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做過那種夢了。

    那么清晰，真實的夢。

    也許，這就是一種預(yù)感，預(yù)感到，這會是與眾不同的一天。

    在這個與眾不同的一天，我親自送艾琳離開。

    艾琳經(jīng)常來看我，可每次都是自己靜靜的走。

    說實話，我真的不是個盡職盡責(zé)待客的主人。

    而今天，我跟著艾琳走到了門口，也許冥冥中註定了，要早一秒，看到她。

    門緩緩打開，我?guī)缀鯚o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就站在那里，還是那副傻楞楞的樣子，看看我，看看艾琳，又看看我。

    我完全沒有再次面對她的心理準(zhǔn)備。

    我突然想到自己現(xiàn)在的狼狽，有片刻手足無措的慌亂。

    抓著門，我不知道是應(yīng)該打開讓她進(jìn)來，還是要關(guān)上，隔絕我這副鬼樣子。

    我喃喃的問：「pi……meimei，你怎么回來了?！?/br>
    我是該開心么，終于又看到她。

    大腦有點當(dāng)機，也許是這陣子酒喝得太多。長這么大，我從來沒有如此慌亂過。

    她看起來臉色紅潤，應(yīng)該過得很好。

    我可不可以抱她？

    不，我不能再抱她。

    她回來做什么？她是要回來我身邊？

    不，不可能，她已經(jīng)和盧佳訂婚了。

    或者訂婚的事情是假的？艾琳騙了我？

    不，就算艾琳騙我，叔叔不會騙我。

    龍翔，你到底再想什么！

    她好心，直接告訴我答案：「我……我回來……查信?！?/br>
    大腦里紛繁的思緒漸漸平落。我側(cè)身讓她進(jìn)來，「強子給你寄的東西都在你臥室的桌子上?！?/br>
    你的臥室，我們的臥室......

    突然覺得很累，我不再看她，背過身，躲進(jìn)自己的臥室。

    我感覺的到背后她的目光。

    她也被我現(xiàn)在的樣子嚇到了吧。

    我還沒來得及重新整理自己，她便撞了回來。

    也好，我的一切，她都看到了。

    我的脆弱，對她毫無保留。

    我對著鏡子略整理了一下蓬亂的頭發(fā)。摸了摸自己消瘦的臉和胡茬，苦笑。

    你的哥哥就是這樣一個懦弱沒用的人，所以你的離開是對的。

    他給不了你幸福，他只會傷害你。

    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我打了個哆嗦?；仡^，她竟把餐廳和客廳的窗子都打了開。穿堂的風(fēng)呼呼的吹，帶進(jìn)來潮濕的氣味，她的長發(fā)像是有生命的觸手，糾結(jié)在一起。

    「你發(fā)什么瘋？」我?guī)缀跏窍乱庾R地沖了過去，把她面前的窗子關(guān)上，然后把客廳的窗子關(guān)上。

    屋里的空氣頓時安靜下來。

    她呆呆的站在窗前，縮起肩膀，摟著自己的手臂。

    我這才突然意識到，剛剛我關(guān)窗子的時候，就那樣自然的把她摟在了自己懷里。

    可惜太短暫，短的沒在我胸口留下一點兒溫度。

    她抖了一下。

    我輕輕嘆息，「吹到了吧?！?/br>
    她皺了一下鼻子，側(cè)過臉去。「屋子里有點味道，我放放氣?！孤曇袈犉饋砜斩雌届o。

    「是么？」我有些訝異，嗅了嗅，然后自嘲的輕笑一聲，「在屋里待太久，我自己都聞不出來了。艾琳也沒對我講過。」

    她扭動了兩下，抬起頭，突然被嚇到的樣子，「哥……你……你怎么……」

    原來她現(xiàn)在才看清我，還是那么遲鈍。

    「哥？你……」

    我幽幽然看她一眼，轉(zhuǎn)身往臥室走。早知道剛才就應(yīng)該躲在臥室里不要出來。

    她三兩步?jīng)_過來，拉住我的衣袖，「……你怎么了？病了？怎么這個樣子？怎么瘦了這么多？」

    我扭著頭不看她，左手用力將她抓著我袖子的雙手拂開，「我沒事，你拿了強子的信就走吧，我要休息。」

    她的一句關(guān)心而以，我已經(jīng)開始動搖了。

    我的功力有限，無法在她面前繼續(xù)保持這樣的淡然。

    內(nèi)心有難以抑制的某種沖動。

    我怕我下一刻會不受控制的做出什么瘋狂的事情來。

    可她不依不饒的繞到我前面攔住我，聲帶哽咽：「哥，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變成這個樣子……」

    我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自作自受。

    她伸手摸我的臉，我向后退了一步躲開。

    「我變成什么樣子和你無關(guān)?！?/br>
    「哥……我是你meimei啊，你生病，你怎么都不告訴我。」

    心頭竄出的火，灼熱的舌尖舔過我的理智。

    「你還知道你是我meimei？你的事情，什么時候告訴過我么？如果不是叔叔打電話給我，我都不知道你已經(jīng)和那個小子私定終身了。你是想瞞我一輩子么？」

    「我……我……」她最拿手的就是這樣無辜的表情，支支吾吾的不否認(rèn)也不承認(rèn)。

    「叔叔還埋怨我不關(guān)心你，不照顧你。是我不想關(guān)心你么？你從來沒有把我當(dāng)哥哥，你從來都沒把我當(dāng)你的親人。

    很好玩么？什么都瞞著我很好玩么？

    你為什么那么殘忍，什么事情都要我最后一個才知道！

    我承認(rèn)我自私，而因為我的自私把你拉進(jìn)了這個不可追回的錯誤里。我知道我錯了，剛開學(xué)的那一個月，你躲著我，我知道我傷害了你，于是我放你自由。

    你可以不原諒我，但我怎么說也是你的哥哥。我們分手兩個月，兩個月了，你連一個電話都沒打過。你真得打算就一輩子和我做陌生人了么？你真得以為你可以只把我當(dāng)成一個ex-boyfriend徹底劃清界限么！

    龍珠，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你是我的meimei！無論你選擇的是盧佳還是別的誰，你都是我的meimei！不可能改變的！」

    她溜黑的圓眼睛里晃動著水光。我嘴唇顫抖，心也在顫抖。

    我是不是說得太狠了。我從來沒這樣對她吼過，嚇到她了吧。

    是我的錯啊，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憑什么對她吼。

    可這些日子，想著她在盧佳的身邊，我怎么可能淡定。

    她完全都不跟我聯(lián)絡(luò)，任憑我一個人在痛苦里掙扎。她卻被盧佳養(yǎng)的粉嫩健康的回來看我這樣的狼狽。

    是我的錯，我承認(rèn)都是我的錯。但她可不可以不要這么殘忍。

    她向我靠過來，雨打桃花的一張臉，像擺在戒毒犯人面前的毒品。

    我躲瘟疫一樣的向后退去，「咣」一聲撞在餐桌上，身子搖晃著站穩(wěn)，拒絕的斬釘截鐵，「不要過來?！?/br>
    她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哥……為什么？」

    「為什么？

    我是你哥哥，我不是圣人。我給了你自由，但是我無法給我自己自由。你如果再貼上來，我會再無法控制我自己內(nèi)心的魔鬼。我會后悔自己的決定，我會忍不住要把你搶回來，我會想要把你囚禁在我身邊，再不讓你離開我……

    可是我已經(jīng)傷了你一次，我不想再傷你第二次……」

    「哥哥……」

    一聲又一聲的呼喚，啃噬著我的心。

    如果，我還有心那種東西的話。

    我的心已經(jīng)被我自己踩碎成千萬片，散落在這間屋子里。以至于她對我說出事實之后，連痛的感覺都找不到了，只剩下空蕩蕩的回音。

    我的雙手在空中無意識的揮舞著，只覺得腦子里有什么聲音在一邊一邊的重復(fù)著。我十指插進(jìn)頭發(fā)里，卻阻止不了那一聲聲地嘲笑。

    我抓著頭蹲在地上，身體縮成一團(tuán)，肩膀顫抖起來。

    「哥……」她想要抱我。

    我將她推到一邊，「不要碰我，讓我冷靜一下?！?/br>
    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眼眶帶淚，「哥……都是我的錯……我……」

    原來，一切都只是個誤會。

    是註定吧，老天看不過我們繼續(xù)犯這個錯，于是便賜予這樣一個白癡的誤會。

    這樣的事情，也只有發(fā)生在她身上才合情合理。

    真好。我總算可以借此擺脫我的罪了不是么？

    真好。好的我想要掐死自己來慶祝一下。

    「龍珠，你知道我拿到這張紙的時候是什么心情？」我靠著墻坐下來，右手臂搭在彎曲的右膝上，伸直了左腿，眼睛看著空洞的某處，「我自裁的心都有了?！?/br>
    陽光照著我的臉，如此的溫暖真實。可我只剩下疲憊，「你知道你提出分手之后，我是什么心情么？你知道我看著你和盧佳在車?yán)锝游堑臅r候，是什么心情么？你知道你和盧佳每天花前月下的時候，我這兩個月是怎么過的么？」

    我停下來，仰面自嘲的笑笑，笑得那么苦澀，「呵呵，像你那么笨的一只小豬，怎么可能知道我什么心情，我怎么過的?！?/br>
    「哥……」她手腳并用爬到我的身邊，「都是我的錯，你……你懲罰我……」

    懲罰，我要怎么懲罰她。

    我低下頭，湊到她身邊，在她耳邊說：「你不是要我祝福你們？那好，我現(xiàn)在就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