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農(nóng)歷七月，去那里演布袋戲的人撞了鬼，演一整夜演不完？捱到天亮，才發(fā)現(xiàn)怎么戲臺被抬到大榕樹的頂端？十分可怕！(09)

    后來開了彰芬公路，就什么事也沒有了？

    石頭山上，樹都是橄欖，像一把把巨傘張在每一家的庭院里或馬路旁。

    田里都是鳳梨。

    有一家規(guī)模不小的米粉廠。

    那里經(jīng)年不雨。西北雨不過石頭溝，下到公路上就沒了？石頭山是被天公遺忘的異域！

    夏天焚風四起，肺如刀割，喉生白痰，又癢又乾，通常都會疼痛好幾天？

    夜晚急冷，石頭山陰涼無比，石頭生水，吱吱叫，響叫了整夜有如鬼聚集而悲豪，哭聲凄涼。鳳梨田的根正好拼命吸取水份！

    華阿的故事十分傳神，卻十分真實，一定是有心人講的故事！」

    彩衣向來對事每有令人驚異的看法？

    我們家的大元帥說：「這應該是一種地域性的精神疾??！像嘉義火車站二二八事件殺了很多人，嘉義市的人就有一種精神疾??！隱藏著。」

    真是震爆！

    「也許吧！」

    聽說古戰(zhàn)場白天鳥都不敢飛過？人都死光了？半夜陰兵又在那互相廝殺，殺到天亮才停息！

    「老公，你有把握嗎？」

    「心事心醫(yī)，要說出來才會好！」

    我又說：「也不是一時可以醫(yī)好的？」

    「嗯！也對！歇斯底里的！」

    「生住異滅嘛？這么久了？也該異滅了？只怕我執(zhí)綁架意念，永無消除？」

    「意識的形態(tài)？」彩衣問。

    「對！」

    彩衣放棄追尋，說：「老公來睡覺！你一定累了！」

    「哦？」

    彩衣又說：「你如果不累？可以幫我解壓！」

    女人就喜歡講兩邊話！叫男人去揣摩，仔仔細細的推敲，到底她的心在哪一邊？

    是要非不要！是不要就非要，亦要亦不要？非要非不要！看你怎么辦？

    由你替她決定！

    就可以了！

    「我，我來了！」

    我邊幫她按摩，邊勸她說：「事業(yè)不要做太大！多休息！」

    「老公，你又常常不在我家？我只好拼命工作！不然想怎樣也沒有用？」

    「這理由很正當，可是！事實不是如此？因為我們彩衣善于獨處，不是尋常百姓？」

    「少來了老公？嘴又甜了！」

    又說：「下面！下面！」

    「好！好！」

    那是只有夫妻才能做的事？

    睡覺的時候，彩衣的毛毛蟲睡在我胸前，在月光下，安安靜靜的睡去。

    還流口水呢？

    我心想：也許臺灣的鼻孔在芬園？

    后來，林天祥匯了兩萬到采益出版社買書，并約定十一月21日星期五下午六點，由臺中出發(fā)前往芬園，得在當?shù)刈∷抟灰梗虼?，彩衣不讓天珠兒她們?nèi)?！帶我和李茶、鳳姐前去，開她的夢帝兒兩千去。

    林天祥開車前導。

    臺中到芬園很近，上了快速公路，不久就到了？

    芬園人是很打拼的臺灣人，林天祥帶我們?nèi)コ砸患倚〕缘?，店面不怎么樣？東西好吃，因為老闆曾在彰化的一家飯店掌廚過！然后到族堂去見女主角，七十二歲的林李腰。

    小鎮(zhèn)多風，卻不涼快！

    吹來的都是熱風，十一月底了依然悶熱，好像有個鍋蓋？而我們是鍋中之物，正被蒸煮著！

    由于我們是陌生人，所以狗一直叫，叫個不停！

    李茶最怕狗了！矮個子像一隻猴子的他，一直躲在我后面！

    我給牠三皈依，牠才乖乖的走狗！夾著尾巴。

    族堂不是土塊屋？也不是三合院的平房瓦屋？而是兩層樓的透天厝。

    林李腰坐在籐椅上會客。

    七十二歲的她，臉面黑黝，多是皺紋，瘦而健康，又很健談！尤其是對彩衣一隻手抓住不放！說：「你上面不合下面合，會嫁好老ㄤ！」

    「阿媽，您真準！」彩衣跟她撒嬌。

    李茶拿法杖給她握住。

    測說：「天下沒有白骨不成灰之理？人要活在自己的當下，不理會人世太多的糾纏？」

    她那小眼睛亮閃閃，瞪著李茶不放，說：「我雖是七十老人？人很硬很強，我不怕！」

    李茶卻說：「你怕的是自己！」

    「嗯！」她閉上眼睛，點點頭。

    無奈何，又不耐煩的搖搖頭？

    好像燥鬱癥就要發(fā)作一般？

    「恨使你堅強，你堅強了五六十年！反而老來發(fā)覺：你又在愛著他，這才壞事！」李茶的意思是：心使因緣產(chǎn)生急速的變化！

    而改變了本來的態(tài)勢！

    老婆婆問：「為什么？少年家？」

    李茶幾乎一針見血的跟她說：「恨不下去了！再也恨不下去了！」

    如同當年蔣經(jīng)國點頭讓老兵返鄉(xiāng)探親一樣！

    她突然看我，叫我：「少年家，你來！」

    我走過去蹲在她旁邊。她七十幾，我六十，我哪是少年家？

    她說：「我們才是自己人，內(nèi)籬人，他！我不認識？」

    她生氣得指著李茶！

    也難怪！

    李茶話太尖銳了！

    她跟我說：「你說：橄欖結(jié)子有罪嗎？殺人一定要償命嗎？」

    「老婆婆，戰(zhàn)爭的時候，殺人不償命，自衛(wèi)，衛(wèi)國衛(wèi)家園，而殺人也不償命！」

    「如果我愛他？我要怎么作？」

    老婆婆閃亮著小豆子一般的小眼睛，天真的問。

    我靜靜的說：「在心底里頭原諒他，原諒自己，寬恕宇宙間所有的業(yè)罪？回到平靜的本來自性去！然后每天念佛回向給他！」

    我心想：她不可能聽得進去？因為一般邊地的人民不會念佛，他們排斥佛教，喜愛拜神。

    她卻說：「念佛要怎么念？」

    耶！蠻有善根的。

    我拿出預先帶來的一串佛珠給她，說：「念一句，數(shù)一個。」

    我?guī)睿骸竵?！阿彌陀佛，阿彌陀佛！?/br>
    「跟著念！」彩衣告訴她。

    在她耳朵旁小聲的說。

    林李腰真的念了出來。

    我們一同念了一小時，才做回向！

    她很快樂！

    她說：「我要找誰求寬??？」

    我拿出一尊小小的佛相，放在茶幾上說：「如您真心求懺悔？可以跪下來求佛！在佛前求完全的懺悔！佛為您作主寬恕您！為您擺平走不掉的冤親債主！」

    我請林天祥教授拿來一個塑膠桶子，里面裝米，點了香，為她求佛作主！寬恕她的罪！

    她堅強勇敢的跪了下來。

    她說：「弟子，曾經(jīng)在五十年前，殺了人，他叫林金地。

    弟子是為了全村的正義，才殺他的。尸體埋在我家鳳梨田的第五領間。

    如今弟子卻發(fā)現(xiàn)我很愛他？他常來夢中，我又恢復二十歲的模樣，他說他要娶我，我在夢中跟他相干，醒來羞恥得想要自殺！自己對自己卻下不了手！

    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原諒他了！

    也原諒自己了！

    可是我要佛來做主，叫他不要再來糾纏我了！

    有做就好了！又不是夫妻？」

    這一段話是駭人聽聞的。

    彷彿林金地就站在她的旁邊，或者她的乾癟的rou體里面。也許在老婆婆的意念之中？

    我就跟林金地說：「林金地先生，林李腰女士會為您超度，挖出您的尸骨，重新燒凈，安放在甕中，送去塔寺供奉，這段因緣就此了斷好不好？」

    林金地還在嗎？

    也許在？也許不在？

    可是他在老婦的意識是不容否認的？

    「我來拜杯好了！」

    「同意的話允一杯！」

    「??！是氣杯！」

    我又說：「為您設個蓮花座，每天為您上香，念佛回向，好嗎？」

    拜了筊，耶！一杯！

    我又問：「您還要求什么？應該沒有了？」

    我一擲結(jié)果是氣杯。

    我靈機一動說：「林天祥認您當繼父好嗎？」

    耶！允了一杯。

    「再允兩杯！」

    連連允了兩杯，正正的！

    我轉(zhuǎn)身跟林天祥說：「您叫他一聲義父！」

    林天祥起先一愣，就照做了！

    「義父在上，天祥拜見義父！」

    我吩咐她說：「婆婆，您今晚就好好睡！如果林金地又來夢中？您就告訴他要為他撿骨安葬！明天早上請土公仔去挖，您一定要去看！好嗎？」

    「好！」

    我們一行人告辭出來。

    「這兒有土公仔嗎？」即是處理墳骨的人。

    「有，有！」林天祥說。

    「等一下我跟你去找土公仔！」

    「好！好！」

    我又跟他細說：「因為老婆婆的話不一定正確？但她心念意識執(zhí)著于此！所以要事先跟土公仔交代：準備些朽骨，萬一挖不到？就拿出來給你母親看！以消除她內(nèi)心的障礙！

    如果真的挖到尸骨？當然應該報官來驗！才可以處理！」

    林教授的女兒來，自告奮勇，要去寺廟問：寄放骨灰罈的事。彩衣鳳子就跟她去了。寺廟在一排橄欖樹下。石頭山的山腳下！

    我們?nèi)巳フ彝凉小?/br>
    五十歲左右的土公卻說：「林金地？我小時候也聽過這個人！是外地來的流氓，山上的女人都被睡過了！人很緣投，后來就消失不見了？」

    李茶比較謹慎，他說：「這是傳聞？無法證實！我們知道就好！不可以到外面亂說？」

    你說某村的女人都被某人上了？

    小說可以這樣寫？

    在現(xiàn)實中，就不可以亂講？因為沒有證據(jù)？

    那些女人告你怎么辦？

    事關名節(jié)。

    女人被安排去山洞的家去休息。

    我和李茶要求去鳳梨田頌經(jīng)念佛回向給亡者林金地。

    帶了香枝，香爐。

    石頭山是八卦山延續(xù)下來的一個小山丘，像圓圓的小饅頭。

    一眼看去到處是鳳梨田，蟲叫聲不絕于耳。

    地平線下，即是一片尖銷葉海！

    沒有云，黑灰色的夜空，透出白光，悶，又熱，是石頭山的特色！

    鳳梨的長銷葉子，在白天是鐵青色的！到了夜晚，卻變成藍青青的柔軟色調(diào)！好像是一片片的麻花糖？

    如同蘆薈一般？肥腴多汁呢？

    滿山輝映著一種有趣的藍光。

    零時以后，山發(fā)出一種吱吱吱吱的聲音？

    冷霧飄來！到處出現(xiàn)白柱一般的霧之柱。

    好像是什么鬼魅從石縫中射出！

    林天祥用手電筒照著鳳梨葉子說：「你看！露珠生出來了！」

    果然葉間浮現(xiàn)出一粒粒的水珠子來！晶瑩可愛的系住葉之表！

    又照向石頭。石頭蒙上一層水霧！

    「鳳梨是先人在石頭上鑿一個深洞，再從平地運回泥土塞了進去！而種了出來的。你看表面上是泥地？其實下面都是大石頭。石頭遇冷，開始出水，以灌溉鳳梨的根部！」

    「喔？就好像阿兵哥在金門島種樹一樣？」李茶笑著說。

    「比金門先！」教授說。

    金門種樹是胡連做金門司令的事，民國三十八年以后的事了！

    是不是？好像另有一位司令？

    林天祥說：「山上沒有美女，都是乾乾瘦瘦的？」

    又說：「跟鳳梨一樣！」

    拿鳳梨來比女人？

    女人到了午夜零時以后，由硬變軟了，由乾癟而變成多汁？

    因此，鳳梨是一種奇妙的水果，其貌不揚卻甜美可口！

    尤其是午夜三點的鳳梨田一片寂靜，正在吸吮水分，拼命成長哩！

    此時此刻，天空出現(xiàn)繁星，清瑩可愛！

    冷霧飄忽，吱吱響，吱吱吱之聲不絕于耳，孤霧白柱般的浮出，如一條條站立的小小幽靈？

    說它是地獄？不如說它是綠州？

    我和李茶突然驚叫起來！

    「那是人嗎？」李茶緊張的問我。

    我說：「是！是人！因為白天太熱！所以乾脆夜間到田里來拔草，施肥！」

    「不睡覺？」

    「睡白天啦？」

    一時田間出現(xiàn)不少人來！

    林天祥指著田間的塑膠管說：「這是奶粉加水的灌溉管線。」

    約，真的，田間出現(xiàn)不少人？

    尤其是女人戴斗笠包毛巾，穿長黑褲子，手腳都包起來。

    「為什么女人要包成這樣？」

    「石頭放出陰氣！女人怕陰冷！」

    我突然有疑！

    「人這么多，林金地怎么在草寮跟女人作愛？」

    「女人那么大膽？」李茶。

    「說好的！」林天祥說。

    「什么？」

    林天祥說：「村子里的男人開會，決定借種！」

    「女人就乖乖的答應？」

    「當然不答應？」又說：「后來，有人做了！宣傳開來了，就有人跟！也就一個接一個！」這是林天祥的說法，真是匪夷所思！諸君不必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