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危機

    1、歐陽暉

    歐陽暉一直往下走。

    按這速度，差不多下了十幾層樓卻還沒到盡頭。

    沒有參照物，時間變得混亂，感覺過了幾分鐘，又像是過了幾小時。

    小鳥在歐陽暉懷里睡了一覺，醒來后探出頭：“怎么還在這？”

    “什么……什么還在這？”歐陽暉苦著臉，過道里的惡臭幾乎要把他熏暈了。

    小鳥啄了他一口：“看腳下?！?/br>
    歐陽暉低頭看腳下。

    腳邊有一段碎骨。

    不久前歐陽暉親自踩斷的碎骨。

    很快，他傷心地發(fā)現(xiàn)，這段路曾經(jīng)走過。

    走了那么久，原來一直在原地轉(zhuǎn)悠。

    用膝蓋想想也知道，遇上鬼打墻了！

    回頭看去，女游魂坐在臺階上，一臉好奇地圍觀高富帥的獨角戲。

    小鳥又啄了一口就要爆發(fā)的歐陽暉：“不是她，她沒有搞小動作，你冷靜點行不？”

    “你能不能別總是親吻我那個地方……”

    “靠！”小鳥又狠狠啄了口那個地方。

    歐陽暉痛苦地捂著就要穿孔的胸，思索片刻，掏出符紙向四周撒去。

    符紙無火自燃，碰到空間，蕩漾出一圈波瀾，真實的路轉(zhuǎn)眼又被虛假的幻象淹沒。

    短短的瞬間，歐陽暉已看清，真實的路就在前方墻壁那，于是他直接沖了過去，然后，瀟灑地撞了墻……

    奇怪，難道記錯位置了？

    歐陽暉舉起火紅的刀朝墻砍去，墻如泥沼般蕩漾出一條路，瞬間又粘合成墻面。

    有股強悍的力量扭曲了空間。

    連砍幾刀，又掏出符紙撒去，空間粘稠著就是打不開。

    兜里有東西發(fā)熱，歐陽暉摸出盲眼老頭的銅錢，想了想，伸手一彈，一聲脆響，澎湃的力量排山倒海，瞬間把空間打出一個大洞。

    趁著洞口還沒閉合，歐陽暉閃身進了真實的路。

    小鳥疑惑道：“這銅錢是誰給你的？”

    “我爸?！?/br>
    “你爸是誰？”

    歐陽暉不答，小鳥晃晃腦袋：“他叫什么名？多大年紀了？住哪？還活著嗎？”

    歐陽暉撇撇嘴，捏上小鳥頭上那撮毛，聒噪的小鳥終于僵著身子安靜下來。

    樓梯不長，盡頭有一扇緊閉的鐵門，門把手上栓了一圈又一圈的大鐵鏈，歐陽暉手起刀落，鐵鏈應(yīng)聲斷裂，門打開后是一間小小的石室。

    沒有路了。

    凌霄去哪了？黑白無常呢？

    歐陽暉進到石室四下眺望，高級火把的照耀下，小小的空間一覽無遺。

    石頭地面，石頭墻面，墻面上……咦，拉環(huán)？

    歐陽暉摸摸拉環(huán)。

    小鳥從歐陽暉懷里探出腦袋：“機關(guān)？”

    歐陽暉也覺得是機關(guān)。

    于是，他做了一個很正常的舉動。

    拽著拉環(huán)往下一拉……

    2、凌霄

    凌霄曾經(jīng)有個美好的夢。

    夢里他揮金如土英俊帥氣，他在前面走撒錢，一堆美女在后面追，爭先恐后地挽留他要做他的人，然后他瀟灑地轉(zhuǎn)身，把美女粉絲們通通擁入了懷并且一個個輪著發(fā)展成現(xiàn)場直播的深入了解……

    美夢永遠是短暫的，每次進行得激情四射的時候偏偏就醒了。

    醒了，就得面對現(xiàn)實。

    現(xiàn)實永遠是那么殘酷，殘酷得像是另一場夢。

    這一次，還是匪夷所思的噩夢。

    大面團里開始有人形霧氣分裂出來，受到吸引般朝著送上門的冤大頭走去。

    有了第一個，肯定會有第二個，愣神的剎那，已經(jīng)有好幾十個粉絲熱情地向冤大頭奔去。

    再不開溜就要被包抄了！冤大頭怒cao一聲，返身就跑。

    跑，能跑去哪？逃生門還沒摸著邊！

    冤大頭舉著唯一的星星之火如無頭蒼蠅沿著墻亂轉(zhuǎn)，粉絲們擁擠著在后面追。

    跑著跑著，凌霄很快發(fā)現(xiàn)了一個喜訊，白色粉絲們木木呆呆，不懂多方位包抄，只會集體跟著領(lǐng)隊的凌霄沿著墻亂轉(zhuǎn)。

    凌霄往東它們往東，凌霄拐彎它們也跟著拐彎。

    這就好辦啦！貼著墻繞圈得了！小爺偏不信那么大的地方連個出口都沒有！

    轟轟烈烈的全民大賽跑就此拉開了序幕，凌霄一馬當(dāng)先遠超其他群眾，距離漸漸拉開，但沒多久又漸漸縮短。

    凌霄傷心地發(fā)現(xiàn)，自己快體力不支了！

    腳下有個石頭，凌霄一彎腰抄起它向后砸去。

    石頭穿越了粉絲的身體落到地上。

    cao！物理攻擊無效？！

    頻臨滅絕的凌霄倒吸口冷氣，掙扎著加快速度。

    幾乎環(huán)了半個密室，前方是絕路，希望在拐角，凌霄發(fā)現(xiàn)不遠處的墻面黑黝黝地凹了進去。

    不，那不是凹進去，那他姥姥的是逃生門?。?/br>
    有條岔路，凌霄毫不猶豫地拐了進去。

    不知前行多久，一種與生俱來的危機預(yù)感讓凌霄停下了腳步。

    “呼咳咳……誰？！”凌霄上氣不接下氣，緊緊盯著前方。

    那人隱藏在黑暗里，似乎拿著什么東西，隱約看去，像一把長劍。

    “鳴鴻刀呢？”那人沉聲問。

    凌霄忽然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但在這種前有擋路后有粉絲的緊急情況下凌霄顧不上細想，正要開罵，無意中瞥到白色粉絲們飛快地出現(xiàn)在了拐角處。

    來啦！來啦！我cao的嘞！

    風(fēng)中凌亂的凌霄一看就知道身上沒帶防身武器，更別說鳴鴻刀。

    前方黑暗中再無聲息，用光照照，那男人不知何時離去。

    活生生的一個大男人居然憑空消失了？他是什么時候離開的？凌霄開始后悔為什么不把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拖下水，多一個戰(zhàn)友就是多一份希望！萬一掛了黃泉路也還有伴呀！

    既然能進來，肯定能出去！

    凌霄急匆匆地奔向出口，然而再也沒有遇上那男人，通道就一條路，跑著跑著，眼前豁然開朗。

    好大的房間！

    而且房間中間隱隱約約像是有團白色？

    咦，這場景貌似有點眼熟？！

    凌霄邁出通道，正巧，那團面粉又分裂出幾個人，正張開雙臂朝凌霄奔來。

    太熱情了！真是他媽的太熱情了！

    通道里，更有一大波粉絲正在接近，凌霄欲哭無淚，拖著接近極限的身體繼續(xù)環(huán)城馬拉松……

    3、歐陽暉

    歐陽暉頭疼欲裂，身子像散了架般地疼。

    臉上有東西流下來，淌到唇邊，舔舔，腥咸的味道。

    血？

    歐陽暉迷迷糊糊抹了把臉，揩下一手紅。

    ??！血……啊！好多血……

    “喂！你別這時候犯病??！”

    誰？誰在說話？

    抬頭看去，一把金光四射的巨刀插在巖壁上，纏在刀把的長長穗子卷著歐陽暉把他吊在了半空。

    身下黑乎乎一片，陰冷的風(fēng)刮上來，徹底冷醒了歐陽暉。

    “你聽好，你可以利用我爬上去?！?/br>
    歐陽暉虛弱道：“你哪位？”

    巨刀大cao一聲：“你睡醒沒有？！”

    “鳴鴻？”

    “哼！”

    “這是……這是你真身？”

    “你才知道啊！告訴你，我化成真身，很快就會沒了意識徹底沉睡，那時候我就只是一把刀！你小心點用！要是我醒來發(fā)現(xiàn)身子蹦了口子看本大爺不砍你丫的！”

    歐陽暉愣愣地似乎在消化鳴鴻的那段演講。

    鳴鴻見他還沒開竅，氣悶道：“還發(fā)什么呆？！快抓上來呀！一會我就沒法纏你了！”

    歐陽暉拽著穗子借力，伸手抓上刀把。

    手上帶著血，滑膩膩，猩紅的色調(diào)刺了眼，歐陽暉只感到眼前陣陣發(fā)黑，暈血的毛病又發(fā)作了，鳴鴻氣不過，甩著穗子賞了他一巴掌：“要暈上去暈！快爬！”

    說得容易，但怎么爬？

    當(dāng)時拉環(huán)拉下，本以為會打開一扇門，沒料到前方射來無數(shù)黑箭，歐陽暉趕緊揮動高級火把格擋，后退一步，卻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個大陷阱，一腳踏空掉了下去，身子撞到巖壁，瞬間沒了意識……

    額頭可能破了，流了好多血，歐陽暉努力無視那些猩紅，軟著身子，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身子整個趴在刀背上，還好鳴鴻刀是單刃刀，趴在上面還真有點竹竿晾衣服的感覺。

    鳴鴻抖抖身子：“喂！你把我當(dāng)成什么了？！”

    “休息一下，就一下……”閉目，積累體力。

    已經(jīng)沒法等了，鳴鴻趁著還有一點意識，發(fā)力，刀身猛地掙脫巖壁，帶著歐陽暉反彈上地面。

    落地后，鳴鴻刀打著旋兒滑到角落，歐陽暉剛支起身子，那邊的角落有個人彎腰撿起了金光四射的巨刀。

    “這把應(yīng)該是真正的鳴鴻刀了吧？”黃二狗摸摸刀身，唇邊扯出一抹詭異的笑。

    “黃經(jīng)理？！”歐陽暉驚訝。

    黃二狗一手握著鳴鴻刀，另一手卻握著一把古劍。

    歐陽暉忽然想起在圖書館里見過一次，那時候他還指著文字嘲諷干將莫邪應(yīng)該是兩把劍才對。

    “這把是莫邪，比干將好用多了?！惫犯缒托慕忉專⑶矣H自試辦，只見他握著莫邪劍一甩，劍身蛇一般急竄向歐陽暉，歐陽暉下意識就地一滾，剛避開，地面就出現(xiàn)深深的坑，煙塵飄散，鞭子般的劍身定格在畫面中。

    鞭劍？！

    莫邪劍居然是鞭劍？！

    但歐陽暉沒法再觀察，他這一滾，又掉進了陷阱中。

    陷阱范圍太大，幾乎霸占了所有地面。

    鳴鴻已經(jīng)沒了意識，徹底化成了鳴鴻刀。

    他再也沒法幫他了。

    狗哥收了鞭劍，朝旁邊墻壁按去。

    一塊磚凹陷，陷阱上方轟隆隆響著恢復(fù)成地面。

    歐陽暉被埋葬在陷阱里，狗哥對此深信不疑，握上拉環(huán)要按，墻里隱隱約約傳出凌霄的大呼小叫。

    一個想法浮現(xiàn)在腦子里，狗哥松開拉環(huán)，按下一塊磚，一扇隱蔽的門出現(xiàn)，他帶著鳴鴻刀靜靜地走了進去。

    黑白無常從暗處現(xiàn)身，白無常正要遁地救歐陽暉，黑無常一把拉住他：“不要多事?！?/br>
    白無常甩開他：“我干什么要你管？”

    黑無常冷冷道：“鬼差只管鬼，人鬼殊途，就算你救上他又怎樣？多添一個累贅嗎？里面有個大東西在等著，要是打起來你還能保護他們嗎？你應(yīng)該好好想想該怎么對付它，而不是去救人！”

    白無常要走，黑無常又拉住他：“有那盲眼老頭幫忙，這人死不了，難道你看不出來？”

    白無常想了想，終于點點頭。

    黑無常認真地盯著白無常：“到了里面，看準了再出手?！?/br>
    “嗯?！?/br>
    “跟著我，不要胡亂行動?！?/br>
    “嗯?！?/br>
    “明白嗎？”

    “嘖?！辈荒蜔┑貙ι虾跓o常的眼。

    黑無常耐心地等著一句承諾。

    “好?！卑谉o常點頭。

    黑無常神色嚴峻地望向墻壁。

    又是這種頻臨死亡的預(yù)感。

    灰暗的荒野，血腥的氣息，黑無常至今還記得當(dāng)時刀子是怎么砍下，他甚至還記得自己是怎么哭喊怎么求饒。最先是手指，接著是手臂，一寸一寸，漫長的酷刑，巨大的痛楚下他依舊清醒，他甚至記得最后刀子扎進心臟的感覺。

    烙印在靈魂中的恐懼，讓他對這種危機感應(yīng)異常敏銳。

    越接近墻壁越強烈。

    唉，閻王老子的這趟差事可不好辦啊。

    歐陽暉抓著凸起的巖石吊在半空。

    沒了高級火把，鳴鴻也不在，無邊的黑暗席卷著絕望涌了上來。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孩童時，夜里，他就住在破廟里，趴在窗臺眺望夜空成了唯一娛樂。

    他曾經(jīng)以為一輩子就這樣過下去，然而有一天，極度的憤怒下激發(fā)了盲目的勇氣，他終于逃離西方高寒之地，來到了溫暖的南方，孤身拼搏幾年，有了點積蓄，在最繁華的市中心住下。

    城市的夜晚燈火輝煌，熱鬧非凡，他喜歡倚在店門的欄桿上，一邊吸煙一邊眺望絢麗的夜空。

    南方的城市一點也不像西方那么荒蕪。

    他真想把他唯一的朋友帶過來看看。

    可惜那人已經(jīng)逝去很多年了。

    他曾經(jīng)以為自己足夠強大，妖魔鬼怪都不怕，在其他孩子怕黑爬進母親懷里的時候，他小小年紀就大膽地住在漆黑的破廟，高原的星星觸手可及，他常常偷偷溜出去，在同樣漆黑的夜晚與那人坐在大石頭上看星星……

    他那時候還沒發(fā)現(xiàn)，他之所以不怕，因為有個人在守著他。

    盲眼老頭。

    老頭總會在破廟里等著他回來，遞杯山泉水，或者給他鋪好稻草。

    老頭沒什么本事，只會算命，他小時候一直這樣認為，直到有一天，老頭出手，封印了他的一種能力。

    從此他與普通人無異。

    他恨了許多年，長大后這種恨漸漸淡薄，回想起來，其實老頭是對的。

    要是那種能力被發(fā)現(xiàn)，吃苦的將會是自己。

    老頭是為了保護他。

    可惜覺悟得太晚了。

    等想明白后，就連那個老頭也不在了。

    歐陽暉的手承受了整個身體的重量，肌rou拉扯，實在太疼，濃稠的黑暗不知潛伏了何種危機，歐陽暉獨自一人，終于開始怕了。

    沒有人能幫他，只能靠自己。

    歐陽暉試著尋找落腳點，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見，蹬了幾下還沒踩到合適的地方，維持現(xiàn)狀已經(jīng)不容易，爬上去更是不可能。

    實在太累了，不如休息一會吧。

    手滑落了些，又滑落了些，就在他要放棄的時候，只覺得口袋一燙，摸摸，掏出幾枚銅錢。

    盲眼老頭給的銅錢發(fā)出淡淡的光，黑暗里宛如明輝皓月。

    爸……

    歐陽暉一咬牙，猛地把銅錢拍向巖壁……

    4、虞清

    飛機上，虞清和梁濂拿著一堆圖紙研究。

    黃小蛋給的，由黃二狗親自繪制的圖紙。

    “怎么看都像是一處古墓？”梁濂歪頭，“但是沒有棺材，奇怪，難道是單純的地窖？”

    虞清笑了：“你看，這里彎彎曲曲的小道，明顯是人工挖出來的，還有這，這，幾條路能通往地面，我估計可能是監(jiān)獄吧？”

    兩人研究片刻，梁濂趁他不注意，飛快了啄了一口。

    “梁濂……”虞清的怒氣指數(shù)上升。

    “隊長有何吩咐？”晃著尾巴一臉無辜。

    空姐及時趕到，端著咖啡微笑：“請問需要咖啡嗎？”

    梁濂要了兩杯，殷勤地又是加奶又是加糖，討好地把熱騰騰的咖啡恭恭敬敬遞到虞清面前。

    虞清故意刁難：“我不要奶和糖！”

    梁濂把自己那杯換過去，虞清扳著臉喝了口，靠了！不知哪牌子的咖啡！好苦啊！

    面子問題，虞清只好滿腔苦澀地放下杯子，繼續(xù)若無其事地研究圖紙。

    梁濂貼心地把加奶加糖的那杯換過去，假裝沒看懂虞清通紅的臉。

    “隊長，趁熱?！?/br>
    在對方哀求下，虞清大發(fā)慈悲地喝了口，不錯，咖啡果然要加奶加糖才香！

    “味道不錯吧？”梁濂笑道。

    “唔?！卑庵?，把見底的杯子放下。

    “咖啡果然要加奶加糖才香?！绷哄ド衩刭赓獾溃拔液冗^一口，你不介意吧？”

    牛皮糖最近有升級成流氓的潛力，公共場合里總能巧妙地鉆空子。

    薄毯下，流氓牌牛皮糖偷偷牽上虞清的手。

    “隊長，黃二狗真的會在里面嗎？”

    “這是黃總的猜測?！庇萸宓?，“父親的直覺，也許可以相信?！?/br>
    “那你的直覺呢？”

    “下飛機我們回局里一趟。”

    梁濂輕聲耳語：“槍？”

    這只牛皮糖不僅有流氓潛力，更有肚子里的蛔蟲般敏銳的觸覺。

    梁濂笑道：“又想把我比作你肚里的那啥？”

    虞清嘆了聲，一個點頭承認了兩個問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