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之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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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 如果不是因為珍娘,在那個民風(fēng)純樸而保守的年代,他是不可能知道身為一個女人,竟也能有那樣的勇氣去向心中所愛的對象示愛。 一直以來,在他的認(rèn)知里始終以為只有男子才有對抗一切的勇氣,然而珍娘卻完全表現(xiàn)出就連他都不曾有過的明朗氣魄。 為此,伍書德在感到佩服的同時卻也十分羞慚。 倘若在順應(yīng)父母要求,答應(yīng)婚事之前他有勇氣,也更堅定地向兩位尊長明白告知自己與家中長工之女──續(xù)夢之間從小即貼心而深刻的愛情,僅管可能會有因身份地位懸殊而起的激烈抗?fàn)?/br> ,但,至少他倆還有一絲機(jī)會獲得希冀的結(jié)果,光明正大,名媒正娶的長相廝守,而不需結(jié)下這不知何開始,更不知如何結(jié)束的不情愿之婚。 同時,他更不會有機(jī)會傷害到一個僅管他不愛,卻愛他甚深的好姑娘…… 新婚當(dāng)晚,一時之間無法接受意外告白的伍書德奪門而出后他便再也沒有回到新房。 而新房中的珍娘多少也能明白自己的行為對一般男子來說確實頗具衝擊,難以令人輕易接受 。所以,當(dāng)晚新婚丈夫徹夜未歸她并不以為意。 她想,反正今后的每一天她都將與他一起度過,如此,她急什么? 事情的發(fā)展似乎一切都在她的預(yù)期之下進(jìn)行。珍娘如是以為。 只是…… 公婆的喜愛,家中僕役們的崇拜,街坊鄰居間話間的羨艷……此類向美的言詞表現(xiàn)全在她意料之中,然,為何偏偏唯獨她的丈夫?qū)λ悄菢雍鲞h(yuǎn)忽近、忽冷忽熱,難以親近。 為什么? 初時,珍娘以為是自己的真心剖白太過直率,當(dāng)真嚇壞了思想傳統(tǒng)的伍書德??梢粋€月、兩個月,半年的時間過去了,偶而與她同房卻不曾與她同床的丈夫?qū)ψ约旱膽B(tài)度卻未曾有變。 他仍舊是個爾雅斯文的男子,也仍舊是個事親至孝的兒子,這些,都是珍娘原本就清楚并喜戀的原因,可……這么一個知禮知心之人為何偏偏對將與自己攜手一世一生的妻冷熱不定? 實在說來,他對她并不算壞,甚至該說他以禮相待的有些相敬如『賓』也相敬如『冰』了,想挑剔,還真挑不出有哪些問題。而再反觀己身,雖然自己確實因為出身富貴,一向是父母的心肝寶,難免有絲驕縱,但自她決定下嫁伍家,便時刻督促自己凡事應(yīng)以夫為天,以夫家為主,不再任性刁蠻,并要與人為善。對此,珍娘相信自己是有確實做到的。 如此這般,那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為什么所有的人都喜她、愛她,偏生她心愛的丈夫總面色淡然的與她相對? 甚至半年后的今時此刻,她與他就算同房卻從不曾真正同床,完成夫妻之實…… 中秋之夜,花園石亭中,珍娘獨自一人斜身憑欄,心思幽幽,淡看月色。 「少夫人,時候不早了。您在園子里也坐了好久,是不是該回房歇息了?」 秀頰傾貼欄上纖臂的珍娘聽聞亭外女婢問話,頓了半晌,方才懶懶應(yīng)道: 「是嗎?我待了多久?少爺呢?他去朋友的中秋詩會回來了沒有?」 「這……」 亭外那名綠衣小婢聽聞得出亭中的主子思慮幽幽,對自己的所知所答不禁感到有絲無措。 而珍娘畢竟是個通事明理之人。見她久久難答,反倒先行開口,解去綠衣小婢的為難。 「想是還沒回來吧?沒關(guān)係,這府里上下誰不知道少爺交游廣闊,此刻未歸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br> 她扯唇笑了笑,雖不特意,但嘴角卻免不了現(xiàn)出抹苦澀。 她的良人、她的丈夫啊,為何對她總不曾認(rèn)真的看望過自己一眼…… 一切對伍書德的仰慕、愛戀,與那尋不到解答的不明瞭在短短的半年之間已漸漸累積成她心上說不出的苦與困難。 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解決丈夫?qū)ψ约旱哪涞?,而這樣的困難,礙于諸多因素她也無法對任何人傾吐。 她,有苦,難言。 「是……」 得到未來主母的寬待,綠衣小婢如釋重負(fù)。 「好了,天晚了,我身子真也乏了,我回屋里去,這里你找?guī)讉€ㄚ頭好好整理整理?!?/br> 說完,珍娘支起身,蓮步踏出石亭。 明明是個嬌艷明媚的容顏,但此刻,那張芙蓉面上卻是如此落寞。這樣的表情別人不知,派在珍娘屋里聽差的綠衣小婢卻時有所見。她也不清楚自己對這美麗且聰慧的主子是哪樣心情,或許尊敬,可能景仰,但無論如何,覷見她此番頹喪的神色,她再也無法不開口點出一些事情了。 「少……少夫人,綠兒有些事……有些事想跟您說……」 她怯生生的趕步到跨身廊下的珍娘身后。 珍娘定住身,勾出抹淺笑側(cè)目回望。 「什么?」 僅管稟著下人本份,保持沉默,可少主子的房里所有的一切她是最清楚的,而同時,她十七年的青春歲月都是在伍府中養(yǎng)成的,有些事旁人可能不知,但,她,是清楚的…… 「少爺?shù)氖隆P(guān)于少爺?shù)氖?,綠兒幾乎都是知道的……」 聞言,珍娘黯淡的目光驀地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