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小重山
錦秋原本安安靜靜地候在門外,看見晏祁走近,行過禮后想進(jìn)去提醒祝聽寒,被晏祁一個眼神制止。 回頭看了眼小姐正在角落翻閱著什么,最終沒去打擾,還貼心地走遠(yuǎn)了些,留給他們相處的空間。 一直到身后的光被遮掩,祝聽寒這才察覺到有人已經(jīng)走到她身后。 慌亂間,她險些沒拿穩(wěn)手里的畫冊,被晏祁接住: “在看什么?” 祝聽寒臉上著火,難掩被撞破的窘態(tài),低下頭,不敢回頭面對。 晏祁拿起畫冊翻看一眼,也有短暫地失頓,祝聽寒仿若能感覺到身后他的目光,星星點點似火花,灼燙她頸后的皮膚。 “這是今天你要帶回府的?!?/br> “嗯……”她說得磕磕絆絆,“我是想 提前學(xué)習(xí),我們婚期定得倉促,供我學(xué)習(xí)的時間本就不多……” 怎么說都像是在狡辯,祝聽寒聲音不自覺輕細(xì)下去,再說不出話。 也不知他會如何想自己。 誰知他短暫沉默過后說:“我和你一塊學(xué)習(xí)?!闭f罷手伸到她身前,竟真的同她翻閱起來。 他也需要學(xué)這個么…… 祝聽寒低頭看著他手中一冊,隨著他一頁一頁翻過去,才知道自己剛剛看的都是皮毛。 之后的東西五花八門,遠(yuǎn)超出她對男女之事的認(rèn)知。 她看見冊中有一圖,女子面著墻站著,男子緊貼,從背后進(jìn)入。畫中女子的腰線旖旎,踮著腳,臀部與男子恥骨緊貼,密不可分。 而此時,她恰巧能感覺身后強(qiáng)烈的男子氣息將她籠罩,只覺此處悶熱異常,自尾骨處爬起一陣似有似無的癢意,帶起背后一層薄薄的汗。 他又往后翻一頁,頭頂傳來他的低語:“我未曾想到你對這婚事如此用心,那日你避著不肯見我,我以為你不肯嫁我。” 祝聽寒一陣瑟然,用了些時間消化他的話,果然他是知道的。 “……我只是還沒想好要如何與你相處?!?/br> 晏祁合上圖冊,看著身前女子消瘦的肩頸: “我常在軍中,習(xí)慣命行令止,不多說一句。在這之外,說話也總愛說三分留七分,因為我要是說錯一句,總有人會抓住不放,夸張放大。 而在你面前,我生怕你懼我,與我疏離,便盡可能的多說話,想盡快與你熟絡(luò)親近。于是急于求成,反而沒考慮到你是否會覺得唐突……” 他將一字一句說得真誠,再細(xì)細(xì)一品,字字句句又存一點委屈,祝聽寒轉(zhuǎn)過身,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她從未安慰過男子。 哥哥喜歡捉弄她,說話也沒個輕重,都是他將她惹惱怒,過后再來想著法子安慰;晏望大大咧咧,沒心沒肺,也從未需要她的寬慰。 這一下又弄得她手足無措: “不是這樣的?!?/br> “是我叫你苦惱了?!彼f,“我知你從小跟晏望親近,可惜我不如晏望風(fēng)趣幽默,也不如他會哄人開心……” “提他做什么?!弊B牶畟?cè)過身,自知語氣急了點,放緩過后, “別這樣說,你和晏望各有各出彩的地方。” “是么……”他顯然不信。 “晏望不及你心細(xì)體貼,他不會記下我所有愛吃的菜;也不及你有分寸,若是我轉(zhuǎn)頭避著他,他一定會在剛才大殿上就向我討說法?!?/br> 晏祁這會兒與他一樣,該要的說法還是得要:“那你下次可還會躲著我?” “不會了?!弊B牶D(zhuǎn)過身,仰頭看著他,“這次是我做得不好?!?/br> 晏祁抬起手,順過她臉側(cè)一縷發(fā)絲,祝聽寒聞到他袖口冷水清冽的味道,聲音溫柔而低沉: “那你現(xiàn)在可想好了,以后該如何待我?” 祝聽寒還是苦惱了一陣:“你我之后是要成為夫妻的。” 晏祁嗯了一聲,等她之后的話。 “尋常夫妻是什么樣,我們就什么樣?!彼肫鹚麆倓偙煌蹂腥?,是因為席上一番話, “包括你剛剛在我父親面前給的承諾,日后若有變動,我也不會為難?!?/br> 誰家沒有幾個姬妾,就算是尋常人家也有妾室,更不說像他們這般家世的。 在相府,父親總共納過三房,各孕有子女。平日里父親對母親足夠尊重,那幾房也沒有過挑釁或試圖影響母親的地位,相處得還算融洽和諧。 哥哥成婚之后,就算有嫂嫂那般強(qiáng)悍強(qiáng)勢的人壓在頭上,他也還是收了兩個美人入房。 所以這種事,并不是靠女子想與不想就能決定的。每每想起,祝聽寒都會惱怒,覺得不公,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曾幾何時她與晏望也說過這些事,那時她與晏望都懵懵懂懂,眼中都只有彼此,他更是發(fā)誓,等她及笄他們就成婚,日后他更不會看別的女子一眼,一生一世只她一人。 后來他錯過她的及笄禮,之后的話,自然就更不作數(shù)了。 晏祁:“并非承諾,只是我自己的決定?!?/br> 祝聽寒不知信了幾分:“哦……” “尋常夫妻是什么樣的,同心同德?” 她思考過后點頭: “同心同德,同甘共苦,相惜相隨?!?/br> 他抿唇笑了笑,讓祝聽寒看得微癡過后又是一激靈,她在他眼里看見野心,仿佛自己是他眼中一匹待馴服的烈馬。 “我總覺得時間慢?!标唐蠲剿螅瑦巯У啬笞∷?,低聲說,“想快些到驗收學(xué)習(xí)成果那日……” …… 這句話祝聽寒一直到坐上回家的馬車才反應(yīng)過來是什么意思。 一瞬間臉色漲得通紅,好在回去時父母與她不同轎,無人發(fā)現(xiàn)她的異常。 當(dāng)日,直到夜深她依舊無法入眠,腦中全是白日里晏祁說的話?;貋碇螅俏唤淌碌膵邒咭呀?jīng)來同她打過招呼了,聽說是王妃欽點,是王妃十分信任的人。 祝聽寒抱著被子輾轉(zhuǎn)難眠,耳后的余溫仿佛還沒完全褪下,最后只好叫了聲在外守夜的錦秋,讓她進(jìn)來點一些安神的香草。 門被推開,進(jìn)來的卻不止是錦秋,等祝聽寒看清那聲影: “哥哥?” “噓———”祝文宇一指豎在唇中,阻止她大聲。 他走到她床邊,將聲音壓得極低——— “有消息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