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殺
四年前的那一天,唐清巖向李斯木提起了許多關(guān)于過去的事,唐清巖慢慢地講,李斯木安靜地聽。 他們本可以在無人認(rèn)識自己的小鎮(zhèn)上悠閑地度過一段毫無負(fù)擔(dān)的時光。 然而后來,卻發(fā)生了那件事,那件誰都沒有料想到、誰都阻止不了的意外。 唐清巖從回憶中回過神來。他怎么也沒想到,李斯木會忘了自己,他也沒有想到,心因性失憶癥的影響居然會如此巨大,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想起來的跡象。 不過,讓他感到慶幸的是,他們終于再次相遇了。 沒關(guān)系,忘記的就成為過去吧。如果那段回憶給李斯木帶來的只有不可挽回的傷害,那么唐清巖寧愿李斯木永遠(yuǎn)不要想起來。 反正,來日方長,他們有的是時間,他會讓她重新奔向自己。 …… 與此同時,半山別墅區(qū)。 李斯木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沒想到她和李子陽的計劃這么快就敗露了。整個別墅區(qū)的路燈本就昏暗,在李斯木因為體力不支而稍稍放緩了腳步的時候,周圍的路燈突然以一種很詭異的方式全部熄滅了。 李斯木開始出虛汗,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開始狂跳,她索性坐在了地上,心里想著:“都完了。” 不再掙扎。 李斯木的雙手環(huán)抱住了膝蓋,低下了頭,聽著寂靜空曠的別墅區(qū)里響起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噠、噠、噠…… 直到那腳步聲停下了,來人在李斯木面前站定,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李斯木都懶得再開口說話,剛剛的奔跑已經(jīng)耗費了她太多的體力。隨便陳楠山怎么處置吧,她想,大不了就是一條命。 …… 讓李斯木和李子陽最擔(dān)心的狀況還是發(fā)生了,陳楠山提前回來了。 李斯木的逃跑計劃失敗,被陳楠山重新拷上鎖鏈,帶了回來。 李斯木整個人處于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她甚至想要放棄思考了。這么多天以來的折磨和禁錮,讓她感到身心俱疲,這次的逃跑計劃也輕易地被扼殺在了搖籃里,她們甚至不知道陳楠山究竟是從哪里得到的消息。 回到半山別墅63幢,李斯木敏銳地注意到小黑和小綠已經(jīng)不在房子里了。 讓李斯木感到意外的是,陳楠山并沒有發(fā)怒,也并沒有因為“小紅”對他的背叛而情緒失控,相反地,陳楠山看起來出奇地冷靜,這恰恰是最讓李斯木感到害怕的。 “是死是活給個準(zhǔn)信吧。我無所謂了?!崩钏鼓纠淅溟_口,倒真不是出言激他,只是因為人在經(jīng)歷了情緒高度緊繃的狀態(tài)之后本能的疲憊和絕望讓李斯木暫時失去了反抗的意志,心想倒不如一了百了,不能同歸于盡也要兩敗俱傷。 “別急。待會你們就會得到答案?!标愰桨牙钏鼓镜逆i鏈的另一頭拷在墻上的金屬環(huán)上,然后走到客廳的位置,選擇了一張他很喜歡的唱片,打開了造型頗為古典的留聲機,爵士樂流淌而出,他接著不緊不慢地說道:“不過讓我感到欣慰的是,你終于沒有做多余的辯解,這一點不錯,免去了狡辯的懲罰?!?/br> 李斯木現(xiàn)在連裝都懶得裝了,冷哼了一聲,恨不得直接沖上去給陳楠山兩腳,但是她被頸鏈?zhǔn)`著,根本到不了陳楠山的身邊。 陳楠山又把樂聲調(diào)大了一點,走到通向二樓的樓梯拐角處,李斯木這才注意到,那個位置多出了一個被黑色絲絨布蓋住的長方體形狀的東西,不知道那之下是什么。 李斯木正心存疑惑,只見陳楠山下一秒就抬手,揪住了絲絨布的一角,猛地?fù)P臂一拉,露出了一個長寬一米,高約一米二的鐵籠。 里面那個不著一物、全身被剃光了毛發(fā),此刻正帶著眼罩、被膠帶封住了嘴巴的人,正是“小紅”——李子陽。 李斯木感覺自己好像一下子被扔進了冰窟里,從心底涌上一股不祥的預(yù)感,她開口大喊,幾乎破音:“陳楠山你要干什么!你把她關(guān)進籠子里干什么!逃跑的人是我,有什么沖我來!她是你親手調(diào)教的‘娃娃’,我逃跑跟她沒有半分關(guān)系!” 陳楠山?jīng)]搭腔,只是沉默的來到了一樓的開放式廚房,從刀架上拿起了一把菜刀,然后擺出了雙立人雙刃磨刀器,一言不發(fā)地開始磨刀。 李斯木見狀,徹底急了,她不顧形象地向前沖,然而下一刻束縛在她脖頸上的鎖鏈就讓她動彈不得,脖子上新傷舊傷一起,火辣辣得疼,她卻好像根本察覺不到一樣。 “陳楠山你干什么!你磨刀干什么!現(xiàn)在一言不發(fā),連句話都不說,你甩臉給誰看?” 陳楠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菜刀其實非常鋒利,根本不需要多此一舉地打磨,他似是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拿起了手中的菜刀放在面前打量了一瞬,光亮如鏡的刀面上映照著的是他沒有任何表情的臉。 然后,李斯木看到陳楠山轉(zhuǎn)身,一步步走向了李子陽所在的籠子。 他打開了籠子,像拖動裝廢品的麻袋一樣把李子陽硬生生地扯了出來,李子陽的四肢都被銬住了,眼睛也看不到情況,嘴巴因為膠帶的緣故說不出話,根本無法反抗。只能聽見喉嚨里發(fā)出的嗚咽。 陳楠山居高臨下地站著,李子陽還跪坐在地上,接著,一刀、一刀、又一刀…… 李斯木看見墻上飛濺著淋漓的鮮血,木地板上血液匯成了好幾股,向其他方向流淌開來。 李斯木聽見李子陽的悲鳴和嗚咽,不像是人能夠發(fā)出的聲音,凄厲、悲哀、痛苦。 這聲音和畫面讓李斯木感覺自己瞬間被扼住了咽喉,她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她發(fā)不出一個音符。 腦海里好像有一根弦繃斷了。 無數(shù)畫面和記憶洶涌而至,她看見記憶中一張無比熟悉的面孔,帶著微笑,告訴她:“別怕,別怕,霍姨不疼?!毕乱幻刖捅唤壏艘粯尡祟^。 然后,記憶中的她就跌進了一個帶著清冽氣息的懷抱,無數(shù)人破門而入,控制住了綁匪,但是卻沒救回因為綁匪的精神失常而直接被殺死的人質(zhì)。 她想起來了,記憶中的那雙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那個人在她耳邊一遍遍地重復(fù),那聲音的確具有安撫人心的力量,沉靜,溫柔:“小木,閉上眼睛,閉上眼睛,不要看,我來了。我來了?!?/br> 陌生的記憶片段突然涌進李斯木的腦海里,那些零碎的畫面有的模糊有的清晰,嘈雜的聲音時大時小,她突然感到一切都變得極其不真實。 居然,忘掉了這么多、這么多重要的人和事嗎? 李斯木感覺到自己眼前一黑,整個人向后栽去,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