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波音客機乘著海面升起的赤色朝霞，直飛西南方向熱帶國家。

    待機身平穩(wěn)在云層中穿行后，齊詩允終于能靠在舒適座椅中閉目養(yǎng)神。

    凌晨交接儀式結(jié)束，整個紅港徹夜未眠，兩人就近住在君悅，輾轉(zhuǎn)反側(cè)到兩點才入睡。但此刻雷耀揚并無困意，安安靜靜坐在她身側(cè)，專注翻閱手中《信報財經(jīng)》。

    叁天前，恒指一路升至前所未有的一萬五千點，在回歸之際，著實振奮人心。但幾家歡喜幾家愁，泰國股市一跌再跌，局面已有失控跡象，即便政府緊急救市月余都未見起色。

    他不禁回想昨夜大哥同自己分析貨幣投機家佐治·索羅斯五年前做空英鎊的案例。雷昱明向他大膽作出預(yù)判，若持續(xù)這股低迷走勢，泰銖遲早要成為下一個狙擊目標(biāo)。

    幸而九六年起，自己在東南亞的置業(yè)拋售，一部分資產(chǎn)都已陸續(xù)轉(zhuǎn)回香港，另一部分于去年底交由奧地利銀行妥善保管。

    東英也是自去年開始大幅進(jìn)軍勞動力更廉價的內(nèi)地市場，如若真會發(fā)生一場金融浩劫，損失也不會太嚴(yán)重。

    而這一個月多內(nèi)，突然有強大財勢支撐的洪興社開始蠢蠢欲動。

    那幫人雖未與東英有正面交鋒，卻也對被東英奪走的地盤虎視眈眈。但預(yù)備接手社團(tuán)的蔣天養(yǎng)始終未在香港正式露面，只是拿下賭場經(jīng)營權(quán)后又悄無聲息地隱匿起來。

    這在泰國當(dāng)了幾十年土皇帝的男人到底意欲何為？實在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雷耀揚為身旁進(jìn)入深眠的女人掖好肩上薄毯，抬手揉揉太陽xue，又陷入一陣沉思。

    中午之前，飛機落地。

    牛高馬大的Power雙眼環(huán)顧四周，警惕性極高，加仔和阿兆還有幾個細(xì)佬推著行李牽引車，跟在雷耀揚和齊詩允身后。

    此次前往，除了打理一些生意上的小事外，主要目的是為照顧齊詩允一路周全。

    因為這滿地神佛的國度，并不像展現(xiàn)給世人的那般安寧美好，即便是他們已經(jīng)來過無數(shù)次，也還是會處處小心，謹(jǐn)慎提防。

    七月的泰蘭德正值雨季，比起叁月份來時涼爽太多，空氣似乎里有斑蘭葉和香茅的特殊味道，加仔用力深吸故鄉(xiāng)氣息，整個人都精神抖擻。

    走出航站樓，照舊是幾輛熟悉的越野路華泊在路邊等候，寒暄一番后，上了車，一路往芭堤雅方向。

    掛掉打給方佩蘭報平安的電話，齊詩允望向車窗外出神。

    親臨其境，并未感覺像新聞報道上說的那般緊張。

    凌亂無序的電線仍依附電桿纏繞半空，馬路上，五顏六色的突突車依舊我行我素隨意穿行，眾多膚色各異的游客仍自由自在享受曼谷陽光，真理寺附近，絡(luò)繹不絕的朝圣者與僧侶相互交錯，平靜悠長得一如既往。

    一百六十多公里路，車子途經(jīng)熱鬧非凡的喬木提恩海灘，又穿過成排高聳茂密的椰林和一片海濱住宅，最終抵達(dá)隱藏在帕塔納克山南麓深處的目的地。

    正午驕陽刺眼，齊詩允戴好墨鏡，隨雷耀揚手掌力度跳下車，抬頭環(huán)顧這裝載兩人回憶的的地方。

    不過一年多時間，但這里變化不小。

    別墅原地擴建，比起之前大了幾千呎，遠(yuǎn)處未開發(fā)的那片區(qū)域，也修筑起幾幢木質(zhì)結(jié)構(gòu)的泰式屋宇和觀景臺。

    唯一不變的，是依舊如琉璃般透徹的海面，白浪不停翻卷，泛起層層耀眼的銀鱗波光。

    鵝黃金鏈花垂落在正門門廊兩側(cè)，寬闊棕櫚葉遮住部分陽光，皮膚黝黑的管家巴頌與安保人員和幾個男傭前來迎接。齊詩允見他們個個鬢邊額間掛汗，像是等待已有一小陣時間。

    看到雷耀揚，巴頌立即笑著走上前，雙手合十以示恭敬。

    “Sawadikab”的禮貌問候聲不絕于耳，一行人說說笑笑，穿過種滿熱帶植物的前庭，進(jìn)入室內(nèi)休憩。

    客廳空調(diào)強勁，加上一杯冰涼斑斕椰子水解渴消暑，掃去一半舟車勞頓的疲累。

    電視里正播放午間新聞，雷耀揚問及巴頌當(dāng)?shù)亟鼪r，對方表示并未有太大變化，但敏感的民眾每日都會特別留意匯率波動，生怕泰銖仰賴的美元繼續(xù)升值。

    齊詩允仔細(xì)聽著他們的談話內(nèi)容，正剝開手中一枚龍宮果時，女幫傭前來告知眾人午餐準(zhǔn)備完畢。

    另幾個女幫傭擱置好筷子碗碟后陸續(xù)離開，眼見餐廳長形沉香木桌上，已經(jīng)擺滿酸香味濃的當(dāng)?shù)靥厣?/br>
    各類時新海鮮用最原始的炭烤和白灼，也有將泰式做法融合烹飪出奇妙風(fēng)味的菜品，咸蛋黃魷魚圈和辣蝦沙拉頗具賣相，一鍋忌廉冬陰功湯做得太誘人，即便平日吃慣清淡口的味蕾也被打開。

    七八個人相對而坐，用餐氣氛輕松愉快，如大家庭一般和諧融洽。

    用餐到一半，雷耀揚慢條斯理敲開一只蟹鉗，剝好rou放入女人碗中時，開始和細(xì)佬們說起翌日計劃和安排。

    飯后，巴頌帶兩人上樓安頓好，又下樓去分配一眾細(xì)佬房間。

    幾箱行李陸續(xù)被放入寬綽主臥，傭人退出關(guān)好房門，雷耀揚驗收一樣檢查每處細(xì)節(jié)和陳設(shè)，齊詩允只隨意掃一眼房間布局，打開旅行箱開始?xì)w置衣物。

    慢慢將手里幾件絲質(zhì)襯衫掛入衣櫥，她好奇問道：

    “你什么時候又把這里擴建了？我覺得原來的樣子都幾好。”

    “前年就在著手準(zhǔn)備，今年二月份我去大馬的時候就差不多快完工。我打算以后改建成專屬度假區(qū)，下次得空，我們帶伯母過來小住，她一定喜歡?！?/br>
    說罷，雷耀揚不疾不徐走到她身后，把剛搭在她手腕上的一條長裙拿過，隨手放進(jìn)衣櫥隔間：

    “這些等下叫幫傭上來整理就得，好困，我們睡個午覺先…”

    嘴上說好困，一雙手卻不懷好意地?fù)崦笱R詩允轉(zhuǎn)身捏他湊過來的臉頰，嬉鬧間，兩人順勢輾轉(zhuǎn)到雙人床上。

    熱切又溫和的吻落在唇瓣，落在耳際，落在鎖骨，落在她敏感的每一寸肌膚。

    體溫漸升，女人輕輕哼吟，催發(fā)欲望滋長。

    蓬松柔軟的被衾被弄到凌亂，在探入她文胸下緣時，床沿的手機鈴聲驀地打斷這纏綿一刻。

    雷耀揚極不耐煩拿起，瞥一眼來電號碼后，方才還餓虎撲食般的笑顏有所收斂，但在抬眸面對眼前人時，又恢復(fù)如常：

    “Sorry，等我一下?！?/br>
    隨即，他吻她額心，但接起來時，一張口就是幾句她聽不懂的德語問候。

    齊詩允默然，不知這通越洋電話到底說了什么，只覺得這癲佬神神秘秘，又在刻意對她隱瞞什么驚喜一樣。

    她從床上翻過身，看陽光透過落地木百葉窗掃進(jìn)臥房，海風(fēng)吹動起繞在床周的半透明紗幔，陣陣細(xì)碎海潮傳來，是靜謐又愜意的難得時刻。

    電話收線時，雷耀揚從寬大的露臺回到臥房，里里外外找遍整間屋子，都沒有看到齊詩允身影。

    換身透氣衣衫下樓，便聽見后院休閑區(qū)里的篤波碰撞聲和說笑聲傳來。

    男人輕手輕腳走上前，俯身在實木護(hù)欄邊站定，靜望倚在桌邊給球桿皮頭擦巧粉的女人。

    看她愈發(fā)熟練的動作，雷耀揚嘴角不由得勾起，笑容欣慰。

    此時，球桿對準(zhǔn)5號全色球的阿兆過于自信錯失良機，因為小小偏差未能進(jìn)球，一旁的加仔和幾個細(xì)佬忍不住吁他，「油尖旺篤波王」的稱號就快不保。

    “嘩？阿兆，你好會給我擺位，那我就不客氣喇?！?/br>
    笑著說完，齊詩允彎下腰，以整個上半身程九十度的姿勢，又?jǐn)[出標(biāo)準(zhǔn)的貼庫手架，體態(tài)流暢，頗為颯爽。

    一向冷面話少的Power本來坐在沙發(fā)里看拳賽直播，也不由得被這邊的動靜吸引。扭過頭來時，他正好瞥見雷耀揚在樓上俯瞰幾人，目光卻直勾勾鎖定在齊詩允身上。

    這次出行，不禁令想起十年他們前來泰國，陸雨織卻在港遭受魯笙毒手的悲慘往事……  Power不禁在暗自慨嘆，大佬時隔多年尋到真愛固然是好事，但自己，還是不禁為他愛到走火入魔的舉措而擔(dān)憂。

    江湖路依舊險惡，這位齊小姐…又能與他走到幾時？

    在眾人屏息凝神時，齊詩允雙眼找好瞄準(zhǔn)點，虎紋楓木球桿在她手中蓄勢待發(fā)。

    只聽“嘭——”的一聲響，貼邊的白色母球撞擊對面桌沿，長臺極限角度徑直將12號花球切入底袋，整個過程行云流水，相當(dāng)迅捷。

    見狀，幾個細(xì)佬拍手歡呼，桌對面加仔和阿兆看得癡癡傻傻。

    起初他們只是邀她一起玩，沒想到竟會是個突然殺出的程咬金，兩人不禁夾住臂彎里的球桿，也連連為她鼓掌。

    寸頭男人一臉幸災(zāi)樂禍模樣，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阿兆，看來你今晚想去步行街計劃泡湯，帶你去看人妖Show得喇？反正不脫衫也分不清男女，也有機會親密接觸?！?/br>
    來泰國之前，阿兆就心心念念Walking  street，對這著名風(fēng)月場好奇不已，而幾場球打下來，他的獵艷計劃徹底被齊詩允抹煞。

    此刻，暗綠絨面臺上還剩一顆黑八和兩顆全色球。

    她笑起來慢慢踱步，換過站位后又重新找準(zhǔn)角度，皮頭直指那顆定勝負(fù)的黑八。

    分秒之間，純黑色圓球徑直沖向中袋，齊詩允毫無意外取勝。

    雖說愿賭服輸，但阿兆還是把目光轉(zhuǎn)向桌對面的女人，神色委屈，語氣也可憐巴巴：

    “允姐啊，我才不想看人妖…去步行街酒吧飲酒總該可以吧？”

    “飲酒可以，但是再進(jìn)一步就自己斟酌。集齊全球HIV病毒的地方，你實在想去，我也不攔你。”

    突然，雷耀揚冷冷出聲打斷阿兆。

    見自己大佬走來，眾人即刻恢復(fù)正經(jīng)樣子站好，一副老鼠見到貓模樣，齊詩允放下球桿朝他走去，急忙用眼神示意他別再繼續(xù)打壓細(xì)佬。

    他攬過她腰肢攏入臂彎，神情松弛了點，但還是像個嚴(yán)肅老師宣布落堂一樣，告知大家只可以自由活動到半夜。

    須臾，幾個細(xì)佬抱著沖浪板和沙灘排球撒歡似的跑出別墅，又沒過多久，阿兆換一身印滿島嶼風(fēng)光的花襯衫，像只求偶的雄孔雀硬拉加仔帶他去喬木提恩沙灘溝女。Power無奈搖頭，但識趣地不待在別墅做電燈膽，也跟著出了門。

    時間接近下午四點，陽光明媚，熱得人有些疲乏。

    宅邸外的私人沙灘寂靜無人，與十幾公里外的游客區(qū)的吵嚷截然相反。

    細(xì)軟沙礫被海水沖刷得潔凈晶瑩，齊詩允彎下腰，拾起腳邊一枚琉球海扇在手掌心仔細(xì)端詳，隨后放入自己斜挎的藤編小包內(nèi)。

    忽然間，頭頂被一片陰影遮蓋。

    “你不是最怕紫外線，還在這里撿貝殼？”

    雷耀揚手持一把太陽傘，為她遮擋住大片陽光。

    女人轉(zhuǎn)過背來看他，滿眼笑意將自己拾貝殼的成果向他展示：

    “不怕呀，出來之前擦過防曬了?！?/br>
    “雷生，你覺不覺得臥房的露臺上有點空曠？我想自己做一個風(fēng)鈴掛在那里…之前加仔帶我去逛過的街市有賣，我覺得好漂亮?！?/br>
    聽過，男人溫柔一笑，垂眸觀察她挎包里顏色形狀各異的貝殼，也拿起兩個顏色別致的在手里細(xì)看，對這個小建議表示贊同。

    兩個人赤腳在沙灘上相對而站，透明海水接連不斷地掠過腳踝，涼絲絲的感覺帶著點點酥癢。齊詩允躲在他的庇蔭下，想起一個人：

    “一講到紫外線，我最嫉妒陳家樂?！?/br>
    “他怎么曬都曬不黑，真是古古怪怪，簡直吸血鬼投胎轉(zhuǎn)世?！?/br>
    提起學(xué)弟，女人一臉懷念。但因為忙于工作，兩個人已經(jīng)幾個月未聯(lián)系。雖然平時她不說，但雷耀揚心中也很明白，她仍然對記者職業(yè)有所留戀。這份因自己身份而丟掉的工作，還會讓他覺得對她虧欠。

    慢慢地，齊詩允視線下移，停留在對方被灰綠古巴襯衫包裹的小麥色肌膚上：

    “雷生呢？你也從小就是這種膚色？”

    “…說起來，我都沒見過你小時候的照片，好想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樣子?！?/br>
    她思維跳躍，卻一環(huán)接一環(huán)。雷耀揚抬眸與她眼神相碰，又將手中貝殼小心翼翼交還，淡然笑道：

    “我小時候…其實和我現(xiàn)在的樣子，也沒有太大差別，膚色至少比現(xiàn)在白兩個度。

    “但那時候的照片都遺失了，很抱歉你沒機會見到?！?/br>
    聽到照片遺失，隨即想起他家中也曾遭受變故。齊詩允懊悔，憎自己怎么就頭腦發(fā)熱，一時嘴快觸到他傷心處。

    而這剎那，她也幡然醒神一樣。

    想必當(dāng)初白龍王說過不要同雷耀揚「追根究底」的告誡，一定也是因為…那些他不大愿意提及的往事。

    就在她有些無措時，遮陽傘被男人隨手拋掉，炙熱的陽光照射彼此面龐，仿佛也連帶她心中漸起的陰霾也一起驅(qū)散。

    雷耀揚伸出雙臂將她橫抱在懷，就像一年前那樣，一步一步，走進(jìn)更深的水域里。

    碧藍(lán)天空一望無云，驕陽似火，彼此緊貼的肌膚開始滲出汗。

    眼看海水快漫上腰際，男人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依舊不擅水性的齊詩允即刻伸手捂住裝滿貝殼的小包，慌了神一樣，害怕自己的尋獲掉入大海物歸原主：

    “你做什———”

    腳步停住，話被原封不動堵回胸腔里，唇覆住唇，裹挾熱帶莽原野性氣息，卻又能在這情欲的輾轉(zhuǎn)中，感受到他獨有的溫柔在流動。

    炙熱陽光照得人表皮有些微微刺癢，清澈海水圍繞左右，海風(fēng)吹來，冷熱交替，談不上舒適，卻也不難受。但心口快速跳躍的頻率，實在讓人無法忽略。

    少頃，齊詩允在這陣迷醉的深吻里睜開眼，在對上雷耀揚火熱目光時，完全不知自己臉頰酡紅得像是飲醉酒。

    “還記得一年前，我在這里對你講過的話嗎？”

    “詩允，我很想知道…現(xiàn)在你的想法，有沒有變改？”

    男人開口，略微起伏的胸膛溢出滿心的緊張和局促，他目不轉(zhuǎn)睛盯住她，渴望在此得到一個確切答案。

    聽罷，齊詩允卻歪過頭，刻意錯開他guntang視線。

    那些話，她自然是記得的。

    可當(dāng)時的情形，并不容許她陷入他的世界。

    但現(xiàn)在呢？

    他們一起經(jīng)歷過那么多，她的一切都被他不計后果的照單全收，就連自己的血海深仇…他都無怨無悔的替她解決。他對自己好到無以復(fù)加，即便他還有很多秘密沒有告知，可自己還能再回避這個話題到幾時呢？

    “傻女，想什么？”

    “怎么不回答？”

    雷耀揚垂眸看她，也感受到她的急張拘諸和猶疑。

    齊詩允又沉默了幾秒，掙脫對方懷抱站在海水中，任憑自己被聳動的海浪團(tuán)團(tuán)包圍：

    “雷耀揚，你很想結(jié)婚？”

    “那你明不明白…婚姻對我、對你來說，到底意味什么？”

    男人似乎沒料到她會有此深奧一問，怔在原地時，對方眼神卻變得更加堅定：

    “其實這段時間我想了好多，從你那晚問我結(jié)婚好不好開始?！?/br>
    “我承認(rèn)你對我很好，好到我覺得我這一輩子都對你有所虧欠…如果按照舊時說法，或許我該對你以身相許才算是最好報答?！?/br>
    “但是結(jié)婚對我來講，不是兒戲，不是一場交易，也不是簡簡單單穿上婚紗站在牧師面前同你交換戒指宣誓就萬事大吉?！?/br>
    “雷生，我很鐘意你、很在意你是事實?？墒俏乙膊粫榱四?，喪失自我、喪失一切理智和清醒。而且我也絕對不會，因為婚姻失去社會參與度和我的人生價值，那樣對我來說，太不公平?！?/br>
    “我不奢望結(jié)婚就可以讓愛情從此一帆風(fēng)順，因為經(jīng)營婚姻，遠(yuǎn)比經(jīng)營一段感情來得更復(fù)雜、更困難?！?/br>
    “但是我希望…婚姻可以是這份感情的升華和肯定，是我們兩個獨立個體的聯(lián)合，是我對于你、你對于我的認(rèn)可和尊重。而不是任何的附庸、逃避、或者退路，更不是限制彼此、禁錮彼此的道德枷鎖。”

    一口氣把這些話講完，齊詩允心中如釋重負(fù)。頓了幾秒，她又對他說：

    “或許你覺得我做事太絕情，講話太刻薄，但我就是這樣的女人?！?/br>
    “等你完完全全考慮清楚，我們再談別的?！?/br>
    海風(fēng)掠過，帶著股淡淡的咸澀味道。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驟然安靜，兩人站在搖曳的海水中，對望的眼眸被映漾出灼人的波光，澄澈卻又復(fù)雜。

    男人抿唇不語，即便他對她的愛意天地可鑒，毋庸置疑，但他還是會為自己企圖用一紙婚書把她留在自己身邊的卑劣想法自愧弗如。

    而他腦中，開始反復(fù)循環(huán)她對婚姻秉持的純粹信念和態(tài)度，并努力反省，自己到底還有哪里做得不夠讓她滿意。

    還有那些他深埋在心底不能對她說的秘密…他真的能夠永遠(yuǎn)口如封緘的對她隱瞞嗎？

    最終，雙眸定格在她清麗無暇的輪廓，雷耀揚誠懇點頭，像一個極為受教的好學(xu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