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

    在我臥床的這兩天，驪園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訪客。

    “聽小唯說你病了，大先生和我都嚇了一跳，就趕緊過來看看你?！?/br>
    蘇夫人坐在沙發(fā)椅上，她穿著一身傳統(tǒng)華服，臉上滿是關(guān)切，上身微傾，握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很溫暖。

    陽光從窗外照了進來，落在她身后的螺鈿高腳柜上，泛出古老而典雅的色澤。柜子旁的花幾上，擺著掐絲琺瑯作底的玉石盆景，流轉(zhuǎn)過瑰麗的華光。楍文鱂洅p?18?ｘ.???襡傢哽薪しíán載 綪ㄐㄡ藏?阯

    “最近小唯又要開始忙了……”

    傭人們端來了茶水和點心，室內(nèi)浮動著鳳湖特有的香氣。

    原來鳳臺已經(jīng)給李唯復(fù)職，而通知時正好是我心梗的那天。

    所以當(dāng)我蘇醒時，他正在處理的是這件事嗎？

    但是。

    李唯并沒有跟我提起，這兩天他也沒有去上班。

    我疑惑地看著蘇夫人。

    “真對不起啊，小西，小唯這一忙，恐怕又要辛苦你了。”

    蘇夫人話題一轉(zhuǎn)，又回到我的身上。

    她的眼里滿是歉意。

    這讓我很不好意思。

    我其實沒什么辛苦的。

    說來慚愧，一直以來，我都沒能在事業(yè)和家庭上給到李唯什么幫助。

    就像之前，李唯雖然當(dāng)著李家二老的面，說要讓我管家，但最后還是交給了樺姨。

    我連管好我自己都做不到，更何況像其他官員夫人那樣，可以長袖善舞、幫忙穿針引線。

    我太過普通了，普通到與李唯、與這段婚姻都格格不入。

    “沒關(guān)系，”

    雖然在別處幫不上李唯，但場面話還是可以說的，于是我連忙道，

    “這個病養(yǎng)養(yǎng)就好了，不會耽誤他工作的，請您和大先生放心。”

    蘇夫人聽完我的話，彎起眼，釋然地笑了起來。

    “那我們就放心了……昨天小唯來了鳳臺，向你們大先生提交了辭呈……”

    辭……

    ……呈？

    我愣住了。

    蘇夫人拿起了茶杯，裊裊茶霧中，她的眼神晦暗不明起來。

    在這一刻，我得以撥云見日，窺見了她此行的真實用意。

    原來她不是單純的探病。

    她繞開李唯，單獨見我，就是為了說服我來充當(dāng)鳳臺的說客。

    364

    我看著蘇夫人，突然感到好陌生。

    在我心里，她一直是溫柔的、開明的，勇于擁抱新的時代，敢于嘗試新的變化。

    她對李唯一直很親切，也很疼愛。

    然而，即便如此，她兜了這么大的一個圈子，還是為了算計他。

    盡管我也震驚于李唯這么突然的決定——

    事先毫無預(yù)兆，就直接放棄了自己經(jīng)營了近二十年的事業(yè)。

    但是，身為家人，難道不應(yīng)該先了解他是怎么想的，然后再考慮要不要干預(yù)，不是嗎？

    “小唯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還在跟大先生賭氣……小西，你也知道，之前讓他停職反省，那是大先生為了保護他，特地留的轉(zhuǎn)圜余地……”

    蘇夫人喝了口茶，像閑話家常般，聊著鳳臺的“良苦用心”。

    是啊。

    良苦用心。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良苦用心。

    我的心漸漸地冷了下去。

    “……現(xiàn)在改革正遇到阻力，小唯是你們大先生的左膀右臂，說實話，到底是自家孩子，總是最信任的，很多事情根本離不開他……”

    蘇夫人的聲音很婉轉(zhuǎn)，也很動聽。

    這是華族從小訓(xùn)練的吐字發(fā)音，力求使每個人聽后感到如沐春風(fēng)。

    可我只替李唯感到心寒——

    “很多事情”里，究竟有多少件上得了臺面呢？

    我看著蘇夫人。

    她不是不知道，大先生也不是不知道。

    他們需要的不是一個自家孩子。

    而是一把鋒利的刀。

    用這把刀指向敵人，再用這把刀保護自己。

    七年前，被潑了渾身紅漆的李唯歷歷在目。

    他們知道李唯的身份意味著什么，也知道李唯為他們所做的事意味著什么——

    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或許當(dāng)改革成功，或許當(dāng)小先生上位，李唯就會被棄之如敝履。

    不對。

    也許被棄之如敝履就算是好命了。

    而他們。

    他們不是不知道李唯為他們承受了什么。

    他們只是這樣的，溫柔而親切地看著我。

    然后……佯裝不知。

    365

    “那么，夫人，”

    我注視著蘇夫人。心已然冷卻，我微笑起來，

    “為什么大先生……不讓小先生接手呢？”

    就當(dāng)我是胡言亂語好了。

    就當(dāng)我是精神病人好了。

    你們……不是最體恤精神病人的嗎？

    然而。

    我第一次在蘇夫人眼里看到了凌厲的光，就好像……我冒犯了她一樣。

    可是。

    太可惜了，蘇夫人。

    我郁西只是害怕讓關(guān)心我的人失望，并不在乎你——或者大先生投來什么眼神。

    因為你們根本不配為家人。

    你們對待李唯的態(tài)度，就像李唯對待Edith，對待肇事司機，對待其他一切他覺得不重要的人一樣。

    冷漠而殘忍。

    蘇夫人。

    你說大先生現(xiàn)在離不開李唯。

    那么，你可以幫我問問大先生嗎？

    當(dāng)李唯五歲時，在他被李楓虐待的時候，在驪園所有人保持沉默的時候，在他最需要父親庇護的時候——

    大先生。

    不對。

    蘇煊他在哪里？

    李唯說，他花了很多年才明白，原來他母親是真的不愛他。

    那么，蘇煊打算再讓他花多少年才明白，原來他父親也是真的不愛他？

    我看著眼前的蘇夫人。

    她近乎駭然地看著我，大約沒有想到我會挑破這層窗戶紙。

    可是。

    這不正是你上次在茶庭意有所指的目的嗎？

    蘇煊，李楓，還有你。

    你們總會親昵地稱呼他為小唯。

    唯者，獨也。

    那是獨一無二的珍寶。

    可當(dāng)小唯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都毫不猶豫地拋棄了他。

    然后，他死在了不知名的黑夜。

    是你們共謀殺死的他。

    殺死了那個，曾小心翼翼地愛過這個世界的小唯。

    【笑嘻嘻會客室】：

    西寶：今天是平等地創(chuàng)死每個垃圾人的一天～

    渣胖：明天也是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