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去如抽絲，司戀出院有兩三天了，還是覺得偶爾一瞬身體發(fā)虛，吹了點兒冷風就后背涼颼颼的。

    “小姐多穿些，春天是要捂的?！蓖跻烫嫠緫倏劬o衣領。

    林竹筠知道司戀病了之后來看過她一回，囑咐她好好休息，這幾天先不用去主宅問安。

    她懶散了幾天，今天不得不去了。

    司戀坐上車離開別墅。

    “王姨，小姐少了副耳墜。”幫司戀化妝的女孩正整理首飾盒，發(fā)現(xiàn)數(shù)目不對，“少了副白玉的?！?/br>
    “不要緊，再找找，你先去忙別的吧?！?/br>
    王姨雖然嘴上這么說，但總覺得哪里有些奇怪，但一時又說不出，正巧主宅來人給司戀送了點補品，她就不再做他想，去忙著收東西了。

    司戀發(fā)現(xiàn)今天宅院門口不太一樣。

    平時總是老氣橫秋地停著幾輛黑灰色的車，今天多了一輛電鍍鐳射粉紫的超跑。

    大清早就看到晃瞎她眼的跳色，她頭又發(fā)暈了。

    帶路的侍者把司戀帶去了戲臺對面的聽雨樓。

    林竹筠請了人來唱越劇，她讓人在聽雨樓備了幾桌早茶，計劃著一邊聽戲一邊用早餐。

    二樓的并聯(lián)梅花窗全部打開，蓮花池對岸的戲臺一覽無余。

    司戀上樓時已經(jīng)有幾個人坐在桌前喝茶了。

    她和林竹筠打了聲招呼，才挪眼邊上坐著另一位優(yōu)雅婦人。

    “阿姨。”

    司戀面色不變，依舊微笑著叫道。

    沉馥錦端著茶托的手擱回桌上，腕間的玉鐲輕磕楠木桌面，發(fā)出不大不小一聲悶響。

    她很淡地朝司戀笑了笑，轉頭望回戲臺。

    有人給司戀端上熱水和毛巾凈手，站在一旁等她擦完后又有另外的人上前替她布菜。

    司戀抿了抿唇。

    聽戲實在無聊，她也不愛吃南城人的早餐，偏偏戲開始后不能隨意中途離場，她只能耐著性子坐在椅中發(fā)呆。

    侍者撤餐換茶水的間隙，司戀不經(jīng)意往左瞥了一眼，看見不遠處的桌前坐了兩個年輕男人。

    一個是她熟悉的，一個......是她在血緣上理當更熟悉的。

    后者感受到了她投來的目光，斜睨了她一眼。

    他很年輕，也很稚氣，情緒都寫在臉上，不懂也不愿遮掩。

    司戀收回目光，彎起嘴角。

    “是不是覺得無趣，”林竹筠早就發(fā)現(xiàn)了司戀的小動作，“這戲要唱到中午，要是聽累了就去樓下透口氣吧?！?/br>
    司戀搖頭，又裝了會樣子才找借口下樓。

    三月倒春寒，前幾周含苞待放的花枝還是維持著之前的樣子，花朵沒有溫度的滋養(yǎng)，無法綻放。

    司戀坐在一樓的八角形花窗前，透過冰裂紋開窗見景。

    她是學建筑的，只不過對于東方的傳統(tǒng)建筑了解不多。

    可身處景致中，自然而然想起以前看書時看到的一段話——

    在西方，窗就是窗，它放進陽光和新鮮的空氣，但對于中國人來說，它是一個畫框，花園永遠在它外頭。

    她覺得這個描述很貼切。

    這座老宅里有很多窗戶，每扇窗上有不同的花紋樣式，它們就像不同尺寸的畫框，里面鑲嵌著各色花園。

    “別人都在聽戲，就你躲在這偷懶。倒真是你這身份能做出來的事?！?/br>
    她身后響起一道男聲。

    司戀看過去。

    那人雙手插著褲兜，正從樓梯上下來。

    司家人唯一的優(yōu)點就是身長貌美了。

    比起英俊，更該說他長得很漂亮，身上穿著白色繡金絲的交領中式西服，腰側的長綁帶打了個裝飾結，就像一只美麗的花蝴蝶。

    不過長得好看有什么用，嘴臭就很不討人喜歡了。

    而且，他們司家的人還真是如出一轍地看重嫡庶身份，像在演電視劇一樣，脫口就是封建殘余的思想。

    司戀的指尖劃過桌上的花瓶，碰了碰瓶中的葉瓣：“你是在罵你自己嗎？”

    司澄：“？”

    “我是你jiejie，我什么身份，你當然也是什么身份了?！?/br>
    她朝他挑眉：“來，到樓下來偷懶的人，叫聲jiejie聽聽?！?/br>
    “有病就去治?！彼境螤庌q不過司戀，“別以為你入了族譜你就真是司家人了，我不會認你?！?/br>
    司戀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一張破紙而已，沒人經(jīng)過她的允許，就以她厭惡的姓名記入齷齪的家族。

    她不稀罕那張破紙，但見他們都很在意，因此嫉妒又憎惡她，她反倒覺得故意拿族譜惡心他們是件很有趣的事。

    “你認不認我我無所謂啊?！彼緫俾柫寺柤纾首魈摌s地道，“族譜認我就行咯?！?/br>
    司澄果然被她惡心壞了：“我就沒見過你這么不知廉恥的女人——”

    “你在說什么。”

    司澄的話戛然而止，他循聲望去，有人站在樓梯口，出聲打斷了他。

    司戀看見來人，兩顆梨渦陷入臉頰，對著司澄道：“呀，弟弟，好像又有愛偷懶的人下來了呢。你說他算是什么身份？”

    司賀沒聽懂司戀在講什么，他只盯著司澄，“你剛才說什么，再說一遍?！?/br>
    “哥怎么連你也幫著她說話，”司澄憤懣不已，“她算什么東西，能讓我爸把她請回家，甚至把她死去的媽都搬進我們家祠堂——”

    “你給我住嘴，”司賀壓著怒氣沉聲警告他，“這些事你沒資格過問，趕緊回樓上去，你母親找你?！?/br>
    司澄還想說什么，但被司賀的眼神震懾住，他只敢狠狠瞪一眼司戀，往樓上蹬去。

    古舊的木質樓梯被他踩得吱吱作響，直到腳步聲消散，司戀還是倚在圈椅里，嘴角帶笑。

    司賀走到她身邊，還沒說話，就聽見她開口：“哥哥，你認識這桌上的花瓶嗎？”

    她用指尖敲了敲瓶身，提了個風牛馬不相及的問題。

    “好巧，我剛好認識它。”她道。

    司賀確信司戀現(xiàn)在情緒很糟糕，他沒接話，等她繼續(xù)說：“這是四十多年前一對老夫婦在紐約蘇富比拍賣到的青白釉玉壺春瓶。他們拍這個瓶子只是為了送給孫女當做生日禮物，后來這個孫女長大了，愛上了一個男人，就把她從小陪伴長大的玩具作為定情信物送給了他?！?/br>
    司戀把花瓶提起來：“你看，這瓶身的裂紋并不是最早燒制時就裂開的，而是后來被人摔裂的，又找人重新上了一層釉?！?/br>
    司戀攥著細長的瓶頸，掌心用力：“被摔裂的古物修復一下，還是價值連城的收藏品?！?/br>
    “可是被拋棄的人呢，她就是一片枯樹葉，隨便揉碎了扔哪里都可以，沒有人會心疼她?！?/br>
    “砰——”她將花瓶放回桌面。

    “哥哥，”她恢復笑顏，“今天周末，你應該沒什么事吧，我想學寫字，你教教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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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寫到劇情就停不下來TAT明天開始燉rou

    *莉莉書上看的那段話來源于貝聿銘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