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玄機(jī)
第八章玄機(jī) 1、歐陽暉 既然鏡子換好,法陣重啟,這回有足夠的理由賴著不走,凌霄理直氣壯地鳩占鵲巢。 豪華大床就是不同,上次沒享受夠,凌霄從這邊滾到那邊,恨不得把整張大床納入懷中。 歐陽暉沒眼看,關(guān)門下樓。 夜晚,正是酒吧營業(yè)高峰,歐老板的出現(xiàn)更是把熱鬧的氣氛推上頂峰。 吧臺里,歐陽暉優(yōu)雅地調(diào)試雞尾酒,高挑的身影被燈光框出朦朧的輪廓,周圍的女客人們都看呆了。 “阿暉,酒里加點(diǎn)可樂?!迸最I(lǐng)調(diào)侃歐老板。 “阿暉,要加片檸檬?!迸赃叺呐⒉桓适救?。 “暉哥哥,來杯葡萄酒?!?/br> “歐老板,冰不夠呀,多加點(diǎn)?!?/br> “小歐,來杯咖啡?!?/br> “白開水一杯!要有酒味的!” 客人們嘰嘰喳喳,歐陽暉利索地執(zhí)行各種要求,片刻便處理完,倚在柜邊微笑著看她們品嘗。 “這幾天沒見你,跑哪玩了?”女白領(lǐng)問出了大家的心聲,大家都對這位帥老板的失蹤感到好奇,平時都能見著老板的身影,忽然不在的那幾天,酒吧里蔓延著一種失落的空虛感。 “怎么,想我了?”歐老板曖昧地湊過去。 男性特有的氣息拂在臉上,女白領(lǐng)就要醉了,恍惚中好像見到一抹紅。 “暉……你的手?!”這一聲驚呼宛如信號,客人們齊刷刷看過來。 歐陽暉莫名其妙也低頭看去,一看之下心臟馬上跳到了嗓子眼。 手背正在冒血。 那道奇怪的紅痕似乎裂開,破了血管,血一直在冒,緩慢地打濕了手。 “疼不疼?有紗布嗎?快包扎!”女客人們手忙腳亂地又掏紙巾又掏藥,服務(wù)生也被老板的傷嚇得不輕,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沒事?!睍炑嗖煌度?yōu)雅的微笑,歐陽暉捂著手,匆匆忙忙逃了上樓。 凌霄躲在被窩里呼呼大睡,直到被歐陽暉一把掀開被子。 被子里果然有一攤新鮮的血跡,那源頭還止不住地往外冒。 失血的凌霄覺得有點(diǎn)暈,迷迷糊糊地嚷嚷:“干什么呀!還讓不讓人睡……” “凌霄,別睡!我們回去!” 沒一會,樓下的客人們見到一個年輕男人扶著受傷的老板往外走。 “叫救護(hù)車吧?”服務(wù)生不放心地跟上。 歐陽暉鐵青著臉,搖搖頭,吩咐幾句看店的瑣事,就與凌霄鉆進(jìn)了計程車?yán)铩?/br> 兩人手上纏的紗布已慢慢浸出了紅,歐陽暉一路咬著牙,一遍一遍提醒自己不能暈。 有一種強(qiáng)大的力量如同烙印般刻在兩人身上,下車的時候紗布已經(jīng)徹底紅了。 平安到達(dá)五樓的小單間,歐陽暉終于挺不住了,身子一軟,凌霄嚇了一跳,趕緊撐著他坐到床沿。 看看鬧鐘,他媽的才兩點(diǎn)半!離天亮還早,靠!大師你不能就這樣暈過去??! 手上紅紅的實在太惡心,等清理干凈,發(fā)現(xiàn)傷口開著,卻不再冒血了。 歐陽暉暗暗慶幸,果然沒錯,手背這道痕如同詛咒,明碼實價地擺著。 一杯溫水遞來,歐陽暉別過頭:“有酒嗎?” 靠,有水就不錯了! 凌霄硬是把杯子塞進(jìn)他手里,歐陽暉喝完,放下杯子倒頭就睡。 大師!你等我啊!凌霄也慌慌張張地縮進(jìn)毯子里。 燈還亮著,白花花的光太刺眼,大師道:“關(guān)燈吧?!?/br> 燈很聽話,閃了幾下,自動滅了。 瞬間籠罩的黑暗讓凌霄愣了神,睡在外面的歐陽暉忽然身子一震,猛地翻身,撈起毯子蒙上凌霄。 毯子里悶悶不透氣,凌霄想探出頭,卻被歐陽暉抱緊了。 “凌霄……就這樣蓋著,別看外面……” 毯子框出了一片小天地,呼吸間有木糖醇和煙草的香氣,凌霄又怕又好奇,到底是什么東西能讓大師嚇成這樣? 趁大師松了點(diǎn)勁,凌霄偷偷探出頭,就要看到那東西的時候,歐陽暉及時捂上了毯子。 黑暗中,也就短短的一瞥,凌霄似乎覺察到,某種不祥的東西就在那里。 看起來像人,又不像是完整的人。 凌霄越想越慌,縮著身子不敢動。 “凌霄,別怕……我們都會沒事的?!碧撊醯穆曇衾锿钢屓税残牡膱远?。 會結(jié)束的。 這一切都會結(jié)束的…… 2、虞清 虞清翻完記錄,支著額嘆氣。 梁濂把茶放到虞清面前:“趁熱喝點(diǎn)?!?/br> 鐵觀音清香撲鼻,虞清摸著杯子有點(diǎn)失神。 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副局長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虞清站起,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個禮。 副局長親切地拍拍虞清:“虞隊長,案子還順利不?” “案子疑點(diǎn)太多,暫時無法下結(jié)論?!?/br> 副局長點(diǎn)頭:“虞隊長辦事我們放心?!?/br> 梁濂一聽這話就知道事情不對了,果然,副局長慢悠悠地說:“不過嘛,案子就到此吧,虞隊長辛苦了?!?/br> 虞清并不驚訝,像這種案件突然中斷的事情可不少,無非就是上頭來壓力,局里也有局里的難處,虞清也不多問,很配合地把檔案卷宗遞了過去。 副局長很滿意,局里就是喜歡像虞清這種識大體的聰明人,聰明人當(dāng)然不能虧待,副局長拍拍虞清:“辛苦了,這幾天好好休息?!?/br> 案件中斷,隊伍自然無聲無息地解散,上頭的壓力下,想必事情全都低調(diào)處理,自然不用cao心記者招待會。 餐廳里,虞清望著青菜發(fā)愣。 梁濂夾過菜放到虞清碗里:“隊長,別想了,事情已經(jīng)結(jié)束了?!?/br> “梁濂,這案子不簡單?!?/br> 殺了妻子的男人,與妻子感情很好,連吵架都沒有。 碎了男友的女生,個子小小,斯斯文文,卻不知哪來的力氣能把一個大男人碎得如此細(xì)。 然而有人不希望調(diào)查繼續(xù)下去,那人是誰呢?這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清望進(jìn)梁濂眼里。 梁濂擠擠眼:“本子在宿舍呢?!?/br> 屬于兩人的私家筆記本,案件最原始的記錄。 梁濂厚著臉皮自夸:“知你者非我也?!?/br> “梁濂,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蟲?!?/br> “靠!你就不能形容點(diǎn)別的?!”梁濂頓時沒了胃口,把細(xì)長的炒面一推。 “哈!”虞清把米飯換到梁濂面前。 服務(wù)生來續(xù)水,鐵觀音nongnong冒著香氣。 虞清趁熱喝了口。 局里沒喝完的茶,他換了個地方,繼續(xù)偷偷品嘗。 3、凌霄 一碗紅棗羹遞來。 這是凌霄特地去超市買的。 大師昨晚失血嚴(yán)重,病怏怏地縮在毯子里,眼看唯一的救命草要蔫吧了,凌霄趕緊上六樓借紅棗紅糖,結(jié)果敲了半天門沒人應(yīng)。 白月和李程不在。 可能上班了吧? 無奈,只好親自外出一趟,還好,陽光給凌霄增添了不少膽氣。 小單間里,陽光暖暖照了進(jìn)來,歐陽暉坐在床上,失血加暈血的雙重打擊下頭暈?zāi)垦?,凌霄見救命草耷拉著,趕緊舀了一勺喂去。 “大師,多吃點(diǎn),補(bǔ)血?!?/br> “唔……” “味道不錯吧?” “甜了點(diǎn)……” 幾勺子下去,救命草終于有了點(diǎn)起色,不過肥料還不夠,凌霄掏出一盒東西,拆開,在小瓶子上插好吸管遞過去。 紅棗羹算啥!真正的高級肥料在這里! 歐陽暉見到瓶子標(biāo)簽,差點(diǎn)吐血。 “喝吧?!?/br> “不要!” “別任性!”凌霄把太太口服液塞進(jìn)歐陽暉手里,命令,“補(bǔ)血!快喝!” 超市里路過柜臺的時候,售貨員見他提著紅糖紅棗,馬上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趁熱打鐵地拿起一盒口服液滔滔不絕,補(bǔ)血通絡(luò),改善血液微循環(huán),有效消除體虛乏力、x經(jīng)不調(diào)、痛x、頭暈等體虛癥狀,改善體質(zhì)…… 凌霄腦子里瞬間佛光普照,靈臺一片清明,耳邊只回響著此物補(bǔ)血!而且還是大大地補(bǔ)血! 小爺花了七十多塊錢都為了誰?。?/br> 在凌霄炯炯目光下,歐陽暉眼一閉,咬牙喝光了。 “臉色好多了,唔……還很有彈性……”瞧瞧!那口服液真乃神物呀! “哪可能那么快見效?。 睗M臉通紅地拍開那手。 鈴聲響起,凌霄掏出手機(jī),房東疲憊的聲音傳來:“凌先生,你是不是要退房?我現(xiàn)在在街道辦事處,你方便的話隨時可以過來辦手續(xù)?!?/br> 凌霄掛了電話,把問題問進(jìn)大師眼里。 大師搖搖頭,凌霄泄氣地坐在床沿。 “凌霄,我們走不得?!?/br> “唉……” 歐陽暉拍拍凌霄:“走,帶我去見見房東。” 房東的辦公室在另一棟小樓,一道長龍擁擠著蜿蜒,凌霄扶著歐陽暉排在末尾。 一眼望去,全是退房的住戶。 不止凌霄的那棟樓,就連周邊出了命案的小樓也開始有人撤離。 管的范圍大,當(dāng)然累,房東沒想到出差回來就面臨這種折騰,他只能機(jī)械地辦理手續(xù),登記,退款,等凌霄到了他面前,房東也理所當(dāng)然地抽出一份單據(jù)讓他填。 “我不退房?!绷柘鲒s緊解釋。 “想咨詢點(diǎn)事,不知方不方便?”歐陽暉問。 房東示意旁邊的房間,叫他們到那邊等。 這一等就等了一個多小時,房東累了,朝后面的人喊了聲:“后面的住戶請明天再來!”桌上擺出“暫停登記”的牌子,不再理會住戶的埋怨,淡定地走進(jìn)會客室。 歐陽暉早準(zhǔn)備好一肚子的問題,房東坐定后擺擺手:“關(guān)于兇殺案?” “對?!?/br> “若你們是警察,那麻煩自己審問犯人,我出差回來才知道有這么一回事?!?/br> “那以前……” “細(xì)節(jié)我不清楚,只知道死過人?!狈繓|簡潔扼要地總結(jié),似乎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 凌霄插話:“你管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房東搖頭:“我只是打工而已,房子都不是我的,我管那么多干啥?” “不是你不想管,而是沒法管。”歐陽暉忽然來了那么一句,“因為上頭封鎖了消息?!?/br> 不僅沒有記者,甚至連駐守的刑警都撤離了。 城中村空了些房,一些謠言滿天飛,飛著飛著就不知所蹤。 有人封鎖了消息,而且這個人的來頭不小。 房東掏出張名片:“你找黃經(jīng)理問問吧?!币姎W陽暉掏出電話,房東擺擺手,歐陽暉懂了,朝凌霄道:“凌霄,訂車票去?!?/br> 去問一下這個黃經(jīng)理,他肯定知道什么! 房地產(chǎn)公司在另一個城市,隨著科技發(fā)達(dá),城市與城市間也不過一偏腿的功夫。 當(dāng)歐陽暉坐到車?yán)锏臅r候,徹底傻眼了。 明明幾小時能到的地方,大巴晃悠悠跑了半天還沒摸著邊。 “凌霄,為什么不買高鐵?” “高鐵?”腦子里蹦出天文數(shù)字的票價,凌霄果斷搖頭,“大巴實惠?!?/br> 叭叭,又塞車,大巴里農(nóng)戶的雞鴨嘎嘎叫,歐陽暉看看時間,天快要黑了。 前座的母親捏著兒子的臉:“死小孩!又偷糖!” “你才去死!”小男孩不甘示弱。 說不清為什么,歐陽暉心里閃過一絲不安。 磨磨蹭蹭,車子到了服務(wù)區(qū),陸續(xù)有人上廁所。 歐陽暉下車吸煙,順手點(diǎn)燃了一張符,把灰燼抹到凌霄手上。 “靠!小爺才洗的手!” “消毒殺菌?!睔W陽暉笑道。 旁邊有幾個女生路過,一女生捂著肚子:“哎呀死了!我來那個!肚子痛!” 女同伴:“哎呀!真慘!我有姜糖,先拿去含著。” 歐陽暉目送她們走向大巴,心里的不安越來越濃。 說不清是怎么回事,似乎乘客們傳遞的句子里,唯獨(dú)一些不祥的字眼特別刺耳。 等乘客回來后,車子緩緩啟動。 天色已暗,大巴里沒開燈,有不少乘客開始打鼾。 鴨子和雞在籠子里嘎嘎咯咯鬧得更歡,掙扎著撞籠子。 旁邊的車燈照進(jìn)來,昏暗的光線下,乘客們面如死灰。 歐陽暉忽然覺得氣氛不對勁,偷偷掏出小八卦鏡照照,身子猛地一震,旁邊的凌霄也配合地發(fā)出一聲呻吟。 “凌霄?你不舒服?” 凌霄搖搖頭,捂著嘴不敢說話。 歐陽暉朝司機(jī)喊:“師傅,停車!” 司機(jī)頭也不回:“咋了?高速路沒法停呀。” “師傅,麻煩你停一下!就一下!”心慌越來越強(qiáng)烈,豆大的汗珠順著歐陽暉臉側(cè)滑落,司機(jī)瞄了他一眼,又瞄了看上去暈車的凌霄一眼,權(quán)衡一番,爽快地把車靠邊停在了緊急停車道上。 凌霄覺得好像聞到股焦糊味,那股焦味沖擊著胃,他捂著嘴迫不及待地沖了出去。 說來也怪,出車子后被風(fēng)吹吹,凌霄覺得舒服多了。 歐陽暉沒有給他休息的時間,一把拽上他就跑,還沒跑多遠(yuǎn),車胎起火燃著了汽油缸,一聲爆破,大巴火光沖天,滾滾濃煙騰空而起…… 服務(wù)區(qū)里,兩人合住一間房。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事端,兩人一路快跑著返回了服務(wù)區(qū)。 還好,車子沒開出多遠(yuǎn),幾公里而已。 這幾公里下來,凌霄最后氣喘吁吁,軟成一坨泥掛在了歐陽暉身上。 缺乏鍛煉的身子腰酸腿疼,凌霄躺在床上睡不著,一臉好奇地監(jiān)督歐陽暉貼符。 服務(wù)區(qū)外一團(tuán)糟,警車救護(hù)車烏拉烏拉駛過,回想當(dāng)初一幕,凌霄心有余悸。 要是再晚那么幾分鐘,大家都得一鍋熟。 大師不愧是大師,神機(jī)妙算,歐陽暉偉岸的形象在凌霄心中越發(fā)鮮明起來。 “大師,你怎么知道那車有問題?” 歐陽暉其實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當(dāng)時看鏡子,照出來的所有人都黑乎乎一團(tuán),就跟燒焦了似的,后來冷靜想想,當(dāng)時車內(nèi)沒有燈,不黑才怪。 可總總的錯覺預(yù)感都指向了一種結(jié)局。 凌霄的反應(yīng)更是印證了他的猜測。 “凌霄,面對災(zāi)難,你不是也有感覺了嘛。”歐陽暉貼完符,又掏一張豪華名片遞過去,“拿好?!?/br> 凌霄白了他一眼,見過自戀的,沒見過如此自戀的!高富帥炫富也不是這樣炫??!不就一張名片嘛!你以為是護(hù)身符?! “護(hù)身符?!备吒粠泝?yōu)雅一笑。 夜里,凌霄側(cè)身躺著,手疼,疼得睡不著,摸摸,又不見傷口和出血。 歐陽暉也疼,他知道那道紅痕的詛咒又發(fā)作了,沒想到布下結(jié)界居然還能受到影響,他起身,又點(diǎn)燃一張符,把灰燼抹到手背上,又揩了點(diǎn)抹去凌霄那。 門外似乎有點(diǎn)響動,歐陽暉警覺地看了看,門關(guān)得嚴(yán)嚴(yán)實實,余光瞄到窗簾似乎偷偷飄了飄,等轉(zhuǎn)頭看去,窗簾卻是安安靜靜垂著,他過去突然把窗簾撩開,什么都沒有,窗外是一片漆黑的夜空。 “大師?窗外怎么了?” “沒什么。” “哦……”凌霄往毯子里縮縮,“空調(diào)真冷,關(guān)了吧?!?/br> 歐陽暉撈起遙控器,掂了掂,覺得重量不太對,于是拆開了殼。 遙控器里沒有電池,空調(diào)一直沒開過…… 4、無常 地府常年是黑夜,亭臺樓閣燈火通明。 閻王殿里寂靜無聲,牛頭馬面規(guī)規(guī)矩矩盯著自己的腳丫子。 卷軸里長長記載著一串名,閻王吹胡子瞪眼,猛地一拍桌,嘩啦一聲桌子立馬腰斬,文案卷宗掉了滿地。 判官苦著臉,把早準(zhǔn)備好的桌子換過去,利索地收拾東西整整齊齊碼在桌上。 閻王生了會氣,冷靜下來,繼續(xù)拿起卷軸看。 大殿里繼續(xù)靜悄悄,判官額上冒汗,暗暗祈禱這位爺可別再拍桌折騰了。 閻王捏著卷軸,越看越氣,抬手又要拍下,判官倆眼一閉,響起的卻是腳步聲,兩個男人宛如救星般降臨。 閻王驚訝:“是你們?” 白月笑道:“又是什么事情把閻王爺惹毛了?” 閻王收了卷軸:“唉,煩心事多?!?/br> 李程一語道破:“改命的那么多,不煩就怪了。” 判官向他投去贊賞的目光,不愧是白月推薦的人,果然聰明。 李程還是冷冷的語氣:“也是那片城中村的吧?” 閻王抬手一丟,卷軸穩(wěn)穩(wěn)停在他們面前,緩緩展開。 漂浮的卷軸上滿滿的都是名字。 五天后,八天后……最長的是兩個月后。 人數(shù)一次比一次增加,到最后幾千人全扎了堆。 “這不是天意!明顯有東西在搶魂!”留下一片狼藉,閻王挺著大肚腩踱到他們面前。 李程問:“那東西是什么?” 閻王吹胡子,理直氣壯:“不知道!” 判官插話:“那地方每隔幾年就會出現(xiàn)改命?!?/br> 李程若有所思:“周期性?” “嗯?!迸泄冱c(diǎn)頭。 閻王把卷軸塞給白月:“回去好好看看?!睋]手,開始趕人。 出閻王殿時,馬面追上,喊停白月。 “呃呃,有點(diǎn)事?!瘪R面搓著手,“有個魂俺漏在了奈何橋,哎,你也知道,俺這人就是粗心,你可不可以幫幫忙?” 去人界必須經(jīng)過奈何橋,說白了,就是路過的時候順便收拾一下漏掉的魂。 白月爽快地答應(yīng):“好……” “不行!他很忙!”李程強(qiáng)硬地拒絕,拉起白月就走。 “呃,白月……”馬面剛追上,被李程狠狠一瞪,渾身冒汗地杵在原地不敢動了。 “李程!”白月有點(diǎn)惱火。 “你能不能主動拒絕一些沒必要的事?”李程頭也不回,鉗著老好人遠(yuǎn)離馬面。 牛頭眺望遠(yuǎn)去的一黑一白,嘿嘿打趣道:“那小子很可怕吧?哈哈!看你嚇的!” “呸!”馬面狠狠啐了口,“不就是荒野撿到的孤魂野鬼!怕他個毛!” “至少人家比你們強(qiáng)喲?!迸泄俚穆曇魪暮竺骘h來。 有上司在,馬面的氣勢馬上消退大半,卻還是不服氣地嘟囔:“魂都不全,有什么好怕的?” 判官笑了:“你們不懂?!?/br> 牛頭馬面愣頭愣腦的等著下文,判官卻無心解釋,大步朝街上走去。 一黑一白的身影穿梭在街道上。 地府里混雜著各種年代的人物,唐朝商人賣服飾,清朝狗不理創(chuàng)始人吆喝賣包子,這一秒有年輕男女拿著觸屏手機(jī)走過,下一秒就是仙風(fēng)俠骨的古代道士搖著扇子路過。 街邊有個盲眼老頭守著簡陋的算卦攤,冷冷清清沒生意,正無聊地把玩銅錢。 銅錢撈進(jìn)手里搖搖,撒下,叮叮當(dāng)當(dāng)落地,有一枚不聽話地跑遠(yuǎn)了,撞在白月腳邊。 白月?lián)炱?,還過去。 “送你吧?!泵ぱ劾项^笑笑,“也是緣分。” 銅錢普普通通,上面的字早磨平了。 白月道了謝,把銅錢收拾好。 盲眼老頭搖頭晃腦地哼起小曲,不知是哪地的方言,白月聽不懂。 忽然有一句清晰地飄了過來:“他消失的時候,去荒野里找,讓往事隨風(fēng)吧?!?/br> 這是哪個曲子的詞? 白月覺得自己實在老了,跟不上年代,不僅是人界,就連鬼界也是。 李程若有所思地瞄向盲眼老頭,老頭又搖頭晃腦唱起含混不清的詞兒…… 地府公寓里,李程洗完澡,圍著浴巾坐在床沿。 強(qiáng)壯的身子滿是縫補(bǔ)的痕跡,蒼白的膚色把傷疤襯托得猙獰無比。他掏出一盒藥,往疤痕上抹去,疤痕一直延伸到后背,手拐不過去,白月接過藥幫他涂。 涂了藥的位置,傷疤消失,恢復(fù)成正常的皮膚。 白月抹平最后一道疤,嘆了聲:“反正穿著衣服看不見。” 藥物只是掩飾,疤痕永遠(yuǎn)存在。 李程一直放不下的心結(jié)。 他冷冷奪回藥膏,一言不發(fā)地坐著,等藥物凝固好穿衣服。 白月坐在對面床,打量著李程,就像是欣賞自己的杰作。 李程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從空氣中撈出生死簿,假裝忙碌地翻看。 白月笑道:“終于肯發(fā)奮了?” “嗯?!?/br> “查誰?” 李程忽然想起那個盲眼老頭,生死簿都拿出來了,不查白不查,就翻翻裝裝樣子吧。 “那老頭是誰?”一頁頁翻,年代已翻到了元朝,還是沒找著盲眼老頭的記載。 他覺得自己肯定搞錯了,又重頭翻了遍,還是沒有。 白月伸手:“我來查。” 生死簿遞過去,白月翻了片刻,就指著游魂記錄:“這,他半年前來地府的?!?/br> 全地府就他一個盲眼算命老頭,沒有名字的游魂不多,很好查。 “那他的出生日期呢?”李程指著空白的位置。 生死簿記錄著出生和亡故的準(zhǔn)確日期,天命所定,絕不會有錯漏。 白月摸摸空白的地方,又往后翻,翻著翻著翻去了秦朝,再繼續(xù)翻,就到了商朝,再往前就是洪荒時代…… 一點(diǎn)記錄都沒有。 白月開始冒汗。 盲眼老頭的攤位前來了個客人。 判官已經(jīng)換了身休閑裝,撈過板凳坐到老頭對面。 老頭把玩著銅錢:“這位小哥,要算什么?事業(yè)?婚姻?” 判官比劃道:“有一種東西,無形,噬魂,你知道那是什么嗎?” “既來地府,不問人事,人界的東西我不算,小哥,請回吧?!?/br> 判官笑了:“真不愧是算命的,我還沒說是哪兒,你就知道是人界的事情了。” 老頭不理他,自顧哼小曲怡然自樂。 判官湊過去低聲道:“是閻王老子喊我來問的,您就不能配合下?” 老頭兒把玩銅錢,銅錢叮叮當(dāng)當(dāng)撒在地上,再一個個摸索著收回手里。 判官耐心等著,盲眼老頭比他更耐心地玩著。 判官苦著臉:“大爺……” 盲眼老頭伸出根手指,判官馬上來了精神,凝神盯著那手指。 手指動了,左右搖搖,老頭笑道:“人界的事,我不算,請回吧?!?/br> 一想到閻王老子暴怒的樣子,判官脆弱的小心肝又開始砰砰直跳,急道:“大爺,您就不能幫個忙?嗚嗚……大爺您別搖頭哇……就一句行不?我也好交差呀!” “小哥,這是天意。”盲眼老頭咧嘴一笑。 “大爺,您不知道,多少人被改命了呀!” “我知道?!崩项^把玩銅錢,“那些都是命中注定。” “大爺……” “唉?!崩项^被他煩得要命,“好吧,我只說一句?!?/br> “您說!您說!” “那東西不是人?!?/br> “嗯?!比缓竽兀颗泄凫o靜等著。 “說完了,請回?!崩项^飄出那么一句后,又搖頭晃腦地沉浸在小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