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面相不佳的壞少年

    「巷子……巷子……」

    夜幕降臨，在毫無繁星點綴的夜空之下，楊齊頭上戴著安全帽，正騎著他的摩托車在有些陰暗的道路上尋找著簡浩恩報給他的路標跟地址。他就知道拜託簡浩恩是對的選擇，下午他才剛說完，過沒一個小時簡浩恩就傳來了個地址給他，說有一間很隱密的小店，在居民口中有很好的評價。

    雖然簡浩恩說要讓司機接送他，不過自己尋找目的地也是一種冒險，楊齊很喜歡這種感覺，便乾脆地拒絕了他，顧慮到要穿梭在小巷的關(guān)係，他還特地回家換了機車才出門。

    結(jié)果出門的時候也到了晚上八點多，太過期待的關(guān)係反而拖延了下班時間，楊齊一回家連西裝都沒換就又出了門，幸好這時間大多數(shù)人不是正在吃飯，就是已經(jīng)吃飽回家了，路上的行車有減少的趨勢。

    拐過了好幾個彎，小巷的道路并沒有市中心那一整排路燈的光照，顯得有些陰暗。楊齊晃了幾圈后才發(fā)現(xiàn)目的地其實離自家沒有很遠，但他是第一次來到這里，畢竟早上上班都是從另一個方向離開。

    騎在有些蕭條的道路上，楊齊放緩了速度，嘴里叨喃著的同時一邊專注地看著一旁的街號，這里清一色都是小吃店，感覺一個不小心就會看漏簡浩恩找給他的店。

    雖說時間是比較晚了，路上沒有行車，小吃店卻還是有不少顧客，瞧他們有些吃的津津有味，楊齊忍不住又期待了起來，加上他現(xiàn)在肚子可是餓的很。

    大概過了五分鐘，楊齊來到了一處的巷口，機車騎進去的話太過勉強，于是他找了個位置把車停好，就這么徒步地走了進去。是初秋，但夜晚仍就帶了點涼意，不會太冷，正是舒適的溫度。楊齊揉了揉被安全帽壓過的頭發(fā)，隨意的梳順著，一邊把外套給脫了下來拿在手中，一邊依靠小小巷弄上掛著的吊燈前進。

    這里看起來就像是住宅之間的窄巷，起伏不定的紅磚跟昏暗的燈光一不小心就會讓人跌倒，楊齊起先還猶豫著自己是不是走錯了路，可是當他走到了盡頭又拐過彎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找到了！

    不遠處有著特別搶眼的燈光，小小的招牌吊掛在一旁，楊齊加快了腳步走過去，站在燈光的正前方觀察了一下。

    的確是一間小小的店，開的也十足隱密，稍微往里頭看去的話能夠發(fā)現(xiàn)室內(nèi)大約只能夠坐十個人左右，大部分的位置都是面對著廚房的吧檯，只有兩三個是單獨座位。

    營業(yè)中的牌子也大大的掛著，看來他來的真是時候，里頭的客人并沒有太多。

    好似探險一般，找到了寶物的楊齊心情可好得很，正當他左顧右盼著想把另一頭的景色也記下來的時候，這才發(fā)現(xiàn)有個人影蹲在一旁的陰影處，正在抽菸。

    是蹲在陰影處，但因為有招牌燈光的關(guān)係，楊齊可以看見他大概的輪廓，耳朵上頭的銀環(huán)在黑暗中最為搶眼，楊齊只是瞄了一眼就發(fā)現(xiàn)那耳環(huán)的數(shù)量還不算少，不曉得這個蹲著的男人在耳朵上打了多少個洞。

    盯著看了一會兒，男人抬起的眼眸倏地瞪向了楊齊，畢竟他是站在店門口，在這陰暗的小巷中是第二顯眼的，所以這個男人大概打從一開始就發(fā)現(xiàn)他走了過來。

    楊齊一點也不在意被瞪著看，他甚至稍微點了點頭當作是問好，不過對方一點也不理會他，把菸捻熄了以后便轉(zhuǎn)身走進了一旁的小巷，大概那個小巷就是這間店給員工用的門口。楊齊好奇的探過頭去，只見男子好好地把菸屁股丟進垃圾桶，然后在外頭洗了手后這才回到了店里。

    「真是讓人意外?！?/br>
    楊齊小聲地唸著，他還以為那個看似不良的男子會把菸屁股隨手一扔在地上，畢竟這里這么黑，小小的垃圾根本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沒想到方才還惡狠狠瞪著自己的人竟然會乖乖地把菸屁股丟進垃圾桶，進去店里之前還會先洗手。

    老實說，楊齊剛才還準備好了要被對方開口挑釁的心理準備呢。

    預料之外的發(fā)展讓他揚起了嘴角，哼笑了一聲后，他緩緩地推開了店門，滿心期待地走了進去。

    「歡迎光臨，隨便坐喔！」

    強而有力的聲音從里頭傳了出來，楊齊沒瞧見聲音的來源，在吧檯里的走道盡頭還延伸了一個房間，聲音是從那里出來的，應(yīng)該就是廚房沒錯了。

    零散的客人們大多坐在單獨的位置跟吧檯的角落，楊齊挑了中央的位置坐了下來，看著上頭高掛著的招牌，清一色都是麵類的餐點，拉麵的口味并不多種，但楊齊有注意到在場的客人們點的通通都是拉麵。

    看來這里的拉麵的確有點名氣！

    楊齊只是坐了一會，很快地就從里頭走出來了一個人，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剛才在門口瞪了他幾眼的男人。

    ……不，應(yīng)該是個男孩。

    在這燈光充足的室內(nèi)，楊齊總算看清了他的長相，大約二十歲左右，長度適中的短發(fā)還算是有型，但那一頭亮金金的顏色就是個敗筆，雖然他的表情很不友善，但楊齊看的出來那五官其實是長得乾凈漂亮。

    只不過這個頭發(fā)實在是太招搖了……

    瞧眼前這來路不明勉強能稱得上是客人的男人緊緊地盯著自己看，男孩——也就是許奕辰，他面露不耐，秀眉有些蹙起，「要什么？」

    「……」

    可惜楊齊正專注地看著他的面容，等了幾秒后沒得到回應(yīng)的許奕辰嘖了聲舌，一掌拍上了吧檯，身體往前一傾，語氣非常的不友善，「你到底是在看什么？欠揍嗎？?。俊?/br>
    「……」

    老實說他的態(tài)度跟舉動一點禮貌都沒有，作為一個服務(wù)生來說絕對是會被解僱的類型，挑釁的方式也很幼稚，好似還沒長大的國高中生。不過楊齊并不是太在意這些事情，彬彬有禮的服務(wù)生讓那種大飯店或是餐廳雇用就行了。

    「啊，哈哈，抱歉?！?/br>
    何況，還是他先沒禮貌地盯著人家看，楊齊撐著雙手手肘，饒有興致地跟他攀談，「我不曉得要吃什么，你給我一點建議吧。」

    而且，就算眼前的這個男孩此刻的態(tài)度是多么的惡劣，楊齊也從來沒在這類型的人面前退縮過。

    對他來說，讓事態(tài)發(fā)展成對方?jīng)]預想到的情況，怎么想都很有趣嘛。

    「……蛤？」

    「呃?！箺铨R一頓，以為對方是沒聽清楚，又開口重復了一次，「我說我不曉得要吃什——」

    「夠了，我又不是聾子。」許奕辰倏地打斷了他，鼻子一哼氣的模樣有些不屑，「吃辣嗎？」

    看他似乎有意跟自己對話，楊齊牽起了笑容，「不，我不怎么吃辣?！?/br>
    「喔，是嗎?！乖S亦辰輕哼了幾聲，很乾脆地在點單上畫下一筆，「那我就替你點了，大王拉麵?！?/br>
    「大王拉麵？」楊齊掃了眼上頭的菜單，并沒有特別看見這口味，「欸，等——啊……」

    楊齊還想說些什么，可惜許亦辰很快地就反身走進了廚房，讓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只能望著消失在轉(zhuǎn)角的背影。「走掉了啊?！?/br>
    撐著臉頰，楊齊帶著好心情等待著那個男孩口中的大王拉麵，一邊他拿起了手機，看見簡浩恩發(fā)來的訊息，問他是不是有成功地找到。發(fā)了個有過去以后，楊齊決定等拉麵端上桌以后再拍張照給簡浩恩當作是感謝。

    雖然楊齊是有點想要再跟那個男孩聊聊，不過在等待的期間里男孩都沒有從廚房出來，無聊的他只好觀察起店內(nèi)的擺設(shè)消耗時間。這間店的名字叫做天樂，寫著起源的海報還被當成裝飾貼在墻上，本以為會有什么神奇的緣由，結(jié)果看見內(nèi)容的楊齊忍不住就笑出了聲。

    這名字的理由很簡單，就是老闆在開店以前覺得看著廣闊的天空很快樂，于是就這么取作了天樂，隨意得很。

    店內(nèi)撥放的也是不合宜的老舊歌曲，整體上的感覺非常奇妙，卻也不會讓人反感，甚至歌曲還會越聽越上癮，小小的店面也有劃分好空間，并沒有那種擁擠或是壓迫的不適感，意外的讓人能夠放松下來。

    真不愧是他的秘書！輕而易舉地就達成了他對空間的第一要求！

    一邊感嘆著簡浩恩的能干，很快的，讓他有點興趣的男孩又從廚房里走了出來，這次他手上端著兩碗拉麵。

    他先走近了楊齊，帶著挑釁的語氣說了聲，「你的?！?/br>
    接著便把其中一碗拉麵給放到了他面前，一點笑容也沒帶的便反身繞出了吧檯，把另一碗端到另一桌的客人面前。楊齊的視線愣愣地追著他的背影，而當他總算把焦點放回自己所點的大王拉麵時，他在下一秒便伸手抓住了經(jīng)過吧檯正要走進廚房的那名男孩。

    「欸?！顾敛华q豫的拽住男孩的手腕，嘴角有些抽搐地，「這個就是……大王拉麵？」

    「是啊?！乖S亦辰瞥了他一眼，隨后把他的手給拉開，還順勢倒了杯冰水，帶了點故意的放到楊齊面前，「我想你會需要這個，啤酒的話在后面冰箱自己拿，額外收費?！?/br>
    「……」

    「這是我們店里的隱藏菜單，全名是頂級大王辣椒拉麵。」

    扔下了這句話，許亦辰得意似地哼了聲，「慢慢享用啊，大叔。」

    「……」

    扔下了這幾句話，許亦辰頭也不回地進了廚房，大概是要幫忙老闆出其他的菜。

    而，楊齊還在死死地盯著眼前這一大碗的拉麵，久久都吐不出半句話來。

    那個男孩鐵定是故意的。

    知道自己不吃辣以后就點了這道，真不愧是大王辣椒，連湯頭都紅的可怕，撒在rou片上的滿滿紅粉不用吃就讓楊齊的舌尖發(fā)麻，光用聞的就能感受到恐怖的辣味。

    他不是不能吃辣，只是他對辣的食物非常棘手。

    不過這也沒辦法，畢竟他也沒阻止那個男孩替自己點菜，楊齊認為自己是個好客人的，他不會要求換一道新的上來，也沒打算去把人叫出來理論，老實說他剛才抓住那個男孩的時候一點生氣的感覺都沒有，反而心情好到有點想笑。

    沒想到自己也有被整的一天！

    倒吸了口涼氣，楊齊不忘拍張照片傳給簡浩恩，還順勢發(fā)了個哭臉，補上一句：被店員陰了。

    把手機給收起來，看著眼前紅通通的拉麵，楊齊拿起了筷子，在這同時，男孩也端著其他餐點從廚房走了出來，看見楊齊準備動筷的模樣，他有些揚起下顎地，如果楊齊沒猜錯的話，這個男孩大概在等著看好戲。

    被整是頭一回，被叫大叔也是頭一回，楊齊只能怪自己太大意，沒料到一個店員會來這招，也不曉得他是不是有在廚房偷偷加了很多辣粉。

    不過，說的再多也沒用，既然對方都下戰(zhàn)帖了，他可沒有那個興趣退縮。

    「我開動了?！?/br>
    楊齊沒打算退縮，氣勢不輸?shù)貙χ泻P起了眉，緊接著他便夾起了一大口，深吸了一口氣后——

    毫不猶豫地吃進嘴里！

    ……可想而知，不擅長吃辣的人硬是要吃掉一大碗充滿惡意的辣味拉麵，會是一件多痛苦的事情。

    楊齊第一次覺得吃東西是一件這么痛苦的事情，這碗麵真的太恐怖，辣的他三魂七魄都要飛走了，水不曉得喝了多少杯，楊齊甚直做好了回家會肚子痛的心理準備。

    雖然很痛苦，但也非常痛快。

    好像達成了什么新成就一樣，楊齊撐著肚子不停的呼氣，他的嘴唇麻的都快要沒感覺了，而他為了要吃完那碗麵，居然整整花了三個小時。幸好這間店經(jīng)營到半夜兩點，要不然按照普通店家的關(guān)門時間，恐怕他早就要被趕出去了。

    等到他連湯都喝完的時候，店里的客人也只剩下他跟另一位大叔，音樂還不停地放著同一首老歌，看的出來老闆很喜歡這首歌。把碗推到了一邊，楊齊扶住了額頭，一邊拿出了手機，幾個小時前的簡浩恩好像有回覆他的訊息，但他沒有拿出來看。

    反正大概就是叮嚀他要記得上班……

    滑開了屏幕輕輕一點，果然，上頭的話語冰冷又無情。

    ——就算拉肚子也不能翹班，明天早上有干部會議，記住啊，憋著也要來。

    「真是惡鬼……」

    咋了咋舌，楊齊把手機放回口袋，正好那名男孩從廚房走了出來，瞧他整個碗都空了，不禁有些訝異又好笑。

    起先這個莫名其妙的大叔在門口盯著他看的時候就讓他覺得是個怪人了，克制住自己被他盯著看的時候想往那臉上揮拳的衝動，作為報復就故意在拉麵里加了一大堆的辣粉跟辣油，結(jié)果這樣子搞他居然也不生氣，甚至還把整碗連麵帶湯的都吃光，讓他不禁懷疑起了這奇怪的男人是不是頭腦有問題。

    「你……不是白癡吧？」許亦辰走近了他，一邊把空了的碗捧起來，「神經(jīng)病才會吃完吧？」

    楊齊擦凈了嘴，順勢再喝了口水，「你都端出來了，我怎么可能不敢吃？」

    「真是個奇怪的大叔啊?！蛊沉藯铨R幾眼，許亦辰毫不客氣地道，「這么晚還在這里，該不會是被老闆炒魷魚以后想不開才吃光的吧？腸胃不好的人回家可有得受了啊?！?/br>
    「……」

    楊齊笑了幾聲，他是沒被炒魷魚過啦，畢竟他都是把人開除的那個。

    沒把話給說透，楊齊看了眼時間，也差不多是他該回家的時候了，明天早上七點就得到公司。不過眼前這個男孩若有似無的笑容加上那些白目的舉動讓他感到了一絲興趣，總覺得那些瞪著人的表情都只是在逞兇斗狠，現(xiàn)在的這個男孩簡直像是惡作劇成功的孩子啊。

    「你叫什么名字？」楊齊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告訴我吧？」

    「……」

    不過顯然，許亦辰并不吃這套，楊齊的話才剛開口，他些許的笑容立刻收了回來，換上方才那副高傲到冒刺的神情，還把楊齊的水杯給收走，送客的意味不言而喻。

    「誰要告訴你??？」他蹙起了眉，「大王拉麵一碗一百五，快付錢，付完快走?！?/br>
    「哦?！剐σ饕鞯貞?yīng)了聲，楊齊從錢包里拿了兩張一百塊，「這樣子趕客人沒關(guān)係嗎？」

    「反正你都吃完了，誰管你啊？」

    許亦辰倏地把錢抽走，俐落地從小抽屜拿了找出的零錢放到桌上，「掰掰?！?/br>
    「……」

    楊齊挑起了眉，看著這出言不遜的男孩端著臟碗盤轉(zhuǎn)身就要走進廚房，讓他忍不住就擱下了一句話。

    「我還會再來的哦?！?/br>
    而許亦辰?jīng)]有回頭，甚至連一點動搖都沒有，很瀟灑地就走進了廚房。

    楊齊滿意的一笑，順勢對著廚房喊道，「老闆謝謝哦，拉麵很好吃——」

    「哦！」

    這次他很快地就得到回應(yīng)，最開始的那個粗曠聲從里頭傳了出來，廚房的門口還探出了一顆人頭，大概就是這聲音的主人，上了年紀的臉蛋，額頭上綁著毛巾，看起來大汗淋漓的很是辛苦，但那笑容卻是爽朗又充滿活力，尤其是那帶點魚尾紋的眼角。

    「下次再來??！謝謝光臨！」

    「好?！?/br>
    應(yīng)了聲，跟老闆揮手道別之后，楊齊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店里，時間就快要邁入午夜，天色已經(jīng)又黑下了一層，寒風刷在了臉上，替他抹去了少許殘留在唇瓣上的發(fā)麻感。

    就這樣，心情很好的楊齊走回到巷弄里，騎著車回到了自己家中，洗了個舒服的澡之后，就如同簡浩恩以及許亦辰對他所說的話一樣，楊齊在廁所應(yīng)是待上了快一個小時才虛脫的離開馬桶，整個人摔進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