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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他從來就不是純潔之人。 道德,怎樣都好。 沒有家人,沒有血緣,只有一間又一間輪轉的寄宿家庭。 親情,沒有也罷。 這世界上,他不虧欠誰。 想怎么過活,無人管得著。 他喜歡這樣。 自由。 結束一場又一場無止盡的打斗,他已經遍體鱗傷,倒在巷子口,想要起身,但被球棒打到的小腿,又疼又麻。 試了幾次,他還是放棄,任由自己像垃圾一樣靠著墻茍延殘喘。 然后,雨又降下,變大,不斷的變大。 他的眼里進滿水,又疼又辣,乾脆連眼都閉上。 彷彿聽得見心跳聲。 冷血無情的自己,竟還能有顆跳動的心臟。 再過一會,天殷就會找來。 齊藤會皺著眉頭,不發(fā)一語。 晴名會扛起他,嘴里叨念著。 古梨肯定又要大哭大鬧。 瑾理一定覺得他很蠢。 但,揮動拳頭,或者,被擊中身體的瞬間。 痛,讓他覺得自己活著。 不然,他會一直以為自己活在幻想中。 「呃……呃……」棘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看見渾身傷的男孩,穿著學校制服,躺在她回家路上。 要裝沒看到吧,這么嚴重的傷,肯定不單純。 如果攪和下去,說不定有同伴在附近。 如果過去開口,一定沒辦法脫身吧,也許對方會殲滅所有目擊者。 腦里的臆測,讓自己從頭冷到腳趾。 可是—— 可是———— 她必須從這里回家呀! 沒問題吧,對方閉著眼,看起來應該昏倒了,不會發(fā)現她的。 腳步慢慢的移動,每一步都很小心,就怕吵醒對方。 梅雨季很可怕,大雨說下就下。 就算天氣濕熱,一直淋著雨鐵人也會生病。 「唉?!顾龑ψ约汉脽o奈,深切的無奈。 雨傘移到男孩腦袋上,她蹲下膝蓋,唇幾次張開又閉上。 結果自己還是無法不管這傢伙。 如果他死了,她又會擔心自己被鬼纏上。 而且,看這校服,不就是跟自己同校嗎? 明目張膽穿校服打架,真行哪。 對方的睫毛突然顫動,她不自覺緊張起來,握住傘柄的手微微發(fā)抖。 她還沒準備好,第一句該說什么? 「那、那個——你還好吧?」好像在看部緩慢的電影。 男孩的瞳孔,像琉璃球一樣,印出她慌張的表情。 她從他像女孩子般漂亮的眼里,看見自己的臉。 原來自己長這么丑。 「雨傘……」男孩吐出氣弱的聲音。 「啊?!辜а劭粗鴤銉赛c點的圖案,兀自以為,「雖然很噁心,但你將就一下吧,我沒有別把雨傘?!?/br> 他不是說這個。 男孩的眼,望視她因為遮蔽不到,而全濕的背后。 「那個……有人會來幫你嗎?還是,有需要帶你去醫(yī)院嗎?」她的表情既不安又猶豫。 按照電影演的,醫(yī)院應該會通知警察吧,一個高中生滿身傷的被陌生女子送進醫(yī)院。 說不定他事后會因此報復她?! 「不,不用?!贡挥晁疀_刷到看不見血的五指,突然抓住傘柄。 她一下子就松開手,瞬間站起身。 他盯著她,看著她站在大雨下,狼狽悽慘。 「雨傘給你,既然你不想去醫(yī)院,那我走了!」她將書包放在頭頂上,立刻朝另一邊方向奔走。 他的眼,始終沒移開過女孩的背影。 沒有多久,聽見風聲的天殷一下子就找到他。 「哇,你這樣子真夠狼狽的,老樣子,血全都被沖走了呢,八成也都不是你的血吧?」他開來一臺車,要替他收起那模樣可笑的雨傘。 「你哪找來的雨傘啊,真可愛?!?/br> 被晴名扶上后座,他看著天殷手上的雨傘,想起女孩模糊的臉。 「幫我收著,那是我的?!?/br> 「咦?」 之后,那名女孩誤打誤撞出現在他工作的酒吧,幾乎只用一眼,他就認出她來。 但她并沒有,與他一樣的記起。 她一樣拿著一把可笑的傘,表情相同的慌張。 「對不起!我以為這里是餐廳……」 「沒關係?!瓜胍粝滤?/br> 「這里學生可以進來嗎?」 「可以?!篂榇耍f謊也無所謂。 「因為外面雨有點大,我可以稍微,停留一下嗎?」 「好?!共幌胱屗?。 「你人真好,最近街上不太平靜,老實說這么晚了,要回去也有點可怕。」 「的確呢?!?/br> 「你們營業(yè)到幾點???」 「三點?!?/br> 「可是我身上沒帶錢……」 「沒關係,你不用在意?!?/br> 一杯橙汁放到眼前。 她睜著大眼,眼里流露對他的感激。 他笑著,笑的比平常更多。 「你人真好。」 只要能留下她,怎樣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