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朋友圈
其實除了老F市的人已經(jīng)很少有人提及這座城市,因為隨著城市的擴張,F(xiàn)市早在十年前并入到S市。 正在喝水的余伊,被他這冷不丁的一句話嗆到咳了起來。 “你激動什么,今天你過敏,又去不了。”他有私心,那個摁下去的想法,又開始滋長,顧風很吸引人,他害怕。 顧風臉色不太好看,何意跟余伊說話親昵的有點過分,他們很熟,他給余伊遞了紙,“原來余總監(jiān)也是F市的啊,真巧,我都沒有余總監(jiān)的聯(lián)系方式呢!”他聲音屬于清冷的那種,沉沉的,聽不出情緒,生氣掩藏的很好。 他這句話打消何意八卦他們認識的想法,連聯(lián)系方式都沒有的人怎么可能認識。 余伊接過紙,顧風捏紙的力氣一點大,她扯的時候他立馬松開,慣性讓兩人手指觸碰了一秒,又快速散開。她才想起那天沒有通過的好友申請,抬起濕漉漉的眼睛看著顧風,這下真得罪人了,掃碼出來的正好是那個頭像,立馬點擊添加好友。 直到下午下班,顧風那邊才通過好友申請。聊天框停留在通過界面,誰都沒有說話。余伊看著桌上那盒奇威最新研發(fā)出來的抗過敏藥膏,這款藥她知道,即將上市,效果很好。下午閃送小哥說是一位姓顧的先生下的單,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那個人是顧風。 她涂了一次,疹子消下去一大半,最關鍵的是那種瘙癢感消失不見了,和她之前用的那個效果對比高下立判。 其實這次如果沒有這個藥,她估摸著又要靠硬捱挺過去,好像大大小小的病痛都是這樣一個消滅過程。 有一陣,下頜部有點疼,兩周后照鏡子,能明顯看到左側本來瘦削的部分腫起一個明顯的包,摁都不敢下手,疼得厲害。 門診的醫(yī)生,支起邊看邊說:“你怎么這么能忍,都腫成這樣了。” 那口氣,就跟百度身體某某地方疼,網(wǎng)友建議多吃點好吃的一樣。 她輕輕‘啊’了一聲,被碰到,痛感經(jīng)過神經(jīng)傳遞到口腔,耳朵,左邊半邊臉的神經(jīng)就沒有幸免的。 “很嚴重么?”見醫(yī)生收回手,脫下手套扔進垃圾桶,想來檢查基本完成,她問道,語氣平和,事不關己一樣。 “嚴重倒是不嚴重,就是受罪,早點來醫(yī)院不用疼這么久?!贬t(yī)生邊打病歷,邊說。 “哦?!闭Z氣依舊平平的。 “你們年輕人,不要什么都忍,多注意點自己的身體?!贬t(yī)生把開的藥品清單帶給她,接著問,“如果現(xiàn)在痛得嚴重,可以去一樓打點滴。” 她搖了搖頭,“還好?!?nbsp; 拿了藥,塞進包里,離開醫(yī)院。 余伊想了想,點開顧風微信,發(fā)了謝謝二字。 又點進顧風朋友圈,半年可見,但只有一條,回國。兩個字,配了張碧藍天空上浮著一團綿羊造型云朵的圖。 以前顧風不是這樣的,朋友圈沒有設置權限,連微信剛剛出來的時候發(fā)的第一條內(nèi)容都在。他發(fā)的不頻繁,但重要的節(jié)點都會有,內(nèi)容繞不開余伊。除夕,‘一起放煙花?!鋱D兩只牽在一起的手,加上余伊拿著仙女棒朝他看的照片。元宵,‘嚷著要吃湯圓的是她,一碗湯圓吃了兩個剩下的全給我的也是她,吃完繞學校cao場走五分鐘不到要背的還是她。’配圖是他找跑步的同學拍的余伊趴在他背上的照片。 情人節(jié),‘真誠發(fā)問,如果忘記今天是情人節(jié)的女朋友,是不是可以直接換掉?’那條配的圖是余伊拍的他的背影,一只手往后伸著。照片是兩人某次吵架,他被氣到甩開了余伊的手,但走幾步又停下伸出手,余伊立馬跑過去握住。 記得這里第一個評論的是余伊發(fā)的,一個字‘換’。然后底下都打好招呼一樣,都是這個字。余伊那天去做兼職,在外地。晚上急忙趕回來,在顧風宿舍樓底下打電話,響到第三次才接起。 “干嘛?”顧風剛洗完澡,渾身的水都沒來得及擦,語氣里透著冷氣。 “查崗?!庇嘁猎陔娫捘沁吙┛┛┑男χ?。 “你不是讓換么,查前男友的崗?”以往那種時不時被忽視的情緒被顧風匯集到了一起。 “真生氣了啊,那前女友就不在你們宿舍樓下等你了哦?!闭Z氣假裝失落。 “你敢,等我兩分鐘穿衣服,離開一米cao死你?!彼麎毫藟郝曇?。 顧風下樓,看余伊手里提著他喜歡的提拉米蘇,沒錯,這個一米八幾的大男孩喜歡吃甜品。 余伊快步走過去抱住顧風,頭埋在他的肩膀上,剛剛換上的T恤散發(fā)著和她同款洗衣粉的清香?!皩Σ黄?,讓我的男朋友一個人過情人節(jié)?!?/br> 顧風扒開像小考拉抱住自己的余伊,拉開一點空隙,沉著臉認真說,“都這么晚了,回來也不告訴我,你一個女孩子萬一出點意外……” 余伊踮起腳尖吻住顧風,一個深吻直到二人喘不過氣來才放開,軟軟的說,“我跟幾個同學一起回的,這不是害怕男友變前男友么?!?/br> 事實卻是,那天做司儀站了一整天的余伊,活動結束后,一個人匆匆忙忙趕最后一趟跨城班車。她只截取了從車站到學校和同學們拼車這一段講給顧風聽。 半夜十一點多,顧風發(fā)了條朋友圈,‘不換了,這輩子都不換?!鋱D兩人自拍加提拉米蘇的照片。 其實顧風表達欲不強,他在學生會以及班級里面的工作,讓他的通訊錄好友里有不少女同學。很多內(nèi)容,還是剛分手那段時間,余伊失眠嚴重,才刷到?,F(xiàn)在,關于她的一切都被鎖進了時間洪流。 博爾赫斯說過,死亡,就像水融進了水。離開大抵也是這樣,表面上看,了無痕跡。 顧風站在陽臺上,手指夾著燃了一半的煙,上面大段煙灰要掉未掉,他視線盯著余伊朋友圈那張在鳴沙山拍的照片看了幾秒,繼續(xù)放大,旁邊那個眼睛很亮的男人一只手搭在余伊肩膀上,他又打開另一張主角不是他們的照片,那個男人眼神落在余伊身上。他懂那種眼神,在余伊剛剛從理科班轉到他們班的時候,他老這樣盯著余伊看。剩下的半截煙沒有再抽,被用力摁熄在煙灰缸里??蛷d掛了一幅后印象派的畫,各種色彩、線條交迭,發(fā)呆的時候,找一個開頭去理,好多次理著理著就亂成一團?,F(xiàn)在就是這樣,余伊的生活,他的心情。 余伊剛轉來他們班那天,在講臺上做自我介紹,特別簡單的一句話,大家好,我是余伊。當時的場景,到現(xiàn)在還歷歷在目。后來他跟余伊在一起,同桌跟他開玩笑說,他當時看人家姑娘的眼神,像是要直接把人原地吃干抹凈。 其實,那不是他第一次見余伊,早在高一他就“認識”她了。按理,他一個語文課拿英語課本,地理課翻物理試卷,上課時間三分之二都在睡覺的學渣,跟余伊這種每次考試都排名前三的學霸沒有什么交集,但頂不住這位學渣家里有一眾學霸。 顧風爺爺在當?shù)匦∮新曂?,培養(yǎng)出的兒女個個都很優(yōu)秀,大伯在政法系統(tǒng)官居高位,二伯省財政廳下任廳長有力候選人,兩個姑姑都在省人民醫(yī)院擔任主治醫(yī)師。唯獨顧風爸爸這個小兒子,大學畢業(yè)后分配到交通局,干了兩年不到,下海經(jīng)商,生意做得也算紅火,但在家族里就是個不招待見的生意人。 到了顧風這一輩,大伯家兒子顧易比他們大好幾歲,省高考狀元,當年P大T大搶著要,最后去了T大本碩博連讀研究物理,二伯家顧子涵比顧風小一歲,初中跳級一年跟顧風同一所高中,從小到大成績就沒下過年級前三,考第二都算發(fā)揮失常。 顧子涵高中跟余伊分到一個班,入學摸底考,成績出來余伊總分整整比他高出了三十分,他這個第二比倒數(shù)第一臉都難看。他以暑假跟顧風這個學渣混久了為借口,為自己挽尊。結果第二次月考還是余伊第一,雖然分數(shù)差拉到了十幾分,第三次依舊是。 家庭聚會,不談小孩學習成績顯然是不可能的事。顧風爸媽羞于顧風的表現(xiàn),一般不提。但頂不住大伯問,大伯問顧風這次月考成績,顧風一臉坦然直接說班級四十多名,年級他這分數(shù)都用不著排。大伯再把話題引到顧子涵身上,顧子涵一臉悶悶不樂的說第二名,班級年級都是。 顧風這個臭不要臉的,一個年級六百名往外的學渣,開啟嘲諷學霸模式,“喲嚯,顧學霸,你是不是高中還沒考過第一呢?” 要說顧風會在意教室前面貼的年級成績排行榜可能性很小,但顧子涵跟自己同級,而且都不用翻著名字找,他路過隨便掃了眼,詫異了一下。他跟顧子涵從小一起長大,對這種超級賽亞人般的存在特別有實感。 顧子涵接過顧風的話,“唉,是啊?!蹦樕系纳袂楸却蟛畣栴欙L時柳藝的都難看好幾倍。 二伯看兒子這樣,滿臉好奇的問,“怎么?沒考第一名不高興?。俊鳖欙L不說,他都不知道原來兒子好久沒考第一名了。 顧子涵嘆了口氣,“第一名也是我們班的,是個女生,叫余伊。她都不上補習班,教輔書也就簡單幾本。就這樣我還考不過她,太打擊人了?!?/br> “你去跟她取經(jīng)啊。”顧風看熱鬧不嫌事大。 “我也想啊,可是她不太喜歡跟人說話。” “你……” 顧風話還沒說完,就被爺爺敲了下頭,“你一倒數(shù),倒是關心起子涵的事來了,你就不能好好學習么?” 顧風頓時收了聲,樂呵呵邊給爺爺剝橘子吃,邊沖顧子涵扮鬼臉,沒去看她爸媽臉色有多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