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lán)小姐的家人居于國外，那么可能近期要請你整理些行李改換入院、讓護(hù)士們照顧你了，不然你身邊沒有家人……」

    「我知道了?！估淅涞呐曋苯拥拇驍唷?/br>
    夜黑風(fēng)高，秋天微涼的夜里、涼風(fēng)輕拂而過。一名相貌清秀的金發(fā)佳人有些頹然的坐在街道上的休間椅上、凝視著月亮。

    聽說人在害怕、畏懼、孤獨(dú)時就會想擁抱自己心中最依靠的那個人，因?yàn)檫@樣才能感到安心。卻可惜，她心中最信賴的兩人都不在自己身邊……

    「如果我就此與世界永訣，你們會怪我狠心嗎？」金發(fā)女孩柳眉一顫，又道：「不能再與你們一同體會歡笑、感動，也不會再和你們相遇……」

    「面對無望的死亡，我們?nèi)拴ぉぷ罱K仍然無法敵過它?！古俱驳剌p聲呢喃，下一秒，熱淚止不住地奪眶而出。那令人心疼的清秀臉龐滿是悲傷、與黑夜的凄涼共同反映出悵然之意。

    ＊

    星期六我因?yàn)樽蛲砗团笥褌冊谝故泄砘斓绞稽c(diǎn)，回到家……是回到尋瞬家時又和尋瞬對戰(zhàn)到三更半夜才拖著滿身疲憊滾回床上就寢，然后就這樣一路睡到隔日中午。

    「說真的，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尋瞬不在了我會變得怎樣耶！」我坐在餐桌上，看著邵爸爸、邵mama留的字條：早餐要乖乖吃完哦，mama和爸爸先去公司處理事情囉ps.邵尋瞬你給我照顧好小昕。

    嗯……這語氣一定是邵mama。

    「什么？」邵尋瞬正幫我切開培根。

    「或許是因?yàn)槟阋恢倍荚谖疑磉?，我才從來都沒這么想過吧?！刮易灶欁缘难鲱^看著天花板道。

    「什么跟什么??？」他還是不解。

    其實(shí)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沒來由的就說起了那奇怪的話，不過那也倒是真的，我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尋瞬不在了，我會怎樣呢？

    「尋瞬，」我放下紙條，握住他的雙手，淚眼汪汪的看著他。用比昨晚在公車上懇求蔚尋恆獲獎后要分紅時更加的誠懇、真心的表情道：「如果你不在了，我的三餐會沒著落！所以你不能不在！」

    對！不能不在！

    「少白癡了！我不在了你一定會哭得哭爹喊娘吧？」邵尋瞬甩開我的手，一臉不屑的轉(zhuǎn)過頭繼續(xù)手邊的工作。

    我托腮，嘟著嘴看著天花板思考：「還有你不在了……那就沒人和我斗嘴了……嗯，還有什么啊……還有就是沒人跟我通宵打電動了，沒人會為我做牛做馬、打掃家里了……」

    「所以，我不能沒有你！」我轉(zhuǎn)過頭，非常誠心的說。

    「是是是，老是叫我干一些苦差事。」他用叉刺了一片生菜與培根到我嘴前，我乖乖的張嘴。

    「尋昕，你還真的住在尋瞬家？」陽臺的落地窗被推開，蔚尋恆從陽臺到客廳再走到餐桌這。

    「我媽強(qiáng)留的?！股蹖に灿逐j了我一口生菜說。

    「尋恆有門不走你爬陽臺？你是動物嗎？這里是三樓！三樓！」我黑著臉，身手捏住他的耳朵持續(xù)「捏轉(zhuǎn)拉」的動作。

    「喔喔喔喔！好啦！下次不會啦！」蔚尋恆激動的求饒。雖然他和尋瞬都常常這樣，但并非我烏鴉嘴，我真的覺得搞不好有一日他們真會失足摔下去……屆時他們哭著說后悔的話也來不及！

    片刻，我的手機(jī)響起。來電者是尋曦。「尋曦午安?！?/br>
    「午、午安，那個尋昕……縻亞在你那嗎？」

    「沒有，怎么了？」邵尋瞬用叉子叉了一片生菜沙拉遞來我嘴前，我再次乖乖張口。

    「噢，好吧，沒事了。」

    「到底怎么了？」我在她要掛上電話前又追問。

    「沒什么啦……只是，縻亞好像一整晚都沒回家了……」

    「因?yàn)槲易蛲硐胨拖谷ニ遥情T鈴按了好多次都沒人回應(yīng)。今天早上又送了早餐過去，同樣又按了很多次、等了很久，也沒人回應(yīng)；后來越想越擔(dān)心，我就乾脆從早上送完早餐后就在她家對面的咖啡廳等，但是坐了三小時也都沒見她的身影……所以我很擔(dān)心她現(xiàn)在到底去哪了……」

    「怎么會？！」我站起身難以置信的說著。

    仔細(xì)想想──昨晚她急急忙忙的就離開了，也沒有說明自己要去哪……如果真的失蹤了，那我們又該從何處找起？不，我想最重要的還是先去她家把門給撬開好了……雖然這不是什么好辦法。但情急之下，哪還有空想辦法？

    所有的事情總是發(fā)生得非常突然啊。

    「總之你再去她家按門鈴，真的又沒人回應(yīng)的話等我們抵達(dá)后再想辦法。先這樣，我會趕快到你那的。」我什么都沒說就掛掉了電話。

    蔚尋恆和邵尋瞬兩人清澈的雙眸都直視著我、等待我的下文，我嚥了嚥唾液，毫不猶豫的稍微敘述了剛剛的狀況。之后他們二話不說的拿出手機(jī)，一個人撥給劉禮恩、一個人打給陳延勝，要他們先到藍(lán)縻亞家支援張顏蓁。沒錯，兩個快成年的大男人首先想出的第一行動就是……討救兵。

    我嘴角有些抽蓄，無奈又無言；雖然這也不是什么壞方法啦……

    然后另一個男人又開啟了臉書，我疑惑的看著他。他平心靜氣的在觸碰手機(jī)上敲了幾個字后，便發(fā)出了一個動態(tài)：「大家?guī)兔堫佪?！找到后大大有賞！」

    還不到一秒，好幾個就先秒讚、秒回，而且都是「女性友人」。下一秒我就看著他回著友人們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釜勂肥鞘裁囱健?、「獎品當(dāng)然是我啦」這北爛的問題和回覆，我真想一巴掌給那傢伙巴下去。

    「蔚尋恆你不想幫忙就滾！」我懊惱的踹了他一腳。

    「好嘛！我認(rèn)真！」他膜拜了我?guī)紫潞蠊怨缘纳锨鞍咽謾C(jī)交給了我。我低頭看著手中蔚尋恆的觸碰手機(jī)，突然有些躍躍欲試的傲感。

    「里頭一定很勁爆吧？abcd片很多吧？」我挑挑眉。

    「才沒有……」他無可奈何的苦著一張臉，像是我誤會了他的清白似的。

    「你們兩個都認(rèn)真一點(diǎn)！」邵尋瞬此時正好掛掉電話，而頃刻間，我也看著一隻室內(nèi)脫鞋從我眼前飛過、砸重了蔚尋恆的額頭。

    「為什么是砸我！我是無辜的欸！偏心啦偏心！」

    「好啦，走！出門！」我順勢把尋恆和自己的手機(jī)都放進(jìn)牛仔短褲的口袋里，正要離開餐桌時、邵尋瞬確把我抓個正著：「早餐沒吃完，你哪都不能去！」

    「拜託，事情很緊急！哪有空吃早餐??？」我焦躁的跺了跺腳。

    「你不吃信不信我往你臉上砸去？」

    ＊

    我們幾人站在藍(lán)糜亞的家門前罰站，看著鑰匙孔和金色握把神游。

    「真的……要撬開嗎？」陳延勝嚥了嚥口水。

    是說，其實(shí)我還是第一次來到藍(lán)縻亞家，她在學(xué)校附近租了一間平價的小套房，外觀看上去很樸素、也很普通；公寓的對面就是商店街、捷運(yùn)站、便利商店等等，所以非常合適獨(dú)自來到晉陽生活的藍(lán)縻亞居住。

    我呆望著這白色的大門、素雅又純樸。呃，撬開也不會有什么問題吧？大不了賠著錢吧。

    「私闖民宅……算嗎？」張顏蓁問。

    「不算吧？」邵尋瞬應(yīng)聲。

    「尋恆！上！」我和陳延勝以及劉禮恩都望著蔚尋恆。

    「為、為什么是我？」蔚尋恆不滿的嘟著嘴。

    我看著邵尋瞬撇撇嘴，二話不說的作勢用rou身去撞開門板，但正要行動前，他口袋中的手機(jī)頓時想起。他下意識停下動作，面無表情的拿出手機(jī)：「什么事？」

    「醫(yī)、醫(yī)院？」我難得看見邵尋瞬會吃鱉。

    「好，謝謝了?！股蹖に灿行┌脨赖膾斓綦娫?，隨后便說：「藍(lán)縻亞在醫(yī)院，我們班女生去醫(yī)院探望家人時遇見了藍(lán)縻亞，她穿著病人服、身心疲憊的看起來很憔悴?！?/br>
    「醫(yī)院！？」其馀的人嚇得大喊……

    ＊

    護(hù)士小姐看見一大票的帥哥詢問問題，當(dāng)然很好心的帶領(lǐng)我的來到了目的地。他們各個笑容滿面的歡送護(hù)士小姐，待護(hù)士走遠(yuǎn)后，他們立刻沉下了臉，陰鬱的臉龐臭到都感染了我，害我也一臉便祕臉……

    「縻亞在里面嗎？」賀尋曦用極為低聲的聲量輕聲詢問。

    「噓。」劉禮恩輕輕的轉(zhuǎn)動門把，再緩緩的踏著無聲無息的腳步進(jìn)入病房。他的技巧非常精湛，熟練得讓我懷疑我最近曬在陽臺無意間不翼而飛的內(nèi)褲是不是被他偷走的？還是說又飛到了誰家去……

    邵尋瞬走在第二個，而我則拉著他的衣襬悄然前進(jìn)、后頭的蔚尋恆也輕拉著我的手。

    繞過湖水綠色的簾子，我們來到的床沿。瞅著床上的藍(lán)縻亞正熟睡著，那急促的呼吸聲讓我有些心疼。是睡得不安穩(wěn)嗎？還是身體不舒服呢？

    「其實(shí)，她之前就有一個奇怪的狀況，雖然我只見過一次發(fā)作，但是我能確定那是非常異常的現(xiàn)象?！刮祵a在我耳際悄聲道：「當(dāng)時她的雙腳和雙手都在劇烈的打顫、發(fā)抖，非常劇烈。事后我很想問她當(dāng)時怎么了，但我都沒找到機(jī)會詢問，直到現(xiàn)在……可能是那個『狀況』又病發(fā)了吧？」

    我屏氣斂息，難以相信的睜大著雙曈、望著沉睡著的藍(lán)縻亞。她濃密的睫毛輕輕的顫動，當(dāng)我本以為她要醒來時，卻只是慢慢的翻過身。

    「病發(fā)……」我的腦中不斷重復(fù)這句話。

    「要不要跟醫(yī)師拿病歷表？或者詢問病況？」陳延勝難得板起正經(jīng)嚴(yán)肅的臉孔。

    「好，我去。」劉禮恩說完，緩步行出了病房、還不忘把賀尋曦帶上。

    我們其馀的人都站在病房內(nèi)，各個不發(fā)一語。不論過了多久，我仍處于驚魂未定的狀態(tài)，直到劉禮恩和賀尋曦拿著一大疊的病歷表回來。我發(fā)現(xiàn)劉禮恩和賀尋曦的表情一個惘然若失、另一個則是紅著眼眶、一張貌美如花的臉蛋都紅成了一片。

    不用看病歷和聽他們陳述病況，我就能先預(yù)知未來了……

    我們一行人走出了醫(yī)院，在醫(yī)院旁的公園席地而坐。我們的臉色都沒好到哪去，一個比一個還糟糕。

    「這份是病歷。」劉禮恩嘆了一口氣后，將好幾份復(fù)製的病歷表都分發(fā)給我們。

    「克雅二氏病，庫茲菲德之雅各氏癥，簡稱庫雅氏癥或庫賈氏癥。是一種發(fā)生在人類身上的傳染性海綿狀腦病，分為普通和變種兩個品種……縻亞得的是偶發(fā)性克雅二氏病，病因不明，『偶發(fā)性類的克雅二氏病』、它佔(zhàn)所有病患的百分之八十五至九十。」

    這種病癥到目前為止都沒有任何醫(yī)治的方法，潛伏數(shù)年至今共數(shù)十年之久。這種癥狀的臨床病癥是癡呆及行動困難，早期病癥包括記憶力衰退、四肢運(yùn)動失調(diào)等，癥狀隨后會逐步惡化，并出現(xiàn)腦功能及認(rèn)知能力下降、不規(guī)則抽搐和視力模糊等現(xiàn)象。

    自兩千零三年起一種新的藥物pentosanpolysulphate簡稱「pps」，它開始被實(shí)驗(yàn)性地使用在一位患者身上，那患者至今情況穩(wěn)定。然而pps至多只能達(dá)到「抑制」病情的效果，病癥仍沒有辦法根治，最終仍會迎向死亡。

    患者一般在半年至兩年內(nèi)死亡，縻亞就是半年前得到這個病的?？赡芡高^接觸過患者體液、血液醫(yī)療和手術(shù)器具傳染他人，但日常社交接觸如握手、擁抱等則不會傳染這個病。

    經(jīng)過劉禮恩和賀尋曦的詳細(xì)解說后，我終于有種強(qiáng)大的壓迫感襲捲全身而來。

    「縻亞……快死了嗎？」單刀直入、說話不拐彎抹角的張顏蓁終于發(fā)問出我心中最畏懼的問題。

    被這么一問，賀尋曦立刻崩潰一哭，劉禮恩睥睨著眼，緊緊的蹙眉，良久，語重心長的回應(yīng)：「……對?！蛊?，一行人馬上陷入沉默。

    此時，我的淚腺迅速的分泌出guntang的淚水、身子止不住顫動。左方邵尋瞬趕緊將我擁入懷里，而蔚尋恆也用顫抖的左手小拇指勾起我的右手拇指……我也想起了縻亞所問過的一個問題，我終于有了一個確切的答案了……「活著，活得很辛苦嗎？」不，我想儘管我再辛苦，也比不上你了吧。

    當(dāng)時的她究竟是以什么樣的心情問著我這樣哀傷的問題？

    此時我有多么憎恨「死亡」？亦或者、可說，我仍然習(xí)慣不了「死亡」每回迎面而來的殘忍攻勢。

    「有捨才有得，世界，沒有絕對的公平，只有相對的補(bǔ)償?！寡a(bǔ)償？世界殘忍的對待藍(lán)縻亞，再多給予她什么補(bǔ)償都沒用意了！

    如果我們能早點(diǎn)相遇……就算我無法改變你得病的事實(shí)，可再你離開之前，我絕對會帶給你全世界的人民們最渴求的快樂、幸福，至少，在你離開之前，我會讓你沒有遺憾。

    現(xiàn)在，也是一樣。

    我會盡全力讓你快樂。

    我大口深呼吸后，從邵尋瞬的懷中慢慢離開、也拍了拍蔚尋恆的手掌。他們見我坐正后拭淚的舉動都不解的望著我。此時的我儘管多么傷心，也不能再浪費(fèi)時間下去了……

    我環(huán)顧了在場的所有人一眼，起身后眼神直直的落在邵尋瞬和蔚尋恆的臉上：「走，傷心也沒用，我們先去找縻亞再說！」

    「找她？找她，我們還能做什么？」陳延勝面如死灰。

    「白癡嗎？就因?yàn)樗鸵懒司鸵艞壦龁?？」我走上前猛拍了陳延勝的頭，陳延勝吃痛的抱頭。我不知為何，自己突然自信滿滿的，繼續(xù)道：「來玩?zhèn)€游戲吧？現(xiàn)在起我們每一天死都要巴著藍(lán)縻亞不準(zhǔn)她跑！就算……她快要離開了又怎樣？我們還是能裝作什么也不知道、平常的和她相處……」

    「在她離開以前，我要讓她一日過得比一日更滿足，更快樂。絕對?！?/br>
    「我加一！」邵尋瞬和蔚尋恆都微微笑著舉著手。

    「好！」其馀的人也高聲回應(yīng)。

    ──沒錯，就算世界對你不公平、讓你飽受身心病痛折磨，但你還是擁有著我們。

    你還有我們。

    there'sthetihope.

    yougeyourself.

    wewalkfromthepa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