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不想被打擾，起身打算離開秘密基地。

    「你想逃避，是嗎？」她在我背后說道，「我聽其他人說，在你認識晴天meimei之前，也是整天躲在這個地方。她好不容易把你這種爛個性改變一些，結(jié)果現(xiàn)在，你又想變回從前那樣嗎？」

    這些日子來壓抑住的情緒，在一瞬間轉(zhuǎn)化為憤怒。我回過身，雙手抓著她的肩膀，「你有沒有看過別人死在你的面前？」我瞪大雙眼，嘶吼著，「你知道看著自己最重要的人在眼前死掉是什么感覺嗎？」

    我的怒吼，讓她愣住幾秒。

    但她的眼神卻沒有透露出絲毫畏懼。

    「對，我是不知道你的心情是怎樣，可是我知道死掉的人的心情?。　顾难劭敉蝗蛔兊脻駶?。

    「死掉的人的心情……」

    暴漲的怒氣，稍稍平息了下來。原本緊抓著她的手，也下意識地松開。

    「想像他們的心情并沒有這么困難吧？他們一定也會覺得遺憾……或是不甘心呀！更重要的是，他們一定希望活著的人可以面帶笑容地替他們一起活下去??！辦不到的話，他們一定會很擔(dān)心的。所以，我才這么努力地活著啊……」她哽咽地說道，眼淚卻始終沒有落下，「晴天meimei要是看到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她的笑容一定也會跟著你一起不見的。」

    「你怎么知道晴天meimei的事……」

    「是陳姐告訴我的。我問她，你為什么整天都把自己關(guān)在這里，她就把你和晴天meimei的事情都告訴我了?！?/br>
    「這樣啊……」看著她快要哭出來的雙眼，我突然有些難為情，「你……叫什么名字？」

    「溫云虹。天上的云，彩虹的虹。」

    「彩虹的虹？」聽到她的名字后，腦袋彷彿被敲了一下。儲藏著回憶的房門，也跟著被打開，「真美啊……你的名字?！?/br>
    這一次，換我濕了眼眶。

    「啊，你怎么突然……」

    「我好想她……」

    我的眼睛，像是被轉(zhuǎn)開的水龍頭一樣拼命地送出淚水。她呆住了一會兒后，露出了溫柔的微笑，將我的頭輕輕靠到她的肩膀上。

    「我真的好想她……」

    「我知道，我知道你很想她?！顾p拍著我的背，「所以，你才更不能讓她擔(dān)心啊?！?/br>
    我點著頭，喃喃自語地說著，「對不起……我沒有遵守約定……」

    「沒關(guān)係，她一定知道你是因為她而難過，不會怪你的。只是……看到你哭的話，也許她會跟著你一起傷心喔?！?/br>
    「對不起，晴天meimei……這是我最后一次哭了，我最喜歡看見你的笑容了，所以我會繼續(xù)努力地笑給你看的?！?/br>
    我低著頭，眼淚沒有流過我的臉頰，很乾脆地落在地上。

    「我再也不想看到有人死在我的面前了……」

    「不會的?！顾谖业亩呡p聲說道，「不會，再有人死了?！?/br>
    我在她的肩上又靠了一會兒，直到我終于意識到自己正被初次交談的女孩抱著后，才突然覺得難為情。

    我迅速向后退了一步，離開她的肩膀。

    「啊……對不起。」我揉了揉眼睛。

    「沒關(guān)係?！顾男θ莺脺嘏?，好溫暖，「剛才是我抱住你的唷?！?/br>
    我不自覺地閃避了她的視線。

    然后，我們都沉默了一下子。

    「你覺得，她有聽到我剛才說的話嗎？」

    「嗯。我想她一定有聽到喔！那你要遵守約定才行。」她做出和晴天meimei一樣的手勢，「就當(dāng)是我代替晴天meimei和你打勾勾吧?！?/br>
    我正要伸出手時，卻不知道為什么遲疑了。

    過去兩年間，我獨自做出這個動作的次數(shù)早已多到數(shù)不清了，現(xiàn)在突然有一個自己以外的人要和我打勾勾，讓我感到有些陌生。

    一會兒后，我才勾住她的小拇指。

    「約好了?！顾男θ莺颓缣靘eimei的不一樣，帶來的是一種令人安心的溫暖。

    「謝謝你，那個……溫云虹同學(xué)？」我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自己的臉頰。

    「你叫我小虹就可以啦。班上的同學(xué)都是這樣叫我的，你的名字我已經(jīng)知道了，那我就直接叫你雨樂了喔?！?/br>
    「好。你今年多大?。俊?/br>
    「我國二了，你應(yīng)該也是吧？」

    「嗯?！刮尹c點頭。

    「我聽其他人說你的功課很好，那你能不能教我？」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很久沒有教人了?！?/br>
    「沒關(guān)係啦！總比我一個人怎么讀都讀不會好?！顾鲁錾囝^，淺淺地笑著，「那就當(dāng)你答應(yīng)囉。到高中聯(lián)考還有一年多的時間，運氣不錯的話，我們說不定可以上同一間學(xué)校呢，這樣，我就不怕搭校車的時候會無聊了?！?/br>
    小虹的功課并沒有像她所說的那么糟糕，除了數(shù)學(xué)和理化外，其他需要靠背書來拿分數(shù)的科目，她都可以拿到不錯的成績。如果可以加強這兩個弱點的話，她在班上排行前五應(yīng)該不成問題。只是這兩個科目本來就不好教，尤其是對幾乎可以說連一點底子都沒有的她而言。剛開始教她時，每天都要在基礎(chǔ)的章節(jié)練習(xí)很久，很多時候甚至還要回頭復(fù)習(xí)國小的課程，再加上學(xué)校的進度也會一直往前，一下子變成了蠟燭兩頭燒的局面。

    然而，小虹的毅力卻出乎我的意料，每當(dāng)我教完一小個章節(jié)，要她休息幾分鐘的時候，她都會繼續(xù)埋頭寫題目，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已經(jīng)快把前面不會的部份都補齊了。

    「你也太拼命了吧？」看著一大堆解得非常漂亮的題目，我忍不住發(fā)出讚嘆，「既然有這種意志力，為什么以前都學(xué)不會呢？」

    「都是因為沒有好的老師嘛。」小虹笑得有些俏皮。

    在她終于趕上正常的進度后，成績漸漸變得和我不相上下了，我們最大的樂趣，就是在考完試的時候，拿著考卷向?qū)Ψ届乓煽儭?/br>
    「喔呦！理化跟數(shù)學(xué)每一次都考不贏你！」當(dāng)我們把這兩個科目的考卷擺在一起時，分數(shù)的差距總是十分懸殊，我在一旁拉弓慶祝，還一面發(fā)出歡呼聲。

    「反正你其他背科也有贏我一些啊?！剐『缭诒硶目颇可鲜钦娴暮軈柡?，有時候我還會請教她該怎么樣才能輕松的把課文記下來。

    「不算不算不算！理化跟數(shù)學(xué)沒有贏就全部不算！」她歇斯底里地把頭發(fā)撥亂。

    「這樣就不漂亮了喔?！刮业靡獾匦χ?。

    「可惡，下次我一定會贏的！」小虹撇嘴。

    在我們之間的良性競爭下，我和她的成績都進步到比原來的更好，常常都是彼此班上的前三名，升學(xué)考試也各自拿下不錯的成績。

    雖然我沒有到可以上明星高中的程度，還是有一定的水準(zhǔn)，可以選擇的學(xué)校也還算多。幾番思考之后，我最終填了離育幼院比較近的高中，省得我每天早上都要很早起來搭校車。

    小虹的分數(shù)比我還要更好，照歷屆分數(shù)來看，她應(yīng)該可以分發(fā)上離育幼院有些距離，名聲相當(dāng)不錯的明星女中。

    只是，當(dāng)我們將自己的錄取通知單拿給對方看時，她的選擇，卻和我的想像有著極大落差。

    「為什么你會和我填一樣的學(xué)校？」我指著單子上的學(xué)校名稱，「你的成績明明就可以上更好的！」

    「嘿嘿?！剐『缬行┎缓靡馑嫉匦χ?，「那些學(xué)校都太遠了嘛。我一開始就說了啊，和你上同一間學(xué)校，我就不怕坐車的時候會無聊了?！?/br>
    「你真的為了這個……」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她的手摀住嘴巴。

    「才不只是為了這個呢?！?/br>
    她深呼吸一口氣后說出的下一句話，讓我在整個高中生活里回想起來時，都會臉紅心跳。

    「我啊……可是為了你才留下來的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