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照著證件上的地址，在一個簡陋的社區(qū)里找到杜懷謙先生和mama住的公寓。

    這棟樓共有六層，一進大門就能看到電梯。電梯的門看起來有些老舊，門縫周圍分佈著幾塊不規(guī)則的鐵銹，上下樓的速度也十分緩慢，我的房間在五樓，光是等電梯就花了一些時間。

    家門的鎖同樣也是銹跡斑斑，我將鑰匙插進去，果真如mama說的一樣卡住了，怎么轉(zhuǎn)都轉(zhuǎn)不動。稍微移動一下鑰匙的位置，將鑰匙往上扳，終于卡進一個更深的地方，這才成功將門給打開。

    正對著大門的位置放著一座咖啡色鞋柜，上面堆著許多雜物，客廳有張黑色的沙發(fā)椅，椅子上的皺褶處裸露出淺色內(nèi)里，白色的磁磚地板也已經(jīng)失去光澤，讓整間屋子看起來相當(dāng)老舊。

    除了飯廳和客廳之外，有一間比較大的主臥室，還有兩間小房間。

    主臥室十分簡陋，床邊的梳妝臺讓我直覺想到這應(yīng)該是mama的房間，所以我沒有進去。另一個房間和門口的鞋柜一樣堆滿了雜物，大概是被拿來當(dāng)做儲藏室。

    最后一間房間的大小適中，鵝黃色的燈光給人帶來視覺上的溫暖。房里只放著一張單人床、電腦桌，還有一架木製的書柜。書柜里擺放著許多厚重的書籍，上頭全都是英文字，但我認得它們。

    雖然學(xué)校的等級不同，巧合的是我們讀的是同一個科系。那些厚得嚇人的書籍是我們這幾年來必修的科目。

    整理好行李后，我該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掃這間好久沒人居住的房子。房間的衣櫥和傢俱上都佈滿了灰塵，櫥柜中的除溼盒也積滿了水，我將它們集中到一個垃圾袋里，順手將雜物排放得整齊一些。飛散到空氣中的臟東西讓我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客廳沙發(fā)旁的角落有一面不算大的鏡子，只能照到我膝蓋以上的身體。擦拭鏡身的同時，腦海里浮現(xiàn)的是之前穿越到雪莉家里看到的場景，也讓我想起雪莉。

    能夠保護雪莉小小的身軀，代替她承受到那樣強烈的衝擊，還能以另一種方式保全自己的生命，是我在推開雪莉的當(dāng)下想都沒有想過的?，F(xiàn)在回想起來，過去的半年所發(fā)生的一切依然如此虛幻，但是鏡子中所映照出來的，杜懷謙先生的容貌卻又是那么真實。

    「對不起……還有，謝謝你?！棺叩蕉艖阎t先生的房門前，我對著房間深深一鞠躬，「我會好好照顧你的身體?！?/br>
    我的心里終于感到踏實。

    與此同時，有股強烈的慾望，像是終于掙脫鎖鏈的猛獸一般破閘而出。真正屬于我的靈魂，正在內(nèi)心深處躁動著。

    離開了杜懷謙先生的住處，打從復(fù)活以來，腳步不曾這么輕盈。儘管走起路來還是一跛一跛的，手腳帶給我的疼痛卻早已煙消云散。

    走過一連串再熟悉不過的地方，每一條巷弄，街道的景色和穿越時一模一樣。

    唯一的差別，是我的雙腳真正踩在這片土地上。

    然而，越靠近小虹工作的租書店，行走的速度卻越來越緩慢。直到最后一個轉(zhuǎn)角，腳步終于停了下來。

    我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心情去見她。

    此刻的我已經(jīng)不再是楊雨樂，而是以一個她從未見過的面貌出現(xiàn)在她面前，也不能向她坦白自己的身份。

    面對著朝思暮想的小虹，我沒有擁抱她、親吻她的權(quán)利，甚至連和她說一句話，都有可能會讓她覺得奇怪。

    我很害怕。害怕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

    愛德華說得沒錯，人永遠都不如自己想的那么知足。我戰(zhàn)勝了對死亡的恐懼，卻敵不過內(nèi)心的貪婪。

    當(dāng)初信誓旦旦地和愛德華說我會靜靜地待在小虹的身旁，看著她找到自己的幸福，直到這時我才意識到，原來打從我知道復(fù)活的機會那時候起，心里真正渴求的就不僅僅只有這些。

    我到底要假裝成陌生人，安靜地看著她找到屬于她的幸福就好？還是要順從內(nèi)心真實的渴望，再追求她一次？

    頭頂感覺到一股輕微的觸感。意識到的同時，相同的感覺已密密麻麻地傳來。我抬起頭，正好有一滴雨水打在我的眼皮下?；剡^神，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走到租書店門口。

    握起門把，除了雨水落在地面上的聲音之外，似乎還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當(dāng)我推開店門，所有聲音卻又被門邊的風(fēng)鈴所掩蓋。

    柜檯的女生轉(zhuǎn)頭看向我，大概是被我有些淋濕的模樣嚇到了，她先是愣了幾秒，隨后露出這段日子以來令我魂牽夢縈的微笑。

    「歡迎光臨?！?/br>
    「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