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xì)小的刺痛從指尖傳來，絲絲縷縷的異樣感覺迅速蔓延到她心底最隱秘的地方。

    落梅紛飛，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時光倒流，記憶里那個晴朗少年與眼前這個風(fēng)姿卓越的男子交迭在一起。

    他一襲白狐裘斗篷，身材高而挺拔，青衫翩翩，清雅而溫良。只是面對同樣的眉眼，已是不同的感覺，生分與僵硬，從他落寞及難以置信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此時再見晏望，她才驚覺他們兄弟兩個竟長得如此相似。從前她為何一點沒有察覺，還是說刻字被自己可以忽略。

    祝聽寒動了動唇，語聲卻止在嘴邊，最后只說：“二爺回來了?！?/br>
    她不再親昵地叫他“阿望”，生分稱呼化作扎進心頭的一根刺。

    于他來說，四年時光不過彈指一瞬，世間大好風(fēng)光他只窺見冰山一角便匆匆過去了，眼前人依舊膚如凝脂，韶光美麗，只是身上多出一抹溫柔如水的氣質(zhì)，眼波漪漪更是裝滿心事，不再是以前總愛傻傻跟在他身后的天真小娘子———

    晏望難受地皺了皺眉：

    “你怎么嫁給我哥了?！?/br>
    他還是一如既往地直白，祝聽寒側(cè)過身，只有躲開他的目光才能從容回答：“還能為什么，我到了年紀(jì)總要嫁人的?！?/br>
    晏望慢慢走近：“阿姮，你是自愿的么？”

    “……不重要?！?/br>
    “是不是他逼你?！?/br>
    “不是?！?/br>
    “我聽說是因為圣上賜婚，以你的性子，定是沒能推脫就被說服了?！?/br>
    “那你想要我如何。”祝聽寒眼前涌上水霧，“非要我死心塌地等一個遙遙無期的人你才滿意？更何況是你自己說的讓我不用等。”

    晏望被哽?。骸拔椅戳系侥銜@么快就……”

    “好了，”祝聽寒打斷他，“時辰不早了，二爺若是沒什么事，我就先回了。”

    晏望依舊不依不饒地問：“回哪里?！?/br>
    “自然是寧衛(wèi)王府。”

    “阿姮……”

    “夠了……”她突然涌上一股氣，緩了好久才緩下來，“二爺或該叫我一聲嫂嫂?！?/br>
    他沉默了半晌，祝聽寒不想在與他周旋，正要轉(zhuǎn)身離去，他說，“我一見你就想抱你，你覺得我要如何叫出口?！?/br>
    “你！”若是換作以前，他這樣說便是曖昧情趣，她定紅著臉羞得不知所措；但以如今兩人的身份，他再這樣說就實在不成規(guī)矩了。

    祝聽寒氣哄哄地離開，只想快些回家，腦中亂雜，風(fēng)吹過來時臉上一片濕冷，她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已經(jīng)淚流滿面。

    晏望跟上去，跟她在身后，望著她瘦小的背影說：“正好，我同你一起回去，我正想問問我那大哥，這些年我給你寫得書信他可知都在哪兒。”

    說完，祝聽寒驀地停下腳步。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哪有什么書信，不是自兩年前那封斷情信之后，他便再沒有書信送來了。

    晏望同樣紅著眼，那封信里的三個字，不過是為了應(yīng)付雙方的父母，其他他想說的話都在另一封信里，他想聽寒一定能懂，更何況聽寒是一直支持他做任何事的。

    這兩年他從未斷過與她的聯(lián)系，他雖沒個定所，但聽寒一直是在家里的，他便隔三差五去一封信，又因為自己一直在路上，所以一直沒收到回信也沒覺得奇怪。

    一直到他尋到老師，他在信里說了自己的位置，連著好幾個月也未曾收到她的來信，他這才發(fā)覺不對。

    放心不下回家，竟得知她竟與大哥成了婚，家里人無一例外都有意瞞著他；再去到祝家，他更是完完全全成了一個薄情寡義的負(fù)心漢。這些都不算什么，最讓他痛心的，還是自小定情的小青梅儼然成了他的大嫂———

    “是他故意切斷我與你的聯(lián)系，我不知道你要嫁人，更不知道你要嫁的是他。”

    祝聽寒緩了好久才想明白他說的話，她看向晏望，這個自她情竇初開時就喜歡的人，原以為兩人的緣分早就盡了，沒想到是有人擅自替她做了選擇。

    一時間心中百感交集，晚冬的風(fēng)透衣而過，像是從頭到腳一桶涼水潑下來。沉默過后轉(zhuǎn)身離開，未留下只言片語，也沒在晏望緊追不舍的挽留中停下腳步。

    她回了康泉寺原先她住的廂房，錦秋跟在她身后：“王妃今日不回王府了嗎。”

    “嗯?！?/br>
    “剛才有人來傳，王爺來接您了……”

    祝聽寒閉上眼：“讓他回去吧。”

    錦秋欲言又止，看她這般失神落寞的模樣，只好識趣地退了出去。

    沉寂的庭院，只聽得有清尼在門外清理掃雪。

    晏望與晏祁碰到面時，晏祁一只腳剛好跨進康泉寺的門檻。

    時下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當(dāng)兵之人不可入寺廟，身上血污太多，一是要臟染了這純凈之地，二是相對相沖，怕是有一方會遭到反噬。

    康泉寺的住持立在一邊，只看著晏祁的身影搖頭嘆息。

    晏望看到他，半啟了唇，倒想好好質(zhì)問一番這位兄長，可惜晏祁眼里平靜的如一潭死水，不帶半分愧疚和心虛，讓晏望一肚怨氣無處發(fā)泄。

    直到錦秋出來，將王妃今日不回府的話傳達(dá)給他，他的目光才有一瞬間的松動。

    晏望攥緊手心，面罩寒冰，不自在地掃他一眼：“大哥可有話要對我說？”

    晏祁連個眼神也沒遞給他，只是獨身立在庭院中間，一副要這樣等下去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