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39)- 她,走了
她和盧佳之間的關(guān)系,走入了一個令人擔(dān)心的情形。 一直逃避與叔叔交流的我,到這份兒上,也不得不拿起了電話。 盧佳之前就讓我和叔叔聯(lián)絡(luò),為了他們倆訂婚的事情??晌乙恢痹谕稀?/br> 這十八年來,我和叔叔的溝通從來沒有正常過。離開美國之前,我剛和他因為meimei的事情鬧翻。 這一次,又要因為meimei的事情和他商量,怎么想,也不會有好臉色。 好在電話里也看不到他的臉色。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讓小珠和盧佳訂婚了?」叔叔聽我講完我的想法之后,反常的,并沒有斥責(zé)我。 「是的,叔叔?!?/br> 「正好,我們和你盧伯伯原本就沒有想讓小珠嫁過去,這樣反而簡單了?!?/br> 原來我之前的猜測居然是對的。怪不得盧mama對龍珠和龍豫的態(tài)度相差如此之大。 只是為什么,為什么盧佳竟好像并不知情。連我都看得出來,聰明如他,不可能感覺不到盧mama那么明顯的偏向。 難道是因為盧佳和他mama還未達(dá)成共識? 他們是要僵持到什么時候?龍珠就這樣被他們當(dāng)成一枚棋子?甚至連我,也是到這一刻才知道,這一切只是一場交易。 「小豫兒知道么?」 「當(dāng)然。我和你嬸嬸一直是這么打算的,只不過,原本沒有想要這么急?!?/br> 「你們……」這一刻,我竟不知道要說什么。千萬句話堵在胸口,磐石一般沉重。 「小翔,把學(xué)校的事情結(jié)一結(jié)。訂婚禮之后,就跟我們回美國。」 「那她怎么辦?」 「你說小珠?我們已經(jīng)給她安排好了學(xué)校,去日本好好把她身上的惡習(xí)改改。以后也許還能找個好人家嫁了?!?/br> 「你們怎么可以這樣對她!」 「小翔,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和我說話。不要每次一提到她你就像吃了炸藥?!?/br> 「她是我的meimei啊,她是我的親meimei,她也姓龍,為什么要這么對她?!?/br> 叔叔頓了頓,沉沉的說出七個字:「她不姓龍,她姓池?!?/br> 叔叔掛掉了電話。我已無暇去追究為什么她不姓龍。 我只想第一時間沖到盧家,把她帶走。 可是沒容得我?guī)?,她自己就走了?/br> 臥室里留下了兩幅素描,盧佳和龍豫,下面是她的筆跡,「百年好合」。 原來她都知道。 我抓住盧佳,質(zhì)問他龍珠去了哪里。他一臉迷惑,我還當(dāng)他裝的。當(dāng)他瘋了一樣沖進(jìn)盧家書房,對他mama大呼小叫,我才知道,原來連他也被瞞著。 我們分頭沖去機場。 航站牌上顯示去往東京的飛機正在che,還未起飛。 托運行李的長隊里沒有她,到處走動的人群里沒有她,安檢的玻璃門前…… 我大叫著沖過去,她已經(jīng)上了電扶梯。 我被門前的工作人員攔住,眼睜睜的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扶梯之上。 她不可能聽不見,連電扶梯上站在她身邊的人都回頭望了過來。 但她離開的背影那么決絕,沒有顯露一絲猶豫和不舍。 為什么? 為什么被他們拋棄的你,寧可自己默默離開,也不愿再回頭看我一眼? 我回家拿了護(hù)照,給王強打了電話,告訴了他航班的號碼。 他問我:「出了什么事?!?/br> 我說:「一句話說不清楚。我現(xiàn)在就去買機票,你一定要接到她。我馬上就飛過去?!?/br> 再去機場的路上,我給盧佳打了電話,沒有人接。料想他也應(yīng)該和我一樣的著急。 好在到東京成田機場的飛機每個小時都有,我順利地買到了票。 五個小時,像五年一樣的漫長。 我一下飛機,在海關(guān)補落地簽證,又打了電話給強子。 「接到了么?」 「沒有?!闺娫捘沁呉彩且粯拥闹薄?/br> 「航班號碼錯了?」 「沒錯,我查了,乘客名單上有她,可她并沒有上飛機?!?/br> 「怎么可能。我親眼看著她進(jìn)去的?!?/br> 「可她的確沒有上飛機。龍翔,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我過會兒打給你?!?/br> 盧佳的電話總算有人接了。 「你找到她了么?」 「沒有。」 「她沒有上飛機。」 「是么?怎么可能。會不會臨時改了機票?」 「她應(yīng)該沒那么聰明?!?/br> 「也是。我讓機場的朋友幫我查查看。你在哪里?」 「我在成田?!?/br> 「你已經(jīng)飛過去了?」 「給你王強的電話,我在這邊找找看。有消息盡快通知我。」 「好的?!?/br> 掛了電話,我看著聽筒發(fā)了兩秒鐘呆。 盧佳的語氣有點兒過于冷靜。 她離開已經(jīng)超過七個小時了。不知道盧佳和盧mama最終達(dá)成了什么協(xié)議。 這種時候,還有誰會因為她的去留而擔(dān)心。 王強來機場接我的時候,外面飄起了雪。 我把手里的紙條遞給他,「就是這所學(xué)校。」 他低頭看了看,「御茶水?她來這里干什么?念大學(xué)?可她根本不會日文啊?!?/br> 「是我叔叔安排的。他們也許根本不在乎她會不會日文,只是想把她支開?!?/br> 「支開?為什么?她已經(jīng)有陣子沒和我聯(lián)絡(luò)了,我課業(yè)忙碌也沒追著打聽,到底出了什么事?」 「學(xué)校距離這里遠(yuǎn)么?」 「說遠(yuǎn)不遠(yuǎn),說近也不近。應(yīng)該是在東京都文京區(qū)?!?/br> 「現(xiàn)在過去要多久?」 「我猜坐地鐵過去,一個多小時?我對這里也不太熟。翔子,我知道你很著急。但現(xiàn)在天已經(jīng)晚了,去了我們也不能做什么。況且她也沒上飛機?!?/br> 「我不能確定她是不是上了飛機。盧佳那邊也沒堵到她?,F(xiàn)在幾點了?學(xué)校是不是已經(jīng)沒有在辦公了?」 「現(xiàn)在是晚上八點多。先回我宿舍吧,我得找一個日文好點兒的同學(xué)。我的破日文,學(xué)校技術(shù)方便的東西還湊合,真遇到事情了,我也說不清?!?/br> 我努力讓自己冷靜,就連突然驟降的氣溫都想要幫著我。 可我就是冷靜不下來。 想起平安夜,也是飄著雪,她一個人躲在外公家快要拆遷的破房子里,守著一盆火取暖的場景,我就冷靜不下來。 那還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而這里,是連強子都說陌生的異國他鄉(xiāng)。 她一個人過來的么?學(xué)校有沒有人接? 在這個異常寒冷而漫長的夜里,她會在哪里? 機場沒有她入境的記錄。學(xué)校里也沒有她報道的記錄。 她消失了,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我去了東京お茶の水,去了奈良,去了北海道,還去了沖繩。 我拿著一本日文字典,忍受著奇怪口音的英文,走過了很多地方。 我開始還一遍一遍的給盧佳打電話,后來慢慢放棄了。 他做了他能做的,和他mama抗?fàn)幜撕芫?,最終妥協(xié)給了家族的利益,生活的現(xiàn)實。 而我,還要多久,才能妥協(xié)給生活的現(xiàn)實? 什么是生活的現(xiàn)實? 我只知道,我的生活,在她的背影消失在手扶梯的頂端之后,徹底脫了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