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紀東人家里沒有餐桌和餐椅，只有像日本般的矮桌，和用盤腿坐取代椅子。

    這是新鮮的體驗，楚于凡沒有任何怨言，反而非常緊張，她正襟危坐，一臉凝重。

    「請問，你們父母在嗎？我應該先打聲招呼。」她放下書包，姿勢僵硬的站起身。

    紀雅人慵懶靠著門，嘴咬巧克力，聽到她的第一句，一邊眉懶懶向上挑，睇視到現在還處于驚訝狀態(tài)的弟弟，再轉向臉色有些白的楚于凡，她的樣子像是來見未來公婆。

    「他們不在。」紀雅人代替說不出話的弟弟，自然坐在餐桌前，拍拍她的位置，「坐下吧?！?/br>
    咚！

    紀雅人停止咀嚼，看著腳軟癱下的楚于凡。

    「你這么緊張還想見我爸媽？」他又準備進攻第二包巧克力時，零食上突然多出別隻手掌，他皺眉對上終于回神的紀東人。

    「不準吃！」弟弟瞪眼。

    哥哥嘖了聲，不甘不愿的放下零食，乖乖面對餐桌。

    「我去換衣服?！辜o東人瞥了楚于凡一眼，快速出門進房。

    客廳里只剩下紀雅人和壓力大到開始胃痛的楚于凡。

    紀雅人撐著臉，側視身體呈現九十度，標準正坐姿勢的楚于凡，和他一副懶骨頭模樣有如天壤之別。

    「你很緊張？」他拉過自己的黑色真皮側背包，拿出里頭的白色發(fā)圈，把前面瀏海綁高，變成一束沖天炮。

    「我第一次到男生家里?！顾B講話時牙齒都在打顫。

    「你可以把東人當女的。」渴望的黑色瞳孔直盯著一旁購物袋里的巧克力，他還想吃。

    怎么可能！

    楚于凡對他認真的語氣感到訝異，他好像覺得這樣就一定行似的。

    光是剛剛的裸體，就已經不能……當成……女生了。

    她的臉愈來愈熱，最后像能煮開水般的熱紅。

    「咳咳……這是大哥的朋友嗎？」虛弱的聲音走近楚于凡。

    楚于凡轉過脖子，以跪坐的方式轉向進門的少女，用力朝她點頭，聲線緊繃又大聲的自我介紹：「你好，我叫楚于凡，是——」奇怪，她不是紀東人的朋友，也不是紀雅人的朋友，那應該怎么介紹自己才對？

    「東人的女朋友?！垢绺绱笕耸肿匀坏慕榻B。

    「不是！」楚于凡飛快否認，臉色緋紅地看著紀雅人。

    紀雅人也回望她，雙眼緩慢眨了兩下，再對向meimei：「是東人的女友?！顾皇怯种貜鸵槐?。

    「喔。」女孩的理解速度比楚于凡想像的還要快，她一下子就接受大哥的話，并且若無其事的坐在餐桌前，身上披著披肩，不時傳來輕咳聲。

    「你還好吧？」楚于凡擔心地看著她。

    「死不了人的。」女孩堅強的話里隱含著恐怖的含意：「如果我死了，這個家就只剩下大哥和二哥，只有二哥無所謂，但如果還有大哥，這個家就一定會垮，絕對會完蛋，肯定走向滅亡。」

    楚于凡震驚的望視成為「會毀滅這個家」的紀雅人，他還在看巧克力。

    「開門！」猛地，外頭傳來驚天動地的強大撞擊聲。

    膽小的楚于凡一下子跳了起來，緊張的看向門外。

    「怎么了？有誰嗎？不、不開門嗎？」相較于身為外人卻緊張到彷彿是警察上門的楚于凡，兩位主人卻氣定神間的坐在餐桌前，等待飯菜上桌。

    紀雅人抬高手臂，注視走動的秒針，突然開始倒數：「三、二、一……」不知是巧合或者意料之中，一道強勢飽滿的聲音伴隨倒數的終止，從客廳門口精神地傳來。

    「我來了！敏敏在哪，我買了慰問品過來！」?jié)鈯y艷抹的女人舉高兩手裝滿的塑膠袋，看見楚于凡時，女人一愣，隨即大叫出聲：「東人的女朋友！」

    她不是啊。

    楚于凡欲哭無淚，為什么現在大家都這么認定了。

    「已經是這種關係了？」手上塑膠袋被紀敏抱走，女人夸張的睫毛一邊瞇起，一邊瞠大，涂滿大紅指甲油的手指搓著漂亮鵝蛋臉，慢慢靠近被盯到心臟無力的楚于凡，「你怎么釣上東人的？沒想到他喜歡這味，上到幾壘了？全壘打？」

    「低俗?！棺肋厒鱽聿灰詾槿坏穆曇?。

    女人如雷轟頂，注意力瞬間轉移到綁著沖天炮的男人。她衝到他身邊，指著他的頭大聲嘲笑：「紀雅人你那什么蠢樣，這樣子像二十二歲的男人嗎？笑死我了！」

    「笑吧。」他啃著巧克力，壓根不想理會。

    「這什么？」紀敏因病而蒼白的臉色，在看見女人帶來的東西時，轉為灰暗，「怎么都是巧克力。」

    她抬頭注視又和大哥吵起來的女人，細眉蹙緊：「嬌嬌姐，你又帶大哥喜歡吃的東西過來了?！?/br>
    徐嬌嬌聞言，臉色倏變，立刻高聲否認：「誰會帶這種男人喜歡吃的東西過來！」

    這種男人：紀雅人，正慢條斯理進攻第三條巧克力。

    紀敏擱下都是巧克力的塑膠袋，轉到另外一袋，希望不要再是巧克力，或者紀雅人喜愛的食物，因為他光吃垃圾食物就可以維持如蟑螂般強韌的生命力。

    打開塑膠袋，紀敏臉色微僵。

    里頭不是巧克力。

    但是，全部都是蟹roubang，還是整整十幾盒冷凍蟹roubang。

    徐嬌嬌蹲下身，跟著往塑膠袋里一看，驕傲的揚笑：「看吧，這不是巧克力了。」

    「是大哥『最愛』吃的蟹roubang?！?/br>
    徐嬌嬌瞬間無聲。

    紀敏抬頭看她，對她言不由衷的行為，深深嘆一口氣。

    把巧克力都踢開，紀敏將蟹roubang倒在餐桌上，還好今天是吃火鍋，這些東西派得上用場。

    可是，明明她才是病人，為什么帶來的「慰問品」，一個是二哥的女朋友，一個是大哥喜歡吃的東西，好像發(fā)燒到三十九度，直到昨天還奄奄一息的人，是紀雅人和紀東人，而不是她這個真正的病患。

    「是蟹roubang?！辜o雅人兩眼發(fā)光，垂涎的盯著桌上食物。

    「才不是給你吃的！」徐嬌嬌突然惱羞成怒。

    叮咚。

    終于有人按電鈴了。

    楚于凡抬起頭，好像只有她聽見門鈴聲。

    兩個主人一個死瞪著蟹roubang，一個突然變得很沮喪，另外一位客人不斷再找紀雅人說話。

    所以，她開門嗎？

    楚于凡小心翼翼的起身，走到門口時還確認的看了客廳里的三人一眼，真的沒人發(fā)現門鈴聲。

    感覺由她一個外人來開門很不恰當，會不會讓來者感到困擾呢？

    她又多慮的走到門邊，輕輕轉開門把，小聲應道：「你好?！雇蝗挥械澜鸸庠谘矍伴W爍，楚于凡還未看清楚對方的長相，就先聽到熟悉的聲音。

    「為什么小凡會在這里？」本堂靜驚喜的搶快一步進房里，還替忡怔的楚于凡關上門。

    「東人找你來的嗎？」他已經摘下黑色假發(fā)，露出原本的金白色短發(fā)。

    「不是……」楚于凡腦里正想的是，那間客廳非常的小，可是現在的人數加上她，居然已經有六個人了。

    「我也有帶慰問品來喔！」本堂靜晃著手里的袋子，目光突然對上探頭的紀敏，笑容變得更大：「嗨，敏敏！」

    紀敏咳了一聲，臉色發(fā)青。

    今天來的凈是麻煩人物。

    「開party囉！」本堂靜興奮地帶著楚于凡進客廳。

    紀敏突然覺得胃痛糾結，難道過來的人本意都非探病嗎？

    「我餓了?！辜o雅人瞪著空蕩蕩的餐桌。

    「我去卸妝。」徐嬌嬌拿出卸妝用品，自在的走向浴室。

    「好熱鬧?！钩诜沧谌巳褐?，第一次感覺到圍爐的溫暖，心里暖烘烘的，又很踏實，這就是她夢寐以求的生活。

    紀敏和本堂靜坐在角落，她打開他的慰問品袋子，本來就不抱任何期待，果真，她真的不需要期待。

    「為什么是酒？」紀敏瞪眼。

    「party就是要喝酒??！」本堂靜把從家里酒柜干出來的紅酒倒出來，完全不在意每一瓶的價值都可能是別人半年的薪水。

    「這里成年的就只有哥哥和嬌嬌姐?！辜o敏額上出現青筋，直接往本堂靜頭上揍去：「而且這不是party，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