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一定遲早會被你害死！」躲在禱告殿堂的幕后，苳梅看見那沒有千至少也有百的人海，真想直接轉(zhuǎn)身掐死紫發(fā)祭司。

    「不會啦，就禱告而已很簡單的?！乖鐚@種景色習以為常的雷卿很輕松地說：「只要閉上眼睛念禱詞就好了啊?！?/br>
    「你他媽的我看起來像會念禱詞嗎？！」向月陰女神禱告的詞倒是會，但她不相信黎明女神的禱告詞里會出現(xiàn)天臨黑幕、沐浴閻光、影月祝禱之類的詞句！

    「欽欽欽、不要爆粗口，檜江老師可是隨時都有可能跳出來抓人的！」似乎很有經(jīng)驗的雷卿抖了抖身。

    苳梅努力深呼吸吐氣，緩和自己想要把祭司掐死的憤怒情緒，以避免神殿死了一個祭司引發(fā)國家舉兵討伐巫師。

    她不是來這里害死同伴的?。?/br>
    「我豁出去了！」反正她本來就是個大而化之不在乎形象的女性，從她在馬車上不顧自己穿裙、翹著腳躺著就可以知道了。

    「不要打著自己現(xiàn)在是瑞恩大祭司，所以不管做了什么形象毀滅的都不是你這個主意?。　估浊湟幻氪帘南敕?。

    「……如果你不是祭司，相信我們一定挺合得來的。」苳梅看著他，深深的這么認為。只有真正相處一天就能夠如此瞭解她也真不容易。

    「還好還好，其實你也挺好猜的?！估浊渎柭柤?，不是很當一回事。

    「你這是說我太單純嗎？」雖然她從小就住在村莊，所以真的不問世事的，但她還不至于單純到所有心思都表現(xiàn)出來了吧？

    「好了、快點出去！」不想跟她繼續(xù)討論這個話題，或是已經(jīng)有些信徒們等得不耐煩了，雷卿果斷把人用力推了出去。

    突然被人用力一推，苳梅的平衡瞬間傾斜，眼見就要跌倒了，她硬是讓自己單腳跳了幾步，穩(wěn)住自己的身體才沒有與大理石製成的堅硬地面來個親密接觸。

    不著痕跡地狠瞪了也嚇了一跳的雷卿，苳梅板起一張臉——這時她很慶幸瑞恩是個嚴肅的女人——然后挺直身子，用著一秒半一步的速度前進到禮臺中央。

    「受到黎明女神照耀的——」苳梅一開口就走音了。

    她的眼角隱隱約約看見明明在幕后卻還是一臉緊張的雷卿開始拿紙在速寫，人現(xiàn)在很沒形象的直接趴在地上，手還擺了擺像是要她等一下。

    等一下……她現(xiàn)在是能等一下的嗎！

    「——的、的……」一直不停重復同樣的字詞，苳梅看見信徒們臉上的疑惑神情就很清楚知道自己第一句話就說錯了。

    這樣不對嗎？

    她因為是歷代最優(yōu)秀的巫師，因此帶領眾巫師禱告的事情常常做，照理說領導黎明女神之信徒禱告應該是非常簡單——但那是在禱告詞相同的情況之下。

    像這句，她們巫師的禱告詞開頭便是「受到月陰女神之夜色光芒祝禱，沐浴閻光的信奉之子民」。

    深呼吸口氣，苳梅從衣領里拉了條項鍊出來，然后她緊緊握著它，好像它會給予自己勇氣一般，而她起伏動盪的心緒也慢慢地穩(wěn)定下來，不如剛剛那般慌張了。

    她想，現(xiàn)在的她一定可以好好地帶領這些信徒禱告。

    此時，雷卿終于舉起一張紙，雖然因為內(nèi)容很長所以字都寫得頗小，但因為她居住的村莊四面環(huán)山、皆是樹林，所以就算她長期埋首苦讀書籍、熬夜把自己關在暗不見光的房子里研究巫術，她的視力還是比一般人好。

    然后她手心握著項鍊，十指相扣，然后微微垂下頭閉上了雙眼——這是標準的禱告形式，在看見她的舉動后，其他信徒也不再糾結(jié)于她剛剛的發(fā)言，紛紛雙手合十低下頭，并且閉上雙眼。

    「黎光照耀大地、世界退去夜之衣衫，眷顧著天下、帶來光明的黎明之女神，沐浴您帶來的陽光、感受您賜予的光明。我們?yōu)槟淖用瘢诖苏\心的祈禱、祈愿、祈福，期望我等微弱卻真誠的聲音能傳達給您——」

    「期望我們的聲音能傳達給您！」

    不知道是因為在室內(nèi)，還是人數(shù)眾多所造成的，信徒們同時復誦這句話的聲音非常震耳，若不是因為村莊常常出現(xiàn)巫師實驗巫術失敗而導致的爆炸聲，促使自己已經(jīng)能夠承受聲音攻擊，不然苳梅覺得自己現(xiàn)在應該會想逃跑。

    「——黎明女神『綺漯耶』，仁慈、和愛、溫柔的您，是我們的驕傲，我們以信奉您為榮譽、供奉您為職責。您給予了子民光明的未來、免去了殘酷的斗爭、賜予了豐沃的土地、贈送了充足的糧食，使我們不必忍受飢餓之苦，愿以此言表達我等之誠心?！?/br>
    「愿以此言表達我等之誠心！」

    念到這個段落，苳梅趕緊趁信徒們閉眼禱告時偷偷偏頭看禱詞，但偏偏雷卿的手擋到下一排，把后續(xù)給截斷了，剛好前后不連貫，讓她遲遲沒辦法把禱詞念下去。

    雷卿也注意到她停頓了，于是蹙起了眉，好像在問她怎么不繼續(xù)。

    苳梅朝他擠著眼眸，拚命地想告訴他趕快把手拿走，偏偏雷卿這時候就不瞭解她了，臉上的表情好像在說「你眼抽筋??？」。

    「手、手啦！白癡！」苳梅偷偷看了信徒們一眼，虔誠的他們并沒有因為她的停頓而在禱告儀式中睜開眼睛，讓她有機會低聲朝旁邊叫著。

    『喔、喔，抱歉?！灰驗橛悬c距離所以聽不見聲音，雷卿花了幾秒讀懂她的唇語，然后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己的失誤，連忙移開并無聲地道歉。

    白了他一眼，苳梅才繼續(xù)念下去。

    「花香拂過之處是您留下的足跡、水露降臨之地是您存在的證明——」苳梅至此頓了頓，因為已經(jīng)邁入結(jié)束，禱詞的最尾句轉(zhuǎn)變頗大，「——黎明即將降臨之時，黑夜退去了身影，第一抹光芒是您給予的禮物，第二束晨光是您溫柔的撫慰，第三道贖光是您仁慈的寬容，誠心的禱告與信仰乃是我等呈上的敬意?！?/br>
    『以聲音的靈魂代表我等誠意，祈愿至高無上的您能聆聽我等心聲?！?/br>
    這句話是在場所有的人同時說出口的，聲音意外的和諧，幾乎沒有誤差，整齊的讓苳梅忍不住懷疑該不會神殿還訓練過信徒吧？

    語落，禱告殿堂猛地安靜了幾秒，然后信徒們、無數(shù)雙眼睛此時全聚焦在苳梅身上，她慌了一下，雷卿板子上的字也唸完了——板子已經(jīng)寫滿大概是寫不下去——然后她想了想自己是否忘記什么，接著很快地冷靜，然后板起臉說：「黎明女神伴與其子民身側(cè)，守護并祝福未來之路，愿女神之名流傳千遠、亙古不滅?！?/br>
    『愿女神之名流傳千遠、亙古不滅！』

    松了口氣，信徒們的聲音讓苳梅知道自己并沒有說錯，同時暗暗慶幸最后一段黎明女神的信仰和月陰女神的信仰相差不大，大概猜猜看就可以想出來了。

    月陰女神信仰的最后一段是——「月陰女神伴與其信徒左右，創(chuàng)建并開闢未來之路，愿女神之名流傳千遠、亙古不滅」。

    在最后一句說完后，信徒們齊齊朝她行了一個九十度的禮。村莊照理說也有這種程序，在崇敬女神的同時也會尊敬如同傳達神之旨意的代表，只是因為村莊的人都太熟了，所以這個程序通常會省略掉，直接自動解散。

    雖然沒遇過但不見得不知道，苳梅曉得只要自己不趕快離開，這些信徒就會一直彎著腰，于是她轉(zhuǎn)身，朝雷卿的方向用著一秒半一步的龜速慢慢過去。

    「還挺行的，不虧是號稱千年奇才的巫師，臨時上陣也裝得有模有樣的?！估浊渲苯影寻遄尤狡{梅手里，讓她有空時背起來。

    「還敢說！」苳梅舉起板子直接往他的腦袋狠砸，「直接把我拉過來是怎樣！還有，我的記憶力沒有爛到需要看小抄的程度，以后有類似的情況，麻煩直接把內(nèi)容告訴我！我聽一次就記得起來了！」

    「喔，好啦！這么兇小心嫁不出去?！购軟]有悔意的回應，雷卿給自己的腦袋治療了下，然后把被扔回來的板子折成四塊后，直接塞進了寬大的祭司袍里，外觀并看不出什么異狀。

    「話說你們這樣真的沒問題嘛？讓一名信仰月陰女神的巫師來帶領黎明女神的信徒禱告，還偽裝成神殿的大祭司？」自動忽略掉后面那句會讓自己失手轟死對方的發(fā)言，苳梅說出這個從來神殿的路上就很想問的事情。

    「相信黎明女神一定能夠理解我們的無奈，并且寬恕我們的行為。」本來就是信徒一枚的雷卿秒回。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會被寬容才有鬼！

    「不說這個了，剛剛看你好像握著一條項鍊，我記得瑞恩大祭司并沒有頸子的飾品哦?！估浊涔麛噢D(zhuǎn)移話題。

    「這是我自己的?！蛊{梅解下項鍊遞給他看，「從小就一直戴著，聽說是我母親留給我最后的東西?！?/br>
    雷卿知道她從小母親就不在身邊，一直都是父親照顧長大的，大喇喇的性格和粗魯?shù)难栽~大概也是這樣學來的，所以就沒母親這點，他也是挺心疼苳梅的啦。

    只是他真的很想吐槽這條項鍊。

    「還說我！你一個巫師戴什么十字架！」

    那是一條銀質(zhì)的十字架，中間有一顆如她的雙瞳相似的碧綠色寶石，邊緣還有白色的小寶石作點綴，看起來簡單又典雅。

    「十字架難道是你們神殿的專利嗎！」一把將項鍊搶回來，苳梅不悅地吼道。

    「呃……」

    一個驚愕的聲音從兩人身后轉(zhuǎn)來，她們瞬間將剛剛的不愉快拋到一邊，面面相覷了一眼，然后慢慢、慢慢地轉(zhuǎn)過頭，看見的是一名樣貌普通的青年，身上的衣著并不是祭司服。

    他是信徒啊……

    「媽的。」苳梅板著好不容易練就的嚴肅表情，低聲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