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廣(九)
葉渺從水牢出來便回了清明堂,葉英從側(cè)門走出來,見狀忙拉住她,手里拿著一封信,“你去哪兒了?我到處找不見你人?” “什么事?” 葉英便將手中信遞給她,“京中來信。” 葉渺瞥了一眼,那信上沒有徽標(biāo),沒有署名。見她收了放在袖中,葉英便笑道,“香雪庭下月的畢業(yè)典禮,臨山師叔來問我,你愿不愿去露個臉?” 葉渺道,“我去做什么?” 葉英笑道,“你不知道么?學(xué)里那群孩子現(xiàn)在全都崇拜你崇拜得不行,聯(lián)名求了臨山師叔,臨山師叔沒辦法,又不大好意思開口,才托我來問你。你若這一回不允,我怕他就該直接托到我爹那里去了。” 葉渺神情有些惘然,葉英以為她不知,笑道,“你讓我提前擬的那些章程如今都已經(jīng)步入正軌,因應(yīng)對及時,我們的損失并不算太大。與我們交好的諸家族中大有不滿顧家處事作風(fēng)的,也有些想趁機(jī)頂上原先顧家和我們在帝國的聯(lián)系,這幾日在我耳邊變著花樣的夸你,說葉家主不愧修真界第一人,年輕些的呢,就說你是他偶像,年長些的呢,就說你剛毅果斷,有大將之風(fēng),必能帶著葉家……” 他說到一半,就察覺了葉渺表情有異,因笑道,“我可不擾你了,你去看信吧?!?/br> 葉渺獨(dú)自回了淡風(fēng)閣,剛一坐下,安雀忙倒了茶水過來。她移目看過去,是一色藍(lán)花鑲銀的琺瑯茶盞,雕工精巧,里面的茶湯清瑩潤潔,顯然也是好茶。她以前從不在意這些,只是一當(dāng)上家主,便是自己不想講究,也有無數(shù)人打探你的喜好,極盡奉承,只為了那一個葉家家主的名頭。 然而她卻一點(diǎn)也不想當(dāng)這個趕鴨子上架的便宜家主,她只想要父親活過來,顧秀的傷好起來,一起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隱居,她侍候父親,顧秀外出游歷,偶爾也和她一起,看看南面帝國的大好河山。 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連顧秀的一封信里,都要客客氣氣地稱呼她什么“葉家主尊上鈞鑒”。葉渺嘲笑了自己一聲,她上一回在端午祭典后跑到溶月齋去,才從桌面上找到那封靜靜壓了不知多久的桃花箋,箋紙紅殷殷的,上面的話卻冷淡如冰,她甚至不能再看一回,卻又忍不住貼身收藏。然而那桃花箋上面也不知刻了什么符咒,她拆開后不過一時三刻便自燃成了灰燼。而那封“尊上鈞鑒”之后,顧秀便再沒有給她寫過信。如今讓蘇恰寄的這一封,不知又是要跟她說什么? 她將信封拆開了,里面是張淡黃的素箋。她才看了個開頭,目光就被那幾個字吸住了。 “箋擬阿渺親啟:前事俱悉,見字如面。” 她細(xì)細(xì)地把那封信又看了一遍,一字也不舍得錯過。顧秀的書法是父親開蒙,又承教于當(dāng)世書法大家明懿,端雅秀麗,筋骨清傲,因病中腕力不足,落筆處稍顯風(fēng)流纖弱。她手指在前六個字上反復(fù)摩挲了幾遍,小心翼翼地湊到眼前看,終于忍不住滿心酸澀,溫柔而又虔誠地……在落款上輕輕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