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丑時之女之六》詭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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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譎》 素色的長袍上沾染了再鮮艷不過的深紅色,若是不仔細看,或許會以為那是袍子上的艷紅不過是被點綴而暈開的紅花,倘若定神一瞧,才會恍然發(fā)覺那竟然是一滴滴令人怵目驚心的斑斑血跡,而鮮血竟來自那躺在長袍上的人兒,人兒喘息未定,兩眼恍恍惚忽的看著那跪坐在自己枕邊,兩眼更比他空虛、茫然的少年,沒一會,人兒便苦苦一笑,只見他盈盈淚水盡在眼眶打轉(zhuǎn),彷彿找不到出口,只能在周圍來回徘徊著。 「久瑔,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人兒的語氣中充滿了絕望以及惋惜,但是他的眼神卻不是對視著床頭的男孩,而是看著那方才著上衣衫的男人,男人沒說什么,只是靜靜的望著前方,沒過多久,只見他開口便淡淡的說:「我一直都是這樣的,而你也毫無改變的……執(zhí)迷不悟。」男人回頭看著床上的人兒,眸子透露出的盡是鄙夷,卻又藏有一絲憐憫。 「呵,既然不是心上人,又怎么能做出這種事情呢?犬神都是這樣的嗎?將獵物玩弄于鼓掌間,卻不置于死地,在絕望的同時,再將他吞下腹中……」人兒爬起身子,身下卻疼得讓他眉頭深鎖,一絲絲的鮮血從大腿內(nèi)側(cè)流淌于素色的袍子上,更添增一股嫵媚,又或許是狼狽的氣氛。 最讓人痛心欲絕的又或許是那連眉頭也沒能蹙一下的白發(fā)少年,他永遠只能望著前方,即使前方有著什么,亦或空無一物,那少年的心靈卻都是一成不變的虛無。 那滿身是傷口的人兒正是銀佑,而他這次定然又是傻巴巴的被這名為久瑔的犬神牽著鼻子走了。 看見銀佑眉頭緊緊皺成一片的模樣,久瑔卻只是撇開視線,淡淡的道了幾句,「你能堅持一段感情該說是癡情,又該說是因為這世界本是沒有能使你動搖的事物?」說著說著,久瑔嘴角出現(xiàn)一抹詫異的笑容,「平常瞧你話說得冠冕堂皇,沒想到一看到白兒的人就亂了分寸,這不正是被感情左右嗎?」 面對久瑔的冷嘲熱諷,那原本面對著白兒的銀佑只是低下了頭,臉上卻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說:「亂了分寸又奈何,被感情左右又如何,總比你如此冷若冰霜來得好……倒是你……以前不這么討厭人類的……」說著說著,銀佑便昂首看了久瑔一眼。 那大狗jian詐歸jian詐,冰冷歸冰冷,卻永遠有著別人看不到的愴然,卻永遠用著傲慢的一面去掩飾自己的弱點。 久瑔有些不耐,搖了搖頭便說:「我向來就不喜歡人類,不像你……被人類一再背叛卻還要搖尾乞憐,我說過了吧?沒見過你這樣子的笨貓……」 「至少……白兒沒有背叛我?!惯@么說著的銀佑苦苦一笑,只見他眼神慢慢的游移到那尊名為白兒的「人偶」身上,即便一個人失去所有表情,或許就再也不用煩惱自己會被感情左右,永永遠遠當(dāng)個木訥的木頭便是,但卻因為如此而無法理解世間常情,卻也可以說是可悲十分。與其如此,銀佑可寧愿當(dāng)個自作多情的傻子。 從久瑔臉上顯現(xiàn)出的是冰冷,他只是微微的撇了頭,「愿你一生無怨無悔,倒是那……名為真樹的小鬼,明明有著滿溢而出的怨恨,卻永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不會亂了自己的腳步?!咕矛喺f道,不知道臉上所浮現(xiàn)的笑靨到底是諷刺還是無奈。 明明是一張被染黑的紙張,卻又能一再的反璞歸真,一個人的韌性若是如此頑強而不屈,那當(dāng)真是令人敬佩。 「你……為何忽然提起這件事情?」銀佑有種不好的預(yù)感,彷彿眼前的久瑔又在打什么壞主意,而自從來到杉澤村,他便和真樹走失了方向,而偏偏又遇到白兒,仔細想一想這一切絕非偶然吧?銀佑倏然站起身子,卻因為下半身的腫脹而一屁股摔回地上,卻如熱鍋上的螞蟻,急沖沖的開口就問:「你、你到底是為什么接近真樹?你當(dāng)初……說需要百鬼的領(lǐng)導(dǎo)者,難道這次也是為了這個而來?」 久瑔臉上沒有太多訝異,只是頷首,便說:「若是那小鬼的個性絕對不會答應(yīng),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就一隻礙眼的貓又絆住我那怎能成?在你被感情左右的同時,我想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掉入陷阱了吧?」久瑔沉沉的說著,一副欲刺激銀佑的模樣,而銀佑也正中他的下懷,兩眼惡狠狠的瞪向久瑔,卻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別對真樹出手……」銀佑吃力的說著,大腿內(nèi)側(cè)又因為過度激烈的拉扯而滴下好幾滴鮮紅,而那狼狽的模樣更是挑起久瑔睥睨的神情。 「你只不過是蚍蜉撼樹,一隻小小的貓兒,又能做些什么?就連白兒那次你沒能出手相救,這次又能奈我何?」久瑔看了白兒一眼,便苦苦一笑,對于銀佑來說自己究竟是害了他,又或是幫助了他呢?無論他說什么,白兒都不會反抗,那有著生命卻沒有情感的生物,堪比人偶,卻又更加令人作嘔。 銀佑噤聲,兩眼哀傷的看向久瑔,這一會兒,久瑔清楚的理解自己又再他的傷口上狠狠的灑上了一搓鹽巴,久瑔愛暗笑自己說話原本就說得不漂亮,對眼前這楚楚可憐的銀佑更是狠毒十分,他就是看不下去,不喜歡銀佑對待白兒那樣百般關(guān)心、迷戀的模樣。 兩人沉了一會兒,只見久瑔轉(zhuǎn)去了身子欲離去,而他怎么也沒想到銀佑竟然躍起身子,一把抓住了久瑔的手,便說:「我沒能做什么,但是久瑔你……你真不如我想的壞心,你這一千年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久瑔呆愣愣的望著前方,有一分半刻的時間沒能開口。 ──自己奪去了白兒的情感,奪去了銀佑的自由,這不是壞人,那是什么……? 久瑔冰冷的手扣上銀佑的,他緊緊閉上了眼,「我們彼此都失去了最愛的人,你走向光明,而我走向黑暗,這是不可避免的?!?/br> 那個人曾經(jīng)這樣說過:「去體驗這世界的美好吧!你活得比我久,怎么能比我絕望呢?」對于她的那句話,久瑔一開始不以為意,然而慢慢的他懂了。這世界的黑暗跟光明本身就沒有界定,所堅持的事情有對錯之分嗎?久瑔曾經(jīng)感到茫然,如今,他所作所為是對是錯呢?這又是誰能來斷定的。 將銀佑困于虛無一千年,令他深深的體會了孤零無依的日子,然而因為白兒,他卻堅持了下來,而白兒的情感又被抽走,他沒有理由去毀壞這兩人,就算看不順眼也不至于如此。 ──你真不如我想的壞心。 久瑔狠狠的扳開了銀佑的手,搖了搖頭便說:「那個名叫千鶴的女人,我和她做了交換條件,若是她將真樹帶來,我便設(shè)法救活那個名為風(fēng)太的……前百鬼之王?!?/br> 「或許,我該問你一個問題,作為半妖的你,又是站在哪一邊的呢?妖怪這邊,還是寧愿和人類站在同一陣線?」久瑔如此問道,而銀佑只是瞥了他一眼,從他那不信任任何人的眸子中,他看到的也只有諷刺,而銀佑只是苦苦一笑,說:「兵者,軌道也,這實在是我無法回答的?!?/br> 然而他心里卻知道,從那雙不可違抗的雙眸中,久瑔所想要的答案有只有一個,說問是客氣,那彷彿疑問的語氣中帶有的卻是百分之百的篤定,打從一開始想要從他手掌心中溜走就是不可能的。 銀佑愣了會兒,想要伸手雙手抓住久瑔,但是這一抓卻是撲了個空,久瑔的身影早已從他眼前消失,他一直都是個傲慢的大狗,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銀佑就是擔(dān)心著他,他知道在久瑔那冷若冰霜的表皮下,有著無數(shù)的苦衷,那是他無法看見的,也是他最想要去翻索的。 而久瑔早已在四周佈滿了結(jié)界,甚至開起了魘,再怎么樣也逃不過那犬神眼下了…… 銀佑將視線回歸到白兒身上,只見那人兒依然呆若木雞的望著前方,他眼神所看的究竟是什么?難道自己永遠都無法再映入白兒的眼簾中?銀佑走到白兒身邊,便蹲下了身子,輕輕的撥開了白兒臉上的發(fā)絲,用著溫柔的口吻說:「你知道嗎?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 「這里……就是杉澤村?」英一四顧了一會兒,忽然眉頭緊鎖,定神瞧了瞧眼前那早已被雜草覆蓋住的路牌,這地方已經(jīng)不是單單青苔黃葉足以形容了,從入口開始大伙就可以感受到陣陣陰涼,而且那風(fēng)彷彿是故意向著他們吹來,呼嘯聲中還依稀可以聽見人類呢喃的聲音。 誠上前看了那牌子一眼,手指著牌子上的字,一字字念著:「從這里進入到里面的人,無法保證性命安全。」此話一說完,所有人都打了個寒顫,這地方陰森成這樣也就罷了,竟然還掛上這樣的牌子,這下更是草木皆兵,一陣風(fēng)吹草動都惹得人心惶惶,沒人敢吭聲,就這么急急忙忙的繼續(xù)往杉澤村深處走去。 而在往前走些,便可看到一座腐朽的鳥居,詫異的卻是那鳥居之下竟然有顆像是骷髏的石頭。 花梨瑟縮著身子,不只花梨,就連明也提心吊膽了起來,無論是誰,從踏進杉澤村范圍的那一刻,必然都能清楚的感受到來自這片土地的怨恨以及力量,只要一出神,只怕是意念也要被那股怨恨牽著走,而變得暴戾恣睢。 英一忍不住撫手稱好,開了口便說:「不愧是杉澤村,百聞不如一見?!?/br> 花梨昂首,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看著英一,便反駁道:「百聞不如一見?這種地方……煞氣重得要死,要我不是因為擔(dān)心真樹,打死都不會想來到這、這鳥不生……生什么來著,生鴨的地方!」說著說著,花梨頑皮的吐了吐舌頭,不見方才那般慌亂樣。 「鴨什么鴨,我還生鵝咧,是鳥不生蛋才對吧?」說著這句話的明聳了聳肩膀,便白了她一眼。 誠愣怔了一會兒,便伸出了手想要觸碰腐朽的鳥居,不料這一碰,那鳥居竟然濺起了漸漸漣漪,大伙兒還沒能搞清楚狀況,只見那鳥居劃出一道漩渦,而那漩渦正步步侵蝕著誠的手,從手掌到手臂,那粼粼水波猶如黑洞將誠的手緊緊的往內(nèi)拉。 其他人見狀也沒呆著,英一趕緊上前拉住誠,誠將身子的重心往下放,盡全力的維持自己的體力好與那不知名的力量抗衡,然而那力量眼見久久不能釣獵物上鉤,力氣竟然也越放越大,誠的身子一大半已經(jīng)被拉進漩渦中,而他眼看情況如魚游釜中,他沉下心,口中默念了幾道咒語,那水牢才「噗通」的一聲,將他的手放開。誠的身子倏然向后倒去,而身后的眾人急忙拉住他的身子,他才沒有當(dāng)場「仆街」。 誠虛脫的坐在地上,看著自己的手腕竟然就這么出現(xiàn)了一道道的燒燙傷。 「這……這是結(jié)界,應(yīng)該是為了防止外人進入的,只是……萬萬也沒想到這結(jié)界除了屏除外人竟然還能傷人呢?!拐\揮了揮自己的手,想將那痛楚揮散而去,只是沒想到那痛覺依然存在,奇怪的反而是那傷口竟然正開始模糊著,頃刻間,就連傷口也就這么消失了,誠瞠口結(jié)舌的看著自己的傷口,然而其他人似乎沒有意識到這點。 ──幾隻了? 誠心理細數(shù)著,從上次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達到了八百隻了,從最近開始,他確實開始感覺到體內(nèi)的煞氣不斷被催化著,從傷口異常的癒合開始,到喪心病狂……距離一千隻,而成為完完全全的妖怪已經(jīng)不遠了。 「誠,你來看看這個……」英一揮著手,示意要誠過去,誠愣了一會兒,便走到了英一身邊,只見英一蹙眉凝思,對著方才那結(jié)界盯了半晌,忽然開口:「這結(jié)界有破綻,而且從杉澤村的魘如此紊亂來看……恐怕已經(jīng)有人捷足先登了,那人若不是真樹,恐怕就是其他心懷不軌的人了?!?/br> 誠沉思了一會兒,便大膽的再次將手靠近那水波,只見這次那水波連一點漣漪也沒能浮現(xiàn),反而是結(jié)界的四周開始不安的浮動著。 「這水……竟然有人性,竟然畏懼著我的力量……」誠不可思議的說著,很明顯地,當(dāng)誠的手掌一靠進那結(jié)界,那水波竟然有著退避的現(xiàn)象,沒多久,那水就這么開出了一個大坑洞。 花梨瞠口結(jié)舌的看著那景象,搖了搖頭說:「這、這該不會是在引我們?nèi)脍缥V虬???/br> 「再是危險,我也要賭上一賭,況且我……從這水上竟然能夠感覺到和真樹相似的氣息?!拐\那隻貼近水面的左手不斷的顫抖著,只要再向外伸三公分左右就能觸碰到水,但是從方才開始,他對那水竟然也有深深的畏懼,假若太過靠近便會被吞噬得一點也不剩。 ──那個名為久瑔的男人并沒有撒謊,真樹的確就在這里。 「你們退后些?!拐\說道,便對著身后的其他人莞爾一笑,他食指與中指合併,嘴中又喃喃念了些什么,眼前的水牢便在一瞬間冰消氣化,然而卻又一縷縷的黑煙纏繞上誠的手臂,當(dāng)黑煙接觸到誠,卻煙消云散,只留下茫然的其他人。 最先意識過來的是英一,他沉下了心,卻沒有說什么,只是板著一張臉靜靜的觀察誠。 誠方才所念的咒語很明顯并不是破除那結(jié)界,而是直接把結(jié)界的負面力量吸到自己身子中,別說是增加內(nèi)功,與人類氣場相互顛倒的煞氣只會讓人類步步走向魔化,而英一也感覺到了,從認識誠到現(xiàn)在……他身上的煞氣倍盜兼行,然而英一本身也見過許多驅(qū)魔師走火入魔,最終也成為嗜血狂魔,同那些魍魎鬼魅淪入了不歸路,若是驅(qū)魔師體內(nèi)的煞氣已經(jīng)魔化一半以上,便無法阻止,這時頓抽手不再殺妖恐怕也是抽刀斷水,體內(nèi)的煞氣反而會因為強烈的殺戮慾望而加速步向毀滅。 倘若驅(qū)魔師是個內(nèi)心堅定之人,頂多外觀魔化,內(nèi)心卻還能保有人類的七情六慾。 英一知道遲早會走上這一步,只是沒想到會如此快速……或許是因為和誠最靠近的真樹本身就是煞氣纏繞于身,才會如此吧? 只見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毫無變化,一點都不像是剛吸入煞氣的人。 「我們還是快些趕路吧?!拐\說道,便跨步通過那腐朽的鳥居,而沒多久后,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片荒煙也蔓,所有的屋子不是倒了就是還保留著當(dāng)年大火行徑的痕跡,這一片愁云慘霧讓大伙兒忍不住禁了聲,極為詭異的更是……在村子的四周竟然還保有一個個黑黑的雕樣,花梨好奇的上前探了站在十二點中方向的那座雕像,才發(fā)現(xiàn)那雕像兩眼瞪得死大,而且身上黑黑一片片的竟然是焦炭。 那雕像的眸子若不說,簡直還真人毫無二致!連那恐懼的眼神也唯妙唯肖,然而杉澤村據(jù)說早已毀滅,如今又怎么會有雕像? 那一座座雕像不是臉神茫然就是驚恐無比,要說是雕像,那與人相似相去不遠的外表,要說是一尊活生生的蠟像也不為過。 頓時,明瞥了手錶一眼,才發(fā)現(xiàn)── 「這、這怎么可能……剛剛明明已經(jīng)過了三點五十分,可是為什么時間不斷的在倒退?」明疑惑的問道,與其說是猜測,更該說那語氣中充滿了篤定。在明踏入杉澤村的時候,他瞄了手錶一眼,當(dāng)時是三點五十分,然而現(xiàn)在卻倒退成了三點三十分,若不是手錶故障,那又該做何解釋? 聽完明的這番話,誠也急沖沖的拿出手機一瞧,果真……自己的手機上也是三點三十五分,明的手錶壞了,難道連自己的手機也故障了嗎?天底下沒有這么巧的事情。 在大家茫然無措的同時,花梨伸出了手指,指向那一座座的雕像,顫抖著嘴唇說:「動……動了……剛剛……真的動了??!」 「你……你在說笑吧?這、這東西,要不是尊雕像,瞧它的模樣,又怎么可能動呢?」明半信半疑問道,卻還是心養(yǎng)地瞅了那雕像一眼。 卻怎樣也沒料到,那尊雕像的身子雖然僵硬,卻以極度緩慢的速度移動著關(guān)節(jié),這下四人更是啞口無言,吐吐吞吞了半天便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快跑。」沒有猶豫多久,他們便抬起腿猛力的往杉澤村的深處跑,這一切也只能求速戰(zhàn)速決,眼看這一尊尊的雕像若真活動起來,必然會是個大阻礙! 「明,你嗅得到真樹的氣息嗎?」誠雙腳健步如飛,語氣中卻還是帶有鎮(zhèn)定問著。 明沉思了會兒,頷首便說:「有是有,但那氣息極度微弱……而且還有別的氣息參雜在其中,根本無法分辨來源?!谷羰窃谝黄5耐恋厣希鏄涞纳窔馐强梢宰屓嗽诘谝豢叹筒煊X到的,然而在杉澤村這,真樹的氣息反而被土地本身的力量蓋了過去,縱使真樹身上有青草味,但是要在這花花草草開滿山滿谷的荒郊野外只嗅到真樹一個人的氣息也是不可能的。 剎那間,一股熱流掠過誠的身子,他錯愕回首,只見一個人型模樣的東西已被祝融吞去了大半邊,他焦黑的身子在火中痛苦的扭曲著,不斷的拍打著身子,那火卻緊咬不放,哀嚎了一陣子,那男子便不斷如帶,只聽見他呢喃了幾聲,那大火便也隨著他的生命消逝,奇特的反而是當(dāng)大火退去后,男子原本倒下的身子慢慢的爬了起來,連原本扭曲的面孔也變成了慌張的樣子,那應(yīng)該是一片焦黑的面孔卻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活生生的臉,那奇特的模樣簡直和錄影帶的倒帶毫無二致。 不只一個人如此,方才他們所見到的木屋也一樁樁燃燒了起來,然而原本空無一人的屋子不知在何時卻多出了許多的住戶,可是大火也都沒延續(xù)多久,那屋子便恢復(fù)平靜的樣子,也不見方才燒焦的痕跡。 「……時間在倒退,每到規(guī)定的時間,杉澤村就會再次上演那天所發(fā)生的事情。」花梨喃喃說著。 這就像是生前自殺的人,死后卻要彌補自己的過錯,每到自己自殺的時刻,便要用著相同的方式再次自殺,這也是為什么常常會有在相同的時刻,看見一樣的人重復(fù)跳軌或是跳樓的世界,甚至是樹上一次吊著好幾句尸體,在那晃阿晃阿的,明明都是尸體了,卻還是會瞪大雙眼望著你…… 英一搖了搖頭,誰也不喜歡碰著這樣的景象,縱使受苦的不是自己,但是眼看那些冤魂死后不得安寧、不得投胎,便覺得悲從中來,「他們……是背負著其他人的怨恨,才會落得這下場的,而且那怨恨的宿主死后鐵定也是無法安息,才會將整個村子拖下水。」 誠只是付之于一笑,搖了搖頭便說:「無論理由是什么,遷就他人就是不應(yīng)該?!股頌轵?qū)魔師,無論是人類的執(zhí)念或是感情,他自然也是看多了,無論是贈恨或是愛這兩樣都是會彼此遷就的東西,其中愛當(dāng)然會轉(zhuǎn)恨,亦有少數(shù)恨轉(zhuǎn)為愛的例子。 沒有多表示些什么,誠筆直的繼續(xù)向前走去,路上的一切都與他毫無干係,而他,只是直勾勾的往自己邁進的道路看著,明明從大地中傳來鬼哭神號,然而誠卻也不為所動,那從容不迫的模樣實在令人佩服,就連見慣了槍林彈雨的英一對于眼前這一幕幕的景象亦感到駭然。倘若一個人有心之所向,想必路上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都能咬緊牙關(guān)撐過;倘若一個人曾經(jīng)滄海,想必眼前再是震撼亦或駭人的景象都無法令他的動搖吧。 英一闔上了眼,自個兒喃喃著:「倒是人家還沒遷就你,你就急著去躺那灘渾水了,呵呵……」 明則是看了誠的背影一眼,便低下了頭。 ──這樣的自己是不是很不要臉呢? 明明都被誠那樣溫柔拒絕,到現(xiàn)在竟然還對這段暗戀抱有一絲期望,甚至?xí)庹鏄溆肿屨\擔(dān)心,那愁眉不展的樣子,無一不讓明感到心疼不已,若自己有朝一日亦能獲得自己所愛,必然會加倍珍惜,絕對不會讓誠露出那樣的神情。 曾有人說──「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情戀落花。」雖說明并非嫋嫋婷婷的小姑娘,但是心中對一個人用情至深這點卻一點也不輸任何女子,雖說這落花有意,那自己倒也認了,喜歡上誰又不是自己能決定的,那流水至少也從自家門前經(jīng)過了,這總比萍水相逢來得好,而那逝水不過是賞上了另朵花,如此甚好,至少他不再是獨自一人隨波逐流。 ──可這落花卻又有誰來摘?。?/br> 明瞥了花梨一眼,只見花梨亦是望著誠的背影,滿臉愴然,卻在轉(zhuǎn)過來看明的那一瞬間露出的燦爛的微笑。 「清和時候卷紅綃,端的長春春不老。」花梨這么說著,然而臉上的微笑依然存在著,「……但愿你一生都安然無恙?!鼓鞘擎萑徊煌男v,不再是燦爛,而是一種懷念,而他,從未在花梨的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三點四十分,時間不再倒退而行,而是一步步的邁向「未來」。 一行人駐足于森邸的門口,那寒森森的入口令人不寒而慄,更讓人毛發(fā)倒豎的便是入口的拉門上被貼滿了符咒,甚至濺灑上了斑斑血跡,若不是因為那血跡呈現(xiàn)暗紅色還完全凝固了,花梨絕對會天真的以為那只是紅油漆,但方才親眼目睹了整個村子發(fā)生的詫異事情,再怎么說服自己也都像是掩耳盜鈴。 說來丟臉,明明她早已都成了骨女,這膽子倒沒能往骨子里去呢! 花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露出了憂心忡忡的模樣,就怕這拉門一打開就會竄出前所未見的奇異生物往自己撲上,或是口吐奇怪的液體朝自己噴來……她也曾發(fā)生這樣的事情,那一陣子當(dāng)真是捏鼻仰天,就怕哪天自己會被惡臭嗆死,而那陣惡臭味當(dāng)真是另類的「三月不知rou味」,為什么這么講?身上的惡臭都堪比臭鼬了,哪還吃得出rou的味道阿?一張嘴那惡臭便直直撲鼻,就怕你吃下了滿口的惡臭,連rou早已滑落嘴邊都毫不自覺了。 明愣了一會,便像狗兒一樣的匍下身子,對著泥土嗅了兩下便說:「這……真樹來過,味道雖然有些淡,但是還能辨認。」 這回倒是英一目瞪口呆,稱讚道:「原來狐仙和狗一樣都有靈敏的嗅覺呢。」明挑了挑眉頭,只覺得身子里的狐貍──白虹,似乎對于英一這番說法大有不滿,大概是對那傲慢的犬神感到不快才會怒氣沖沖吧! 「確實,這森邸之中傳來的煞氣又比整個村子的更…‥不舒服?!拐\默默的頷首,便上前嘗試搬動森邸的大門,然而那大門卻卡得死死,一點都沒有要移動的樣子,拉門斜靠于墻壁上,而從旁邊的斜角也能隱隱約約的看見森邸的走廊,誠將視線游移到門的符咒上,他怔愣了會,定神再瞧,才發(fā)現(xiàn)那門上面紛紛籍籍的符咒中,竟然自己師父──幽冥的符咒,雖說驅(qū)魔師的符咒都大同小異,但是幽冥的字跡獨樹一幟,就算他人想要模仿也未必一模一樣,而誠從小就看著師父的符咒,自然能分辨其中不同。 莫非師父也曾經(jīng)來過這地方?師父的外表看起來頂多不惑之年,不過半百,杉澤村一事發(fā)生于五十年前,然而師父是什么時候來的? 誠沒有多想,便回首看了英一和花梨一眼問:「花梨,這縫隙你有辦法鑽過去嗎?」 花梨瞇眼瞧了那細縫一眼,便回:「若是身型小些應(yīng)該是有可能,我試試看?!拐Z落,花梨的身子發(fā)出喀嚓聲響,腰際間忽然裂了開來,她的半上身和下半身連接的地方全部化為骨頭,又是喀嚓的一聲,上半身和下半接便告別了,花梨先是飄著上半身鑽進那細縫中,停留在原地的下半身就這么神奇的動了起來,一步步往前走想要找到細縫的入口,卻因為看不見前方而撞上了墻壁,頓時細縫中的花梨也發(fā)出「哎唷」的一聲,雖然斷去了身子,但是卻斷不掉痛楚。 在其他三人的幫忙下,花梨的下半身這才順利的也入到細縫中,花梨的上半身飄回腰際的部分,中間原本化為白骨的地方頓時又生長出了rou,將上下半身牢牢黏在一起,她轉(zhuǎn)動著身子,一副大功告成的得意模樣。 明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小聲的說:「她那模樣真是看了一百次都無法習(xí)慣呢?!?/br> 英一忍不住噗哧一笑,靠近明的耳邊細聲說:「你鐵定沒看過她把頭也拔下來的模樣吧?」一聽到這句話的明更是錯愕的僵硬了半張臉,只剩下嘴角還在微微抽動著。 ──那種模樣真是一點都不想看到。 「花梨,你進去找找看其他的路口,如果可以便直接想辦法破除掉大門吧?!拐\說道,花梨嗯了一聲便轉(zhuǎn)身準備行動。 入到森邸的花梨環(huán)顧了四周,只見墻壁上也是血跡斑斑,她的指尖順過那墻壁,一步步向著森邸深處走,然而浮現(xiàn)在她腦海的卻是當(dāng)年一幕幕的場景,那被大火燒掉的游廓,一切彷彿失去了他的那一日,當(dāng)她再次重返火災(zāi)現(xiàn)場卻只能倚靠著墻壁痛哭流涕。 ──「我不會后悔的,也后悔不了,這對我來說已經(jīng)是很美好的結(jié)局了,你也……快些離開吧,花梨?!顾@么說著,明明死亡早已降臨于他,他卻還是欣慰的笑著。 花梨停下了腳步,眼淚就這么潸然而下,她抹去眼淚告訴自己現(xiàn)在不是垂頭喪氣的時候,卻還是控制不了,縱然那已經(jīng)是幾百年前的往事了,每當(dāng)想起卻還是歷歷在目,那人的一舉一動,臉上悲哀的表情怎么樣也揮不去,而她曾經(jīng)淡忘過那人的面容,直到再次遇見明,才依稀想起那個人眉間的一絲稚氣,以及那令人愛戀的五官。 頓時,她發(fā)現(xiàn)到走廊邊竟然擺有一根長長的鐵管,上面生滿了銹,必然也放了段時間了,她拿起鐵管,有重量些墜手,力大無窮的英一單靠這鐵管應(yīng)該能不費吹灰之力的就將大門扳開了吧?花梨自信的點了點頭,拿起鐵管便拔起腿回到森邸的門口,接過鐵管的誠先是疑惑的盯著那鐵管半晌,這才反應(yīng)過來將鐵管交付于英一。 英一無奈的笑了一下便說:「出力的事情還真的都是靠我???」語畢,他拿起鐵管,沒想到這一使勁,森邸大門口不只歪曲變形,甚至險些破個大洞,在一旁的誠和明無一不瞠口結(jié)舌,頓時覺得同樣身為一個男人,自尊似乎就這么沒了。 其他三人魚貫而入,方才門被這么一扳,屋內(nèi)的飛塵皆翩翩起舞,惹得明摀起了鼻子卻還是不斷打著噴嚏,花梨看他鼻子通紅,忍不住笑說:「好像哭紅了鼻子的狗兒?!?/br> 明無力的瞪了她一眼,卻也無法說些什么來反駁花梨的話。 森邸的走廊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步行三、四分鐘便可見底,然而通行到其他路的大門是被卡死了就是扭曲得不成原型,當(dāng)年大火肆虐的威力從森邸便可見一斑,順著煞氣較重的方向,沒一會兒便來到了一間奇怪的房間,那門口顯然特別大,詫異的卻是門口上竟然還綁著無數(shù)條的鎖鍊,就連貼上的符咒也明顯得比森邸的大門還要多。 誠猛然的回首,四顧了一下,反應(yīng)過度的樣子讓其他人都隨之驚嚇,沒過多久,誠才靜下心思,說:「抱歉,我只是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 「我也感覺到了,像被什么監(jiān)視著的感覺?!褂⒁稽c頭說道,然而此話一出,其他人皆噤聲,兩眼睜得死大的盯著他瞧,「應(yīng)該是那叫做久瑔的傢伙吧?」明猜測著,畢竟一個毫無干係的犬神忽然冒出來,又告訴他們真樹就在杉澤村,這其中必然是有鬼,但如今也無可奈何上了賊船,難道還要跳海把事情搞到更一發(fā)不可收拾的地步嗎? 犬神雖然修為強大,無論如何,傷害了人類便是禁忌,管他是修行幾千幾萬年的妖怪,總會有人來將他拿下的,想到這里,犬神這次的陰謀便顯得更奇怪了,在誠看來──那個犬神只是想要煽動妖怪和人類的關(guān)係。 然而眼前的鎖鍊也不是徒手就能扳開的,想著想著,英一便拿起了方才的鐵管,躍躍欲試著。 英一用鐵管將鎖鍊的一環(huán)用力挑起,只見那鎖鍊即使彎曲變形了,還是緊緊的相扣不放,鎖鍊這種東西經(jīng)過風(fēng)吹雨打應(yīng)該更為脆弱吧?就算是在室內(nèi),生銹的鎖鍊也不該如此堅韌,狐疑的英一湊近一看,才發(fā)現(xiàn)那鎖鍊竟然沒有一絲生銹,而且模樣還頗新。 這下子誠也發(fā)現(xiàn)了,便想起剛剛在門口所見到的符咒,在這扇門上亦是佈滿了師父的符咒,加上這鎖鍊的模樣,似乎都是事后他人加裝上去的。 只見彈指間,那鎖鍊啪嚓的一聲,一環(huán)又一環(huán)的摔落在四人的腳下,而那模樣更是詫異,若是因為英一的力道而被破壞,那么鎖鍊上應(yīng)該會是彎曲變形的,而不是像這樣子一截又一截像是散掉的模樣。 四人都打了個冷顫,花梨顫抖著雙唇問:「要、要進去嗎……」 誠點了點頭,便捏了一把冷汗,手就這么撫上了拉門,他屏氣斂息,心底彷彿有千萬個聲音告訴他──「絕對不可以大意!」 ──最終,那迎向離別的大門還是敞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