。

    李縱抑制不住嘴角的弧度。

    ——喔，怎么能忘呢，他親愛的女朋友同學是跟他同樣注重儀式感的小朋友啊。

    “咳咳、進?！?/br>
    一聲令下，李縱邁著模特步走了進去。

    準備齊全，空間是黑白紅的配色，盡職盡責的工作人員架著手機，保持著不會打擾到他們的距離。

    木牌掛著——全世界我最喜歡你，一眼就注意到。

    照片印了很多，從小到大，一步一步，直到變成今天的、手捧著一束玫瑰，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葉霧初。

    牛仔色和大紅色也很配。

    李縱活了二十四年的人生第一次有那么清晰的認知。

    玫瑰花瓣掛著水珠，舉在她的胸前。

    葉霧初少見地緊張，抿了抿唇，捧花的動作帶著難以察覺的抖。

    “我是第一次告白?！彼L呼一口氣，“也希望是最后一次?！?/br>
    人分為兩種。

    一種是一生只會鄭重地說一次“我愛你”的人，真心轉(zhuǎn)瞬而逝，抓住一次都不容易。

    另一種是無時不刻把“我愛你”掛在嘴邊的人，真心飄散在每一句一筆帶過的話里，積攢起來，同樣沉重。

    他們分別對應前者和后者。

    李縱點頭，示意她繼續(xù)。

    “我想，我們之間，比普通情侶更多的、是已經(jīng)流逝的時間?！?/br>
    葉霧初把花塞到他懷里，“你只有一個選擇，接受。”

    “……好霸道。”他拂去花上的水珠。

    “那你要拒絕我嗎，男朋友？”

    葉霧初拋出靈魂質(zhì)問。

    “當然不會。”他笑著想吻下去，被她伸手抵住嘴唇。

    指尖夾著淡淡的玫瑰花味，美得讓人心醉。

    “我愛你啊?！彼f，“今天不止是接吻的紀念日，也是葉霧初第一次對李縱表白的紀念日。2023年9月23日。”

    李縱笑著點頭，“嗯?！?/br>
    是他的體貼，在她徹底把分界劃清之前，對事不對人。

    葉霧初松了一口氣，“好的零點沒過，其實我準備了很長的發(fā)言，可以慢慢講。但是紀念日是你先開口的，我想卡在零點前?！?/br>
    “嗯?！崩羁v親了下去，親在臉頰。親完退了一步，給她留下陳述的空間。

    “首先是賭局，你那天不是好奇為什么我讓你給司揚打兩百塊錢嗎？他、雀雀、秦臻，他們?nèi)齻€人打賭，賭約的內(nèi)容是，前一天、我會不會跟你表白?！?/br>
    “當然是沒有，有的話、你也不至于虧那兩百塊?！?/br>
    “怎么說、我對你……比對其他人更在意細節(jié)。變卦的原因是我去接你的時候，你在車上放了《他不愛我》。如果這個假設(shè)成立，今晚你在家里，一個人?！?/br>
    他點頭，喉結(jié)滾動，仰著頭勉強控制住表情，把眼淚憋在臥蠶里。

    “……他那句話沒說錯，我不行?！?/br>
    “我給了你、我自以為最珍貴的東西，時間。好像從小到大，我最重要的人生的節(jié)點，都是跟你一起度過的。生日、讀書時代固定的開學日、人生一萬天之前的紀念日，全部全部都是跟你過的。最幸福、最落魄的日子，你也都知道。好像我人生的二十四年、沒有你的參與，會硬生生砍掉三分之二?！?/br>
    眼淚忍不住地下落。

    “嗯……其實、我是有點害怕自己單方面打破這個關(guān)系的，做朋友唯一好的一點大概是七老八十歲都是朋友、哪怕不在一起，也能稍微惡心一下對方未來的對象。但是那天葉兮兮找我說，能不能把你讓給她，我第一次覺得……憑什么。她怎么什么都要搶??？家庭成員、那些我單方面不太記得的同學也就算了，為什么全世界僅有的一個會對我好的人她也要搶走啊？”

    “是我不配嗎？我好像挺配的。”她笑了笑，“我真的什么都不配、你那么挑剔的人，怎么會忍我二十多年?。课业谝淮蜗霛娝?，當然我也潑了。好像從小到大，除了上次，也只有媽、傅女士在我面前割腕的那次，我那么、痛恨一些東西?！?/br>
    “當然說不怪她很假，但我現(xiàn)在能很大方地說。我真的很討厭她，強盜就應該被關(guān)起來，判個無期徒刑，不要出來害人?！?/br>
    “我本意也不是想想罵她啦、只是想讓你知道，如果有什么是我不想被別人搶走的，只有你一個?！?/br>
    “……我是一個很自私的人，我自己不想承認來著。事實如此，很現(xiàn)實的角度，我不想浪費時間去再磨合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也被慣得受不了一個人獨立生活。人缺愛會渴望溫暖吧……你給我?guī)淼摹⑸徱?、清玉、李遂哥哥，都是溫暖我到現(xiàn)在的源泉?！?/br>
    眼淚越發(fā)洶涌。

    “我也不是特別在這個時候哭出來的，但是我真的很怕啊李縱。我不是完全自信的，我也會考慮說假如我倆不成，我以后要怎么辦，自殺嗎？還是說干脆換個環(huán)境，再也不回來算了。想這些很糟糕的結(jié)果我就很怕，就覺得、好像保持現(xiàn)狀就可以了，再不清不楚幾年就好了?！?/br>
    “但是人如果完全由理性支配就不叫人了。我真的很怕啊，可我想想如果是你牽著我的手一起面對，我又覺得可以了。愛總會多百分之一的勇氣，克服一切。很多時候只要有一點點就行了，困難的話，多一點點甜，我就能忍過去，我很清楚的?，F(xiàn)在也是，多一點點勇氣我就說出來了。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我這輩子不會像喜歡你這樣再喜歡上其他人了?！?/br>
    “哥哥?！彼兴澳氵€是有選擇權(quán)的。假如你現(xiàn)在從這個門走出去，我會當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抱著花死給你看。到時候你們都是第一嫌疑人?！?/br>
    “我不會為你死的，但是世界上沒有什么能支撐我活著的東西，我會去死，你再清楚不過了?！?/br>
    他流著淚，“這已經(jīng)是死亡威脅了?！?/br>
    “我沒有威脅你的意思?！彼柭柤?，“是陳述句?！?/br>
    玫瑰花束被李縱放到一邊，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葉霧初，揩去她的淚水。

    “瘋子?！?/br>
    內(nèi)里已經(jīng)壞掉了、不是嗎？像他一樣爛透了。他想死在和她在一起的床上，構(gòu)成短暫的永恒。而她想死在他離開的未來。

    人是同類相吸的。

    葉霧初抿唇，沒有說話。

    無論怎樣克制，身體都在抖，停不下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接連不斷。

    她預想中失態(tài)的應該是他，還是太高估自己。

    李縱抱住了她。

    看著很高大的人，能被她的雙手輕松地攏住。

    他也在抖，在哭，在用顫抖不已的聲音回應。

    “你知道的……我愛你?！?/br>
    不再是床笫之間的戲言。

    是坦蕩的回應。也是他赤裸在她面前的真心。

    從少年成長到如今的青年模樣，他笨拙地貫徹著這三個字。

    “我有什么選擇？我人生最珍貴的東西也是你的。李縱哪舍得讓葉霧初吃虧呢，自己吃點就算了?！?/br>
    “你知道的、我們都是很挑剔的人。第一眼就注定了，做好朋友的前提是、做戀人?！?/br>
    “我遲早是你的人、高一開始，我就有這種預感了?！?/br>
    “事實證明，我的預感很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