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三 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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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里是銀飾店的???。 她與恩客約會時,總會刻意繞到銀飾店,挑選高價珠寶。 當(dāng)她推門而入,與我四目相對---驚愕、憤怒與厭惡立刻令她脹紅了臉。 我彎腰深深鞠躬,她的視線便像利刃一樣刺在我的背上。 她來店里的次數(shù)愈發(fā)頻繁,即使在酒店上班,也不需要購入那么多飾品。 繪里祇不過是想討好立花店長而已。 她勾著店長,走入樓上的工作室, 用膩人的語調(diào)撒嬌:「安藤那傢伙為什么會在這里嘛。」 「律是一個很稱職的店員。」立花輕描淡寫地回答。 說是稱職,實在是過了頭的形容。因為工作內(nèi)容,就只有在立花上二樓工作室, 畫設(shè)計圖、製作飾品時,守著店面而已。這是再簡單也不過的事情了。 客人一推開店門就按下對講機,請店長下樓,并在短暫的等待時間稍稍接待。 沒有客人的時候,就做自己的事情??瓷险n的筆記也好,趕學(xué)校報告也好, 至少回到家就能好好休息。對學(xué)生來說,沒有比這個更適當(dāng)?shù)拇蚬ぁ?/br> 繪里嘟著涂滿唇蜜的嘴,佯作生氣的樣子:「而且,你怎么還不幫我穿環(huán)呢?」 立花冷漠的聲音隔著門板聽不清楚,那張俊美的臉上,恐怕又寫滿了嘲諷吧! 因為過了不久,繪里的高跟鞋聲就急急地下樓,被激怒的她抓起桌上裝滿溫水、 招待客人用的紙杯,兜頭就往我臉上潑--- 我垂著睫毛,動也不動。 從瀏海到胸口,都濕漉漉的。玻璃櫥窗上倒映著我面無表情的臉,唇線緊抿, 長期熬夜、營養(yǎng)不良,蒼白而緊繃的臉。這樣的我,不過是靠顧客的臉色, 與店長心血來潮的施捨,混飯吃的窮學(xué)生。 為了家里的堇---為了活下去。 再難熬的羞辱,我也得一聲不吭地承受。 「繪里脾氣很大呢。」立花下樓,發(fā)覺濕淋淋站在原地的我,忍不住嘆氣。 他捻熄菸捲,回頭到浴室拿了乾凈的毛巾與吹風(fēng)機出來。 「不能在店里吹吧?!刮矣妹聿亮四?,向店長提醒。 「也對?!沽⒒ㄗ叩讲AчT前,把<營業(yè)中>的門牌換成<休息中>。 「這樣就沒問題了?!箍粗觊L淺淺上揚的唇角,我忽然覺得, 或許立花店長比想像中,來得容易相處也說不定。 這樣任性地暫停營業(yè),會影響生意吧? 他卻蠻不在乎。 每日結(jié)算的帳目、也看得相當(dāng)隨便,瞥一眼就放入抽屜了。 明明是將近三十歲的男人,總覺得應(yīng)該要更實際一點---更現(xiàn)實,更勢利。 而不是拖了一張椅子,坐下來就幫店員吹頭發(fā),彷彿幫寵物吹毛。 寬大的、帶了幾枚銀戒的手,撥著我漆黑的發(fā)根。 雖然表情仍是有點玩世不恭,動作卻充滿耐心與溫柔。 同樣的一隻手,曾經(jīng)在我眼前,將菸頭按入陌生女孩的鎖骨。 街角倉促的驚鴻一瞥,那么殘酷的、傷害人的影像,仍是深深扎入我眼睛。 所以當(dāng)立花店長待我好,我總是忐忑不安,沒辦法坦然接受。因為, 因為眼前這個男人,體內(nèi)潛伏流動的那一股暴虐的暗流,并沒有真正顯露。 況且他曾經(jīng)眼也不眨地,將我壓制在大腿上, 用別針穿過我的耳廓...... 他很危險。 立花道雪很危險。 正因為他現(xiàn)在看起來是那么正常,才更加令人害怕。 那雙平靜的眼珠底部,藏有一束瘋狂的、像火燄一樣灼燙搖曳的光源。 他隱藏得很好。 但是我知道,我知道的。 因為我也是那么拼命地,企圖維持平衡,從不輕易放松傾斜。 一旦偏離,就再也沒有辦法回頭了---他身上與我流動的,是同一種血液。 與跳軌的父親,上吊的母親,封閉自己的meimei一樣的氣味。 我們都是偽裝成正常人的瘋子。 我,與立花店長。 我們小心翼翼地在店里維持一種平和的表像,但我知道遲早有一天,遲早, 我會和安藤家的所有人一樣,凝視著深淵最黑暗的地方,并且走進去, 在秋葉枯黃的時候獲得平靜---這是我們家族的宿命。 半年,一年過去了。 堇仍是將自己囚于臥房。立花仍是被來來去去的女人包圍, 她們像蝴蝶一樣出入工作室,像是採擷甜美的花蜜, 他則恣意給出rou體,藉此同時經(jīng)營事業(yè),偶爾, 在立花心血來潮的時候,也會有男人。 從涉世未深的年輕男孩,到上班族模樣的中年男子都有。 他會壓著他們背脊,在雞姦的過程中夾雜暴力。 毫不留情地激烈zuoai,并發(fā)出深沉陶醉的呻吟。 繪里繼續(xù)著無望而可笑的朝貢。 她沒辦法看清,自己永遠無法獲得立花的愛情。 立花并不是她的立花,而是所有人共有的立花。 而我每一天,都過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 傍晚一位穿著高中制服的男學(xué)生來店里買飾品。他個頭不高,有一張漂亮的臉, 漆黑如墨的眼睛。氣質(zhì)安靜,是那種僅僅站在角落,就惹人注目的孩子。 他曾經(jīng)被立花帶上樓好幾次,結(jié)束時總是筋疲力竭得幾乎沒辦法好好走路。 秋葉。這是他的名字。我不知道他姓什么。 某一次秋葉下樓時滿臉青紫、劇烈咳嗽,向我討衛(wèi)生紙。接過他用過的紙團, 血跡染在上頭,像盛夏花朵的開放。我見到一顆牙齒的碎片。 年紀輕輕的孩子,竟是那么激烈地,激烈地渴求痛楚。 當(dāng)立花的拳頭落在他柔軟的肌膚上,承受傷害、電光石火的一瞬間--- 他是否終于感受到至高無上的解癮幸福? 「請幫我推薦適合的環(huán)?!骨锶~垂著睫毛,靜靜瀏覽櫥窗內(nèi)的商品。 他總是輕聲細語,說話有點小聲。不仔細聽甚至?xí)┞犃恕?/br> 「需要哪個部位的環(huán)呢?!刮乙贿叴蜷_玻璃柜的鎖扣,一邊問著。 「胸口......」秋葉耳殼慢慢變紅了,越說越小聲。 「乳環(huán)?」我再確認了一次。 秋葉仍是低著頭,像是很困擾的樣子紅著一張臉,長時間不說話。 「出了什么問題嗎。」我溫和地開口。 「穿了洞的地方,有點不舒服?!骨锶~像是下定決心似地,終于小聲地呢喃。 「這樣啊?!?/br> 「請幫我看看好嗎......」秋葉的聲音幾乎細不可聞??吹剿敲礋赖臉幼樱?/br> 怎么樣也不忍心拒絕。聽見我嗯了一聲,秋葉便開始解開白襯衫的鈕釦--- 慢慢地,鎖骨與胸膛都暴露在空氣里。環(huán)穿在左邊的rutou上,附近皮膚發(fā)紅。 「會痛?」 「嗯。」 「傷口發(fā)炎了?!刮覐闹梦锕窭镎页隽酸t(yī)藥箱:「怎么沒去看醫(yī)生?」 「這、這太難為情了?!骨锶~結(jié)結(jié)巴巴地辯解。他羞得連額頭都紅了。 「給店員看就沒關(guān)係?」笑著調(diào)侃他,我將秋葉的環(huán)取下,擠壓rutou, 把膿仔細擠出,傷口也消毒了。他從頭到尾都說不出話來,任憑我自由處置。 和立花店長在一起就不羞恥嗎? 我忽然想這么問他。 「十分謝謝你。」秋葉低聲道謝,他抬眼看了一眼我胸前的店員名牌, 立刻又匆匆垂下眼簾,補了一句:「安藤先生?!?/br> 「叫律就可以了。什么先生,我不過是來打工的大學(xué)生罷了。」 「那么,律?!骨锶~重復(fù)了一遍:「請多指教?!?/br> 「彼此彼此?!刮倚χ卮稹?/br> 「律穿了不少耳洞呢。」秋葉露出略顯落寞的微笑:「是道雪穿的嗎?」 「是啊。立花店長穿的?!拱。憛挼幕貞?。我皺起眉頭。 「他一定很喜歡你?!?/br> 「怎么說?」 「如果不喜歡,他是絕對不肯幫別人穿環(huán)的噢?!骨锶~認真地說著: 「再怎么懇求都一樣。不愿意就是不愿意,跪下來拜託,他也不會妥協(xié)?!?/br> 「那種事情,我不知道?!刮覍⑨t(yī)藥箱合起來,收進了柜子。 「店長大概祇是一時興起,帶著惡作劇的心情想整整我吧。」 「他喜歡你。」 秋葉異常認真地捏緊了拳頭:「他肯定相當(dāng)、相當(dāng)喜歡你?!?/br> 「在說什么啊......」我抬起頭,正想反駁,就看到秋葉背起書包,頭也不回, 推開玻璃門就離開了。望著那瘦削脆弱的背影,室內(nèi)忽然變得很寂靜。 走掉了嗎。 我微微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