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10 -- 2001年12月24日 星期一
2001年12月24日星期一 深夜零時五分,手機響了,是立真。 「喂,我剛上火車,六點整到新竹,你來接我好不好?」 「從臺南?怎么了?這么晚還要回新竹,你還好嗎?」我問道。 「見面再說好嗎,要來接我喔!」立真毫無音調的輕聲,讓我知道她應該是又和阿哲怎么了。 「嗯!好地!六點嘛,你先在車上睡一下??!」 「嗯!」立真馬上就掛了電話。 清晨六點???真會挑時間。立真她們應該是又吵架了吧?看起來吵得滿兇的,因為立真昨天才說要提前一天去找阿哲給他個驚喜,但現(xiàn)在居然搭夜車回來,而且是在圣誕夜這天。究竟怎么了呢?算了,接到立真就知道了,趕緊睡吧,五個小時后要醒來呢???還好明天沒課! 五點多,我迷迷糊糊的起了床,騎車到車站等立真。不過,早知道我就搭計程車去了,因為立真一出站后,甚么也沒說,就帶著nongnong的啤酒味撲上來抱著我大哭,完全無法溝通,也沒辦法坐在機車上,于是我們就丟下機車放在火車站,改搭計程車。 「司機先生,往交大南門,謝謝!」我對計程車司機這么說,因為女二舍離南大門比較近。 「不要回學校,室友會問東問西的,先去你那好嗎?」立真含糊的說。 「呃???好,那司機先生麻煩你,到清大夜市?!?/br> 到了我的住處后,立真還是不停的哭,好不容易等她看似冷靜了下來,但只要一準備講話,就又崩潰的大哭。我只能跪坐在床邊的地板上,緊握著立真的雙手,看著她在床上不停流淚。前一次握著立真的手,是高三時,她和阿哲第一次吵架,而這次,是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 「幫我拿我的包包來!」哭了好一陣子后,立真突然冒出這句話。我依言把包包拿了給她,發(fā)現(xiàn)她的包包異常的重,原來立真去買了幾瓶酒放在包包里。立真拿了瓶小瓶裝的vodka出來,作勢要扭開瓶蓋,看起來想要直接喝的樣子,我急忙把她手上的酒瓶搶來,不讓她喝。 「發(fā)生甚么事了呢,立真?先不要喝酒好嗎,我們先冷靜一下下?!刮揖従徟闹⒄娴谋痴f道。 「不要,我要喝,給我??!」立真異常地尖叫著。 「好好好,那我倒一點點給你,一點就好了,好嗎?乖,冷靜一下?!惯@時候的我對酒完全沒有概念,不知道vodka是多么烈的酒,更不知道啤酒和烈酒會交替著喝會發(fā)生甚么事情,就這樣倒了「一小杯」給她,現(xiàn)在想想,那應該有兩個shot以上的量吧。我以為,那不過就是像水果雞尾酒那樣的東西,應該沒甚么大礙。也沒想到,她在火車上,已經喝了一打的罐裝啤酒,而不是我預想中的一兩罐而已。立真一口氣喝了那「一小杯」vodka后,嗆了幾下,又繼續(xù)放聲大哭。 「我去浴室給你弄個濕毛巾擦臉吧,好嗎?」 「嗯!」立真啜泣著點了點頭。 望了一下墻上的鐘,九點了。立真的眼睛紅腫得嚴重,這位小姑娘該不會從一上火車就哭到現(xiàn)在吧?準備毛巾前,順便洗了個臉,望著鏡子里的自己發(fā)呆了一下。立真究竟發(fā)生了甚么事情呢?看起來像是受到很大的打擊的樣子,現(xiàn)在的她看起來就像是個我完全不認識的一個人。這是第一次被立真擁抱,但卻顯然是因為別的男人的緣故??纯词皱l,不知不覺地就過了五分鐘了,趕緊準備一下毛巾吧!走出浴室,只見立真手中又拿著一瓶包包里的啤酒喝了幾來,我見狀趕緊跑到床邊去把她手上的啤酒罐給搶過來。 「怎么又跑去喝啤酒了你,鄔立真!」 「因為那瓶太嗆太難喝了!」立真用很重的鼻音指著vodka說。 「吼!不是這個問題好嗎!重點是別再喝酒了!來,跟我說,發(fā)生甚么事了呢?」立真的回答有點出乎意外,我忍住了一絲笑意,把啤酒罐拿的遠遠的,不讓立真碰到。 「就???」立真倒抽了幾口氣,翻身緊緊抱著坐在床緣拍著她的背的我,又淚崩了。然而,令人永生難忘的不是這個擁抱的時刻,而是緊接著立真吐了我一身的那幾秒鐘。我趕緊將床邊的垃圾桶抓來,抽掉垃圾袋,讓立真好好的消滅肚里的垃圾。倒了杯溫水給立真漱口后,我去換了件乾凈的衣服,又拿了一條小毛巾給立真擦嘴。而雖然曾經聽說過夜店「揀尸體」的事情,但我一直不大相信喝酒可以喝到變成「尸體」,直到這天看到立真如此,才見識到了喝酒的可怕。立真其實意識清楚,但全身癱軟無力,連拿溫水杯來喝的力氣都沒有,還好,立真自己身上只沾到了一點點,用濕紙巾擦一擦即可,不然我就不知道該怎么辦好了。 看到立真不停的反胃的樣子,我想到冰箱里還有一節(jié)平常切來沾醬油的嫩薑,于是去切了幾片給立真含著,然后餵了她幾口薄鹽的溫水。雖然我猜這應該是沒有解酒的效果,但我想對緩解嘔吐應該是會有幫助的。好不容易看立真不再反胃了,就又去給她洗了條毛巾擦擦眼淚,回到床上坐著,扶著止不了啜泣的立真靠著床頭板,不時的替她擦擦眼淚,繼續(xù)慢慢地拍著她的背。 十點多了,立真應該是累了,只剩下微弱的哭泣聲,忽地身子一蜷,倒在我的懷里,雙手輕輕環(huán)著我的腰。曾經期待著我人生的某一天會有這么一刻,但,絕對不是在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不是在立真被重重的傷害了的時候。我停下拍著背的左手,緩緩地移到立真的手臂上,輕輕的摟著她。隨著立真用力的深呼吸,她顫抖的身子慢慢的緩和了下來,眼睛也慢慢地闔上。 立真一動也不動,像是睡著了。終于,哭了四個半小時后,立真靜下來了。我貪心地偷偷多享受了幾分鐘摟著立真的時光,然后松開了摟著立真的手,想扶著立真躺好,讓她好好的睡一覺。 「繼續(xù)抱著我好嗎,拜託???」立真雙手一緊,顫抖地抱著我,用微弱的氣音說,「今天讓我耍賴一下吧???」于是,我繼續(xù)摟著立真,感受著她在我胸口上淌著的溫熱眼淚,兩人一語不發(fā)。 「阿哲他,」過了一會,立真小聲地開口了,「在我打開房門喊『surprise』的那個瞬間,也給了我一個好大的surprise???他和一個學妹正光著身子做???」立真一陣哽咽,吞下了最后一個字,更用力地抱著我,強忍著不哭的身子再次的顫抖了起來,我的胸口,又更加的濕潤了。 默默地輕摟著立真,腦海里既空白又混亂。等到我注意到已經中午十二點時,立真早已沉沉的睡去了。拉了下棉被給立真蓋上后,我就這樣摟著她一直發(fā)呆,而她也一直蜷在我的懷里,一直到天色暗去。 ※※※ 晚上,房里月光灑下。 「欸,你醒著嗎,老弟?」立真在我懷里輕聲問道。 「嗯!醒著呀!你醒啦?身體還好嗎?會不會不舒服?」 「還好,頭有點痛而已?,F(xiàn)在幾點啦?」 「晚上???八點。」我松開了被她壓了一整天的手臂,瞄了下手錶的螢光。 「哇,我睡這么久了!」立真邊說著邊拉開身上的被子,起身伸了個懶腰,兩眼無神的躺在我身旁?!覆缓靡馑佳剑屇阏疹櫫宋乙惶?,還讓你看到我這么丑的樣子?!?/br> 「你啊,太令人擔心了,喝酒喝成那樣,以后不管發(fā)生甚么事都不準再這樣了好嗎!要是醉倒在外面多危險??!」我坐起身,靠著床頭板,活動了一下早已酸麻的手臂。 「???好啦?!沽⒄娉聊艘幌?。我好像說錯話了?這時候應該要安慰她才是?我也不知道???現(xiàn)在的我,一團混亂。 「唉──」立真嘆了口氣,「欸,你說,我都大三了,現(xiàn)在又分手了,是不是就沒人要了???噢???天呀,我要孤單老死了嗎?」 「拜託,你是呆子喔!別想太多好嗎!還擔心這個!阿哲他都那樣了,你還不分手的話才更令人擔心吧!」我忿忿的說。 「甚么呆子!我很認真耶!那???會有好男人搶著要我嗎?」 「當然!」 「你說的喔!那???要是以后老了我還是沒人要的話,你這個弟弟可得負責搬家到jiejie家隔壁,天天陪jiejie在老樹下聊天喝茶下棋養(yǎng)老喔!」立真淡淡的說著。 「呸呸呸,才不會有那么一天好嗎?」 「以防萬一嘛,有誠意就先答應了再說!」 「是是是!答─應─你!我jiejie真難搞,真是的,還想在老樹下喝茶下棋勒!也不替那棵老樹想一下,人家樹爺爺都這么老了還得幫著娛樂我這阿呆老姐,真是辛苦!」 「機車耶你!」立真又揍了我一下,不過聽到他輕輕的噗哧地笑了一聲。 「不然???」我遲疑了一下。 「嗯?」 「呃???沒事?!?/br> 「話別說一半!給我說!」立真皺起眉來假裝用生氣的口氣說。 我輕輕的吸了口氣,趁著在讓我們看不清楚彼此的夜色下,鼓起勇氣說: 「不然,要是我們倆三十歲時,身邊都還沒有人的話,就???在一起???吧?」 「嗯???呃???嗯???這??????」立真的沉吟,讓我覺得我好像說錯話了。一絲苦澀在心中盪了開來,這是溫柔的拒絕嗎? 「呃???嗯???對不起。」我在黑暗中傻笑了一下,小小聲的說。 「好吧!就這么說定了!」立真突然說。 「啊???認真的嗎?」 「認真的呀!不然來打勾勾!不過打完勾勾到時候你就沒得反悔了喔,怕不怕呀?要不要再仔細考地考慮一下呢?嘿嘿!」立真詭異的笑了一下。 「不能反悔就不能反悔,誰怕誰呀!到時候我還有老樹幫我呢!」 我們倆像小孩一樣,勾起指頭,上下晃了三下。 「你整天都沒吃東西耶,應該餓了吧,要不要出去吃點甚么?」為了避免尷尬,打勾勾完后我接著問道。 「嗯!真的餓了???不過???拿一下鏡子給我好嗎?我包包里有!」我遞了鏡子給立真,起身去開了燈,「噢,天,我現(xiàn)在真是丑的可以???你出去幫我買吃的好不好?這么丑我不想出門???」立真照了鏡子后,嘟起了嘴,對自己的哭到腫起來的臉非常的不滿意。 「好呀,你想吃甚么?」我問道。 「都好,你吃甚么我就吃甚么吧,你應該也餓了吧,陪了我一天也沒吃東西?!?/br> 「好!那我去買唷!」 「那我先去洗個臉洗個澡吧!我居然快兩天沒洗澡,臟死了???我的行李呢?」 「嗯!在墻角書柜那兒!我?guī)湍阃七^來吧!」 外出買晚餐時,都在想著剛才的那個約定。雖然覺得立真要在三十歲前都沒有人追、也沒有交男朋友,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立真的允諾,還是給了從沒交過女朋友的自己一股很大的信心。走到比較遠的地方去買了立真愛吃的青醬義大利麵和六吋的提拉米蘇蛋糕,半小時后才回到住處。進門后,看到立真穿著一套長袖的粉紅米妮睡衣,我愣住了。 「我說,立真大姐,你怎么換睡衣啊?」第一次看到立真穿著睡衣,有些驚訝,也感覺挺不習慣的。 「我不想回宿舍,回去的話室友們肯定會問我和阿哲的事情的,我現(xiàn)在還不想讓人知道這事,也不想再聽到那個名字???」立真歪了一下頭說,「所以今天就住在你這啦!沒問題吧!」 「呃???當然沒問題?!?/br> 「不過,你得睡地板!白天算便宜你了,哼!別忘了,你要等本小姐三十歲還單身,才能升級成鄔先生嘿!」 「是──立真大姐──」我拉長了聲音說,「還是先來吃飯吧!」我將手上的蛋糕拿著輕輕晃了一下,「還有蛋糕唷!待會一起慶祝生日吧!」 用過晚餐,我們倆一起看了一下書,畢竟期末考也距離沒多少日子了。很快的,十二點了,我端出了蛋糕和寫好的卡片,唱生日快樂歌給立真慶生。 「欸,老弟,沒想到你唱歌還滿好聽的耶!」熄燈后,立真在床上對躺在地上的我說,「以后每年你都要唱生日快樂歌娛樂本小姐!到你交女朋友為止!」 「是──謝謝夸獎啊,立真大姐!」 「不─客─氣─」 「那???先晚安囉!」立真說她白天睡太多了,其實還沒有很想睡,所以只是先躺在床上休息而已。我呢,則因為前一晚沒睡多久,又陪了立真一整天,已經有些精神不濟了。 「嗯!晚安囉!」立真輕輕的說。 然而,我在地上躺了好一會都沒能睡著。立真就在身邊,真的會有些緊張,閉著眼好久好久,都沒能將心情沉淀。聽著墻上的時鐘,響了兩點鐘的滴答、三點鐘的滴答、四點鐘的滴答???立真在床上輾轉的聲音還依然清晰。 立真輕輕的下了床,踏著無聲的步伐到浴室去,安靜了好一陣子,我的意識也逐漸的模糊。忽然背后一股暖流,立真輕輕地抱了我,聲如蚊蚋地對我說,「對不起,總是對你頤指氣使的。謝謝你,有你真好???」立真吸了吸鼻子,簌簌地留著淚,回到了床上,不安穩(wěn)的睡了。而一直裝睡的我,也帶著兩行淺淺的淚痕,漸漸入眠。 ※※※ 隔天,我們倆都睡到中午。從這年開始,因為開始實施周休二日,所以圣誕節(jié)不再放假了。不過,這一年,或許是老師也還不習慣沒有放假的行憲紀念日,所以宣布停課一天。所以,我?guī)е⒄婊嘏_北,開車到北海岸玩了半天,陪她散散心和過生日。我們去了朱銘美術館看雕像,金山老街吃小吃,傍晚,在白沙灣散步。一路上,不同于以往,立真安靜地令人擔心;而我,只是默默的陪著她。 我們找了片沙灘坐下,望著大海,任由寒風劃破兩人的寂靜。 「謝謝你今天陪我出來唷,老弟!」立真緩緩的說,「不知不覺已經第五年了呢,和你一起過生日???」 「嗯?去年???」想到去年,立真和阿哲在吵架中度過生日,晚上立真還打電話給我抱怨呢。 「別提到那個人???」立真低下了頭,打斷我的話搶著說。 「噢,對不起???」 「好像已經變成習慣了呢?認識你以后,總是有你陪我一起過生日???」立真輕輕的說。 「嗯???很榮幸的呀!」 「謝謝你,在我需要你的時候,總是在我身邊???」立真曲著身子,抱著雙膝,低聲啜泣著。 「也謝謝你呀,jiejie!」 「謝我甚么?」 「謝謝你???嗯???總是為我爭取很多我不敢爭取的呀???」我心虛的找個理由說。總覺得,說「謝謝你再次的讓我陪你過生日」好像怪怪的。 「呆子喔,我就看不下去你被欺負呀,有甚么好謝的,真是的!不過阿,我們這么要好,會不會害你娶不到老婆呀?」 「不會呀,反正還沒遇到喜歡的人。」我無奈的說。我喜歡的人,就在眼前呀,只是??? 「那,遇到時一定要跟我說??!我會幫你的!」 「喂,昨天才打勾勾耶,這么快就反悔了,想把我在三十歲以前趕緊賣掉呀?真沒誠意?!?/br> 「拜託,是讓你先去給別的女人訓練一下好不好,讓你先見見世面,看看外面的女人多可怕,到時你才會珍惜本小姐的好!」 「哪有人先祝人家跟未來的女朋友分手的啦!」我皺著眉說。 「有呀,那人不就在你眼前嗎?」立真手指著自己的臉頰,扮了個鬼臉,在畫著淚痕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熟悉的調皮笑容。 「唔,對耶!真是稀世珍寶!來來,讓我好好端詳一下會祝人家跟未來女朋友分手的國寶是甚么樣子!」我斜著頭,擺出打量的樣子。 「白癡耶你!再說了,本小姐人美心善又大方,行情好的很,才不可能三十歲前還沒人要呢,哼!幫你追女朋友只是先給你個臺階下而已好不好!」 「欸,不知道誰昨天在那邊哭著說『我是不是沒人要了?。苦???天呀,我要孤單老死了嗎?』喔!」我用夸張的語氣,學著立真昨天的樣子說。 「機車!機車!機車耶你!」立真終于笑了,用力地甩手揍了我好多下。 「唉唷?!刮页聊艘幌拢肝?,先說好喔,不管未來發(fā)生甚么事,我們都要像現(xiàn)在這樣這么要好唷?!?/br> 「那有甚么問題,你jiejie我像是重色輕友的人嗎?」 「不像呀,我怕我是而已。」 「喂!」立真瞪大了眼睛,又重重的打了我一下。 「開玩笑的啦,我才不會重色輕友呢。而且我已經二十一年沒交女朋友了,身為一個資深電腦宅男,要是九年后啊,還是沒交到女朋友的話,我也不會很意外的啦!到時后吼,你就不要求我多重色輕友一點,哼!」 「好呀,等著瞧,看到時候誰求誰多重色輕友一點,哼!」立真嘟了嘟嘴說。 「那打勾勾。」我說。 「打甚么勾勾?」 「剛剛說的,不管未來發(fā)生甚么事,我們都要像現(xiàn)在一樣要好?。 ?/br> 「欸,你怪怪的。怎么了,我們會發(fā)生甚么事?」立真終于發(fā)現(xiàn)了,我有話放在心里。 「先打勾勾再跟你說!」 「好啦好啦,打勾勾!真是的,幼稚!」 「耶!」我們再次的手指勾著手指,上下晃動了三下。 「好啦,可以說了吧,甚么事?」 「我???畢業(yè)后想出國去唸書?!刮倚÷暤恼f。 「噢,」立真像河豚一樣地鼓了下嘴,「出國唸書很好呀,之前去交換學生回來后我一直都還想再去呢!可以學到好多好多!」 「真的齁!我想去美國念電腦動畫,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希望以后能做這個!」 「是唷,那你是不是該準備去補gre了呀?」 「嗯,是阿,下學期去吧,四月有開課的樣子。那你呢,要繼續(xù)考研究所嗎?」我轉頭問立真。 「對呀,不然還能做甚么?難道要jiejie我陪你一起出國唸呀?」 「你想的話當然最好啊,有你在我膽子比較大,哈哈!」 「膽小鬼,想得美哩!想要我跟你一起唸喔,求我?。∧隳贸霭俜种税俚恼\意求我,我就考慮一下看要不要答應你!」立真手插著腰說。 「嗯???其實,我覺得呀???」 「嗯?」 「你應該沒有很喜歡唸資工???吧?」我有些不確定的說。 「怎么說?」 「雖然之前你說,你爸也支持你唸資工,因為唸醫(yī)的都很辛苦,而且他也可以幫你鋪路,但是我覺得,做喜歡的事情還是比較好呀!做喜歡的事情的時候,甚么辛苦都不會放心上的,或者說阿,自己一定一點都不會覺得辛苦的?!?/br> 「我很喜歡?。【拖衲愀咧袝r說的,學資訊能無限的發(fā)揮創(chuàng)意,有種能創(chuàng)造某個世界的感覺!」 「是是──但你更喜歡唸醫(yī)療相關的吧?你呀,從高中開始就是這樣,總是在注意哪里又有甚么疫情,地球另一端的哪里又需要醫(yī)療資源,甚么絕癥又有甚么新藥,怎么樣吃又比較健康之類的。要是你有醫(yī)師執(zhí)照的話呀,我猜你早就插著翅膀飛到第三世界去行醫(yī)了吧!就像你高中時說的那樣!對吧?」 「哇,果然還是你了解我!」立真開心的說。 「當然,我可是你親愛的弟弟耶!要是我的話啊,當初肯定會決定追夢去,然后重考了?!共贿^還好你沒這么做,我們現(xiàn)在才能這樣要好。 「那???」立真想了一下,拍了下大腿說,「我就不考研究所了,學我親愛的弟弟勇敢的去追夢吧!明年重考醫(yī)學院!醫(yī)科最好!醫(yī)技也可以,還可以拿資工系學的東西學以致用!」 「喂喂喂,你都快大四了,難道想現(xiàn)在休學???都快畢業(yè)了耶,多可惜!」換我插著腰對立真說。 「本小姐天賦異秉,大四邊修課邊重考也考得上醫(yī)學院的,信不信?」 「相──信──」我嘆了口氣,「那我們就???會離得很遠了呢。不管,你要記得剛剛打的勾勾喔!不管發(fā)生甚么事,都要像現(xiàn)在一樣要好!」 「哇,這是捨不得我的意思嗎?好、感、動、喔!放心啦,你jiejie我可是很講信用的!」 「當然捨不得好嗎,你不在的話就沒人挺我了,我就要被欺負慘了,人生悲劇啊!」我作勢擦起眼淚來。 「好乖──看你這么乖的份上,給你個特權好了!」立真笑著說,「在本小姐交下一個男朋友之前,以后的每個生日,我可愛的弟弟都有幫我過生日的第一優(yōu)先權!」 「吼,第一號御用服務生就對了!還要每年唱生日快樂歌娛樂您對吧?昨晚說的,我、還、記、得、呢!」我指了指我的腦袋,無奈的對立真說。 「怎樣,不喜歡?。坎灰?!哼!」 「是是是,超喜歡的!謝姊隆恩──」我拍了拍身上的沙子,「走吧?有些晚了,我們該回新竹了,你明天一早還要上課呢!」 「還謝姐隆恩哩,哈哈!乖,真可愛!好啦,走吧!」 很快的,這一個學期就結束了。我常常陪立真在清大校園內散步,看著她幾乎天天都默默的流淚,日復一日安慰著她。三個多月后,立真才恢復了原本活潑的樣子。大三下學期時,我們一起度過了作業(yè)與專題最多的一學期,立真大概一個禮拜都會來我這一兩天,不過也因為次數(shù)頻繁,進度跟得比較順,所以比較不會再留在我這熬夜了。 大學四年級時,由于我們兩人一整年都只剩下兩門課要修,一學期只剩下一門課的負擔,相當輕松,而我又因為開始要補留學考試的關係,一個禮拜大概只有兩天會待在新竹,所以我租的地方,就變成立真平時閉關讀書重考的所在。我清空了衣柜給立真,因為她周二到周日都會住在那兒,我則只有周一會從臺北回去住一晚,周二一下課就又回臺北補習。有時立真會在周末時回臺北,就會約我一起吃個飯,偶爾會一起去逛街,放風。后來,2003年春,經過了sars事件后,立真和我說,她下定決心一定要當醫(yī)生,完全不考慮其他醫(yī)學院的系所,所以更加的認真,周末都不回家了。我們兩人就像消失在系上一樣,一些不知情又八卦的同學們,總會傳些奇怪的流言,像是我們終于修成正果、消失一起去度過甜蜜的兩人世界呀之類的。直到畢業(yè)前夕,我們終于出現(xiàn),大家得知立真準備轉換跑道去重考大學,而我決定了要出國后,流言才中止。 2003年夏,我們終于畢業(yè),各奔東西,立真如愿的考上陽明醫(yī)學系。而我則順利的考上預官,到仰德大道上的國安局擔任資訊官,準備在退伍后申請美國的學校。休假時,立真也常會說要慰勞辛苦的弟弟,約我一起吃飯看電影之類的。立真的爸爸開的工作室也在這幾年生意發(fā)展得很快,所以經常跑國外,鮮少長時間停留在臺灣。而因為我家剛好就在陽明大學附近,某次立真來家里跟我借東西時,碰到我爸媽,大方的喊了一聲「乾爹、乾媽」,喊得沒有生女兒的他們心花怒放,所以我爸媽非常喜歡立真這個女孩子。偶爾爸媽會約立真到家里來一起過節(jié),像是元宵啊、中秋烤rou啊之類的,把她當作自己女兒一樣。當然,爸媽總會要我積極點,把立真追回家當媳婦,但我只能心酸地開玩笑地和他們說,他們兒子女兒兩人很乖,是絕不會luanlun的。 退伍后,或許是因為申請的學校都是全美前十的名校的關係,申請的況狀并不順利,于是先到了一家做網路游戲的公司任職,也由于我對這個方面的熱忱,在公司內飛快的升遷,很快的就開始帶專案,負責整合內部以及第三方軟體開發(fā)商的合作。然而,我還是每年都會再繼續(xù)的申請學校,直到2009年夏天,終于如愿的到加州唸書。立真也在這一年順利的從醫(yī)學系畢業(yè)了,如愿考到醫(yī)師執(zhí)照。 自從立真和阿哲分手之后,不意外的,數(shù)年間,我身邊一直都沒有再出現(xiàn)過會讓我心跳加速的女孩,也很哀傷的,沒有一個女孩注意到我過。而立真呢,雖然醫(yī)學系中很多男生追她,不過因為阿哲給她的打擊,她特別地不相信醫(yī)學系的男生,所以系內的追求者全都碰了軟釘子。立真總是說,她覺得她很難再相信男生了,害怕去開始一段新的關係,害怕再次受傷,所以她把對男人的標準訂得恨天高,即便系外也是有許多她覺得還不錯、可以再進一步認識的追求者,卻也都在她嚴苛的觀察期中全數(shù)出局,所以,我也只能搖搖頭,嘆嘆氣了。多年以來,我們一直都維持著好朋友、好姊妹的關係,互相支持,互相打氣;偶爾放假無聊時,一起逛街;傷心時,互相取暖;生氣時,幫著罵讓對方生氣的機車人;工作倦怠時,一起旅行。而那天之后的八年間,立真真的都叫我?guī)退^生日。前兩三年,還會覺得能和立真一起過生日很開心,但漸漸地,感覺陪著立真過生日,僅僅是一種習慣了。如果在我開始工作后,你問我是否還喜歡立真的話,我應該會笑著搖搖頭說「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