攜手(六)
過了兩日,顧秀處一早送來份關(guān)于紅蓮靈脈的??眻D請她檢閱,測繪甚是復(fù)雜,葉渺花了將將大半日才看完,索性沒去正廳用餐——她也懶得見方昕那張假惺惺的笑臉。一面收拾了圖紙讓安雀送過去,一面將收起來的那杯地泉水取了少許出來,趁著離支別島不遠先試了試手,記了兩頁多的數(shù)據(jù),然后將那幾滴水傾在了窗口的水仙花中。聽更板打過兩下,夜色深沉,想來顧秀已經(jīng)歇下……葉渺心知她素日不曾好睡,總不便深夜再去擾她清靜,只是晚上總?cè)ゴ^吹風(fēng),可不要又引得寒毒發(fā)作了。 其實顧秀倒沒有睡,她自接手大廈之后身體與常人不同,幾乎已經(jīng)無需睡眠。何況連日來搞這些紅蓮藏相關(guān)的事搞得有點興奮過度,這時候竟還睡不著,只是樣子總要做,便索性躺在床上想事情。她沒有開燈,月光從窗楹灑進來,也照在甲板和海面徐徐的波紋上。也不知過了多久,門沒有開,但是有人進來了。 那人的腳步很輕,筑基修士便能夠踏雪無痕,倘若有心,連一顆塵土都不會驚動。四下恬靜,她闔上眼睛,只聽到輕忽的風(fēng)聲從枕邊拂過,窗簾被拉上了,緊接著,一縷幽淡的花香混雜在清冷的雪氣里逐漸靠近,在她面前猶豫了片刻,才俯身屈就了一個吻。 唇齒柔糯的觸感不過是一掠即走,更加無可辯駁的,是怦然而至,夜色下擂鼓般的心跳,她倏然睜開眼睛,一個輕巧利落的翻身,連人帶同那陣香氣,都被一同卷進了她懷里。 懷中人別過頭去的動作一看就慌亂,想要起身卻又被她摁在原地。顧秀好整以暇地笑起來,“方才不是還很膽大的么?跑什么,嗯?” 那人聲音里有一點掩飾不住的局促,低聲道,“顧秀……別鬧,放我起來?!?/br> 說得正經(jīng),好像半夜來偷親被抓現(xiàn)行的人不是她一樣。顧秀心中一笑,壓根沒理會,反而支著手,低頭伏在她耳邊呵了口氣,“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你,還敢半夜跑到我房里來……葉帥,你是不是太放肆了一點?” 阿渺像被下了定身符一樣在她懷里直接愣住,“我什么時候知道的?” 顧秀神情異常無辜,“我以為我回來的時候你就知道了,不然你以為三年之約是什么?”她見阿渺神色兀自怔忪,笑吟吟地道,“再說了,在島上的時候不是都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了么?” 葉渺聲音有些沙啞,“那是政治盟約,不能算?!?/br> 顧秀笑道,“那好吧,還請葉帥看在我喜歡你的份兒上——” 葉渺怔怔地看著她,那人的眼睛里笑意分明,盈盈瀲滟,藏著她的倒影,她下意識地回問了一句,“你說什么?” “我喜歡你?!?nbsp; 她被截斷話頭,就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又重復(fù)了一遍,望著阿渺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柔和下來,“這是我在深淵、在地獄里就想好的事,等到出來,就問問我的阿渺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白頭到老?!?/br> 次日晨起時又是顧秀醒得比她早,她靠在那人懷里,身上輕飄飄得如在云端,側(cè)頭仰見檀木窗格外炫目的天光,耳邊顧秀笑道,“要是還想睡,我叫蘇恰去把簾子拉上?!?/br> 葉渺輕輕搖頭,她來時避開了顧秀的暗衛(wèi),若讓人驀然瞧見,總不大好。 顧秀道,“小蘇每天早上要送前一日的邸報來的,你眼下不見,一會兒總還是要見?!彼捯舴铰?,外面就響起敲門聲,葉渺聽出是蘇恰,一時大窘,耳尖瞬時紅透,“你是故意的!” 顧秀笑道,“說了以后也要見,你怕什么?”她見葉渺堅決不依,便用薄被遮過了她露在外面的一段肩頸,微微笑道,“那你過來,我讓她放下東西就走。” 蘇恰在門外問了兩遍,聽見里面隱隱有悉窣的笑語,心中疑惑。又過了片刻,才聽見首相大人說進去,便抱著一迭早上剛送來的各地邸報推門進去,聽顧秀道,“擱在桌上,我得空了再看。” 蘇恰應(yīng)了,又問早膳名目,余光瞥見紗簾之內(nèi),主上榻上似乎多了個人影,連忙低下頭去,顧秀略略添減了一兩項,又道,“多加一道當(dāng)歸乳鴿湯,余下的稍后再送,先備水沐浴罷。” 她領(lǐng)命退下去,走時將門悄悄帶上,卻從門縫中不慎漏出一句惱人的低語,“我不要喝藥膳,你要那個做什么?”她耳力極佳,聽出是誰,瞬時紅著臉落荒而逃。 屋子里顧秀和和氣氣地哄人,“補氣血的,你昨晚耗神太過,總要用一點?!?/br> 阿渺埋在她懷里悶聲道,“蘇恰都知道了,我這下怎么見人?” 顧秀莞爾笑道,“往日在溶月齋又不是沒有一起睡過,她們不會知道的?!?/br> 葉渺恨恨道,“你方才那么一說,就是不知道現(xiàn)在也知道了!” 顧秀摟著她笑起來,“咦——阿渺不想讓人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