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知涵看著花，眼神漸漸變得復(fù)雜。她的直覺告訴她，這是燙手山芋，扔掉最好。可她的動作和丟花沒有半點關(guān)系，她只是東張西望，確定沒人特別留意她，故作淡定地垂下拿花的手，飄回辦公室。

    她長了這么多年，不至于真像她母親說的那樣不長腦子。她知道允睿想勾搭她，他的目的已經(jīng)擺在她眼前。其實她不討厭他，卻也不會喜歡他，因為他不能給她帶來任何東西。

    黎清凡沒有動搖過晏澄的地位，一個跟他有點相似的小明星更不可能動搖晏澄在阮知涵心中的地位。

    阮知涵把自私的本性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她分得清誰對她有用，誰對她沒用。晏澄愛她，跟她相識十多年，無微不至，甚至她的事業(yè)都是靠他做起來，他最靠譜了。

    可是，她偶爾會不滿晏澄的做法，他喜歡控制她，把她當(dāng)金絲雀一樣關(guān)在籠子里。他有空就使勁折騰她，碰到正事要忙就把她放到一邊，平時還老是干涉她的生活。

    她不扔花，本質(zhì)上是心里積著郁氣，叛逆心開始作祟。她想，認(rèn)識個男明星，禮貌地接束花，外加上不聽晏澄的話而已，她工作室里要是有人敢打小報告，她一定不會繼續(xù)軟弱下去。

    阮知涵說服自己，定了定心神，解開花束按著審美一枝枝往玻璃花瓶里擺。她隨心所欲地插花，起初滿不在乎，但一不留神，耳朵就不爭氣地去留意手機的動靜，大腦自動猜測晏澄得知這事的反應(yīng)，以及，他會不會知道這事。

    她心不在焉地調(diào)整花瓣，手指用力，捻下好幾瓣來。花瓣的表面有絲絨質(zhì)感，指腹擦過，帶去些許晨露留下的濕潤。

    阮知涵頓感無趣，她胡亂往花瓶里加水，濺了出來也不管，順著心意放下水壺，坐回辦公椅翹二郎腿，挑揀她買回來的新料子。

    新一季度的高端產(chǎn)品是限量款，多以玉石為原料，貨是她親手挑的，進來了自然要親自檢查。

    她正理著原石，擱在手機屏幕上的手臂感受到震動，她遲疑片刻，握著冰涼石頭的左手冒出熱汗。手機仍在震動，她不能繼續(xù)耽擱，立刻摸索，一看來電顯示，居然是個陌生號碼。

    阮知涵沒有嚴(yán)格區(qū)分公私所用的手機號碼，一時之間摸不準(zhǔn)是什么人。她的手指在虛空中劃了下，接聽電話。

    是個男人，禮貌地詢問，“是阮小姐嗎？”

    音色干凈透澈，聽著有點單薄，卻加劇了少年感。

    阮知涵很快有了答案，“你怎么有我的電話號碼？”

    送花到工作室不算什么難事，要她的電話號碼就比較不尋常。喜歡她的人不少，想追她的小明星也不是沒有，像允睿這么直接的，她是第一次碰到。

    允睿很誠實，“找你們PR要的。”

    他是國內(nèi)的二線小生，近期新作讓他隱隱有躋身一線的跡象，PR對他客氣點倒是應(yīng)該的。

    阮知涵覺得有點煩，她不打算跟他發(fā)展什么，花收就收了，說是要維持良好合作關(guān)系還過得去，現(xiàn)在他自己來問她，明顯不想止步于合作關(guān)系，繼續(xù)下去也麻煩。

    在感情方面，她偶爾會很靈光，這是晏澄幫她培養(yǎng)出的技能。她過往但凡跟異性有點比較密切的接觸，他就能醋意大發(fā)，弄得她對陌生異性能避則避。

    她說：“謝謝你的花，這季度的合作，還是讓PR跟進吧。”

    允睿能在娛樂圈混出名堂，絕不是個沒情商的人，他聽出阮知涵的抗拒，換了說法，“坦白地說，我跟你搭話，送你花都是想跟你交朋友?！?/br>
    阮知涵現(xiàn)在可煩別人話里藏話，他的坦誠反而稍稍軟化了她的態(tài)度，“你還挺誠實。”

    允睿笑了笑，他繼續(xù)單刀直入，“或許我們加個微信吧，一直關(guān)注你的社交媒體有點累?！?/br>
    阮知涵直在心里嘖嘖稱奇，連這個都告訴她了，這人怎么比她還天真。她存點刁難的心思，特地問點讓人下不來臺的問題，“你想追我嗎？”

    “我確實想?！?/br>
    “我有男朋友?！?/br>
    允睿沉默幾秒，反問她，“這和我追你不沖突吧？”

    阮知涵一時無言，她毫不懷疑她的個人魅力，只是如果已經(jīng)到了令他說出這種話的地步，她不得不懷疑，除了她的美貌外，她是不是還有別的地方吸引了他。

    “理論上來說不沖突，”阮知涵很誠懇地說，“我怕我男朋友找你麻煩?！?/br>
    “難道他會管你交的每一個異性朋友嗎？”

    面對這個問題，阮知涵不想給出肯定的答案，她認(rèn)為那有失顏面，一個女人被男人管著，說出來可不是什么好名聲。她堅定地答，“當(dāng)然不?！?/br>
    她的話既出，就完全失去了拒絕的余地。

    允睿乘勝追擊，“那就加吧。”

    阮知涵抿唇沉思，終究是加了。反正花收下了，加個微信不算事，方便禮尚往來嘛。

    她預(yù)備做晏澄不喜歡她做的事時，心境總是特別開闊。

    允睿加上她的號，倒沒聊超乎友誼和工作的事，無非是跟她講講新拍的雜志和最近拍的戲。阮知涵不太關(guān)注別人的事，百般敷衍。他大概看出來了，轉(zhuǎn)而跟她聊近期的高定珠寶，還說他喜歡她設(shè)計的某條男士手鏈。

    阮知涵沒當(dāng)真，晏澄告訴過她，在名利場里碰到的很多人跟她講的不是真心話。她一直記著，在外邊行走，也學(xué)會了區(qū)分客套話。

    說到底，她還是覺得允睿喜歡她的美貌和金錢，特地夸她。

    追阮知涵的男人太多了，她暫時不上心。下班后，她就不繼續(xù)回復(fù)允睿的消息，他也識相地不多發(fā)。她意識到這一點厚，感覺他很聽話，不由得暗自肯定他一下，并想著晏澄要是有這么聽話就好了。

    晏澄不在，阮知涵一人待在大別墅里會害怕，索性回自己家。阮廷退休后做起家庭煮夫，得到女兒回家的消息，準(zhǔn)備了一堆食材做飯，供她飽餐一頓。

    阮知涵大快朵頤，吃得差點走不動路，慢悠悠地挺著鼓鼓的肚子去外面走了一大圈才逐漸消食。她感覺肚子開始癟了，就回房洗個澡，撲到床上，躺得東倒西歪，舉著手機打游戲。她邊打邊感慨，她果然是生活在他的威壓下太久了，連這種不健康的游戲方式都能讓她滿足。

    她在外人面前逞了威風(fēng)，獨處時仔細(xì)一想，卻總是心里不太平衡。

    她為什么這么容忍晏澄的控制欲？

    阮知涵回憶她和他的過去，得出三點原因。

    第一，歷史淵源，習(xí)慣成自然。她和晏澄青梅竹馬，她從小就愛跟著他叫他晏澄哥哥，事事都聽他的，久而久之，改不掉了。

    第二，他脾氣不好。她以前覺得他脾氣好，她跟黎清凡談戀愛，他生氣地冷落她好幾天后，她就改了這個看法。

    第三，他對她是打一個巴掌，給一顆糖。管得她嚴(yán)，但對她也好，錢任她揮霍，她闖禍都有他兜底。

    阮知涵的思路出奇地清晰，她估摸著她離不開他了，可她不甘心。她有個對策，她也來管著他平衡一下。

    可她一琢磨，晏澄事業(yè)做得無可挑剔，她還有他的所有社交賬號的賬號密碼，他社交賬號的異性好友確實不多，平時要是私下去跟異性朋友接觸都會提前告訴她。

    她根本找不到可以管他的地方。唯一能管的是他太忙，但忙的是公事，她更不好管。

    阮知涵眼睛一翻，渾身無力，滾進被子里。

    她思忖著，太麻煩了，還是不管他了，讓他少點管自己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