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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覺得昏昏欲睡,幾乎是一沾上床就再也無法思考──他知道那是那杯催眠藥劑的緣故,他們剛逼著他喝下去。 房門被敲響,然后在他出聲前被粗魯?shù)卮蜷_。他睜開眼睛,金發(fā)少女怒氣沖沖走進來,在他床前居高臨下地瞪他。 「母親準許我見你。」她說。 衣領(lǐng)被揪住,隨之而來的是啪的一聲脆響;火辣辣的巴掌讓他昏沉的腦袋頓時清明了起來。 「莉塔莎……?」 「你真是讓家族蒙羞,賽提爾!」少女惡狠狠地說:「活該被逐出家族,一輩子當(dāng)不成法師!」 「當(dāng)不成……法師?」他惶然看著她,「什……」 「你逃不了的!明早七點準時執(zhí)行,這就是你應(yīng)付的代價!滿意了嗎!」她憤怒地叫喊、用力推他,臨走前不忘再給他一個巴掌,他從沒看過少女這么生氣的樣子。 門再次掩上,房間恢復(fù)寂靜。 他低下頭,拿出拉扯間少女放進他口袋里的小瓶子。 澄澈的液體在里頭輕輕搖晃,上頭貼著一張小紙條,字跡凌亂而匆忙。 喝下去快逃。 他匆匆打開瓶蓋,將液體倒入喉嚨,神志瞬間明朗了起來──然后他驀地抬起頭。 有人在敲門,他認得這個節(jié)奏。 他抓起棉被躺回床上,同時間少年推開門走進來,腳步輕得像是怕吵醒自己。 「賽提爾,你醒著嗎?」 他輕輕開口。 「賽提爾……」 「我是注定要在高位的人?!顾f。 「成為王國的首席法師、立下顯赫戰(zhàn)功、站在與國王同等的高度,接受人民的擁戴與支持……那是屬于我的道路,我一直這樣堅信著。在你來之前,家族里的孩子里沒人比我更優(yōu)秀,就算后來被你輕易超越,我也沒有一絲動搖……原本是這樣的?!?/br> 「你不該那樣望著我。你怎能這樣愚蠢?難道你以為我們真的能這樣過下去?同為男性并互為兄弟……一開始就錯了,我會和王族結(jié)為姻親、留下子嗣,我們的關(guān)係能維持多久、又能隱瞞多久?我想過把你監(jiān)禁起來,藏在只有我看得到的地方,但我怎么可能關(guān)得住你?」 「是你的錯,你太優(yōu)秀了。如果你背叛我、如果你有一天想站在我之上……我甚至不能阻止你讓別人知道那些事,但分明是你引誘我,讓我墮落至此──你為什么不阻止我呢?讓我的人生偏離應(yīng)有的軌道,留下luanlun者、叛亂者的污點,光憑這些你就能夠輕易毀掉我的所有……」 少年伸手輕撫他的頭發(fā)。 「我一直沒告訴你?!?/br> 溫暖的手掌貼上他的臉頰。他的唇落在他的額頭,一如往常的柔軟。 「我愛你,賽提爾?!股倌暾f:「對不起?!?/br> 他將昏暗的燭火吹熄。門關(guān)上的時候,黑暗終于緊緊環(huán)抱住他。 一開始,像夜晚凝結(jié)的露珠。 一滴、兩滴,慢慢凝聚而落,很快地就化為綿長的溪流。源源不絕的流水滑過他的臉、浸濕他的發(fā)梢,然后在鎖骨匯聚成一洼小小的湖泊。 他像個孩子一樣地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 寂靜無聲地。 少年走了。 他所追逐的人、他的陽光、他的愛戀,一如他母親常哼的美好旋律──殘酷得讓他措手不及。 他知道,他們的故事在那一刻宣告步入尾聲。 再也無法挽回,不留情面地── 結(jié)束了。 -------------------------------------------------------------------------- 在前往魔界的途中,賽提爾不只一次地想起他母親的詛咒。 你會不幸的。 那句話就像夢靨般時時纏繞著他。一直以來,他的人生都像是應(yīng)驗?zāi)蔷湓挘瑳]一件好事,他都要懷疑他母親其實也身懷魔力了。 或者說,當(dāng)這樣的恐懼根深柢固時──你很容易就會跟幸福擦身而過,尤其當(dāng)你剛好是個僅憑意念就能施法的法師時。 然后他想,既然那個過于寂寞的悲慘惡魔都有得償宿愿的一天,沒道理他會一直不幸下去。 這樣想的時候,人生中第一次,他覺得一切都會好轉(zhuǎn)起來。 黑夜會過去,陽光會再度降臨── 啊。 他都忘了,他其實是喜歡陽光的,就算那讓他不安害怕、無所遁形。 但他從沒停止過沐浴其下的渴望。 「希雷特?!?/br> 他輕聲呼喚,并在音節(jié)落下的同時落入了那熟悉的溫暖懷抱里。 新的故事重新開始。 這次,他覺得自己能期待一個好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