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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響空山在線閱讀 -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成功捉弄了齊朔,這件事情使韶聲異常興奮。

    馬車停下來后,甚至是她先掀開簾子,扯著齊朔的手,將人拉出來的。

    趕車之人是吹羽,元寶將他派回了中都。

    待將軍與夫人下了車,他便趕著馬車,無聲無息地匿入暗處了。

    整個中都城的主街上,全是觀燈賞月的人群。

    各色各樣的花燈,有的掛在高高的竹架上,有的擺在小販的攤位前,像是燈做的樹林,明亮的花兒開在枝頭,在這一夜競相綻放。周圍焰火不熄,炸在空中的火星子,當(dāng)真如同天上的星星,被風(fēng)吹落,如紛紛雨絲一般,墜在地上。

    韶聲仍然拉著齊朔,將他向更亮堂的地方拉去。

    ——她要對著光,仔細(xì)為他帶上一張早已準(zhǔn)備好的兔子面具。

    他戴面具很好看。她記得的。

    而且戴上面具,遮住他那雙盼盼含情的眼眸,她再直視他,就不會臉紅。她也記得的。

    這張面具,是他在多年前的燃燈佛典上戴過的。韶聲特意又將它翻出來,偷偷藏在袖子里,就是為了此刻。

    “等等。”齊朔突然在一處小攤前停住了腳。

    他背過身去,開始與攤主交談。

    就趁現(xiàn)在!

    韶聲拍了拍齊朔的背,示意他轉(zhuǎn)身,手上拿著的兔子面具早早就位,就等他轉(zhuǎn)身那一刻,”啪“地一下蓋在他臉上!這情景已在她腦中預(yù)演了無數(shù)遍。

    只是未曾想到——

    齊朔轉(zhuǎn)身后,手里竟然也拿了一張兔子面具!長耳朵的白兔,眼周畫著紅色的花紋,耳朵里粘著短小的絨毛,耳根上用紅綢掛著兩只小巧的鈴鐺,風(fēng)一吹,叮當(dāng)作響。這張面具,是他在攤子上剛買的,嶄新雪白。

    比韶聲帶來的更精致,更好看,顯得她帶來的面具,有些拿不出手了。

    但舊面具已經(jīng)拿了出來,又不好再收回去。

    韶聲只好尷尬一笑:“哈、哈哈,真、真巧啊。你也買了兔子面具。正好我們一人一個。你帶你的,我?guī)业??!?/br>
    話音一落,便自覺地將手中陳舊的面具扣在臉上了。

    “不,小姐戴我的,我戴小姐的?!饼R朔揭開了她的面具。

    他細(xì)長的手指在燈火的映照下,透著朦朧的暈光,格外好看。

    齊朔帶著這張陳舊的兔子面具,走在街市上,他自己沒覺得有什么,反倒是韶聲,愧疚而別扭地走在他前面,想用身子擋住他,生怕別人注意到他臉上面具,怕人笑話。

    可齊朔身材高大,她的頭頂只齊他的嘴唇,哪里是她想擋,就能擋得住的。

    他卻并不戳穿,任她擺布。

    直到遠遠望見前方有一處草扎的高臺,臺上掛著一只巨大的魚燈。它有五彩的身子,琉璃嵌在兩只眼睛里,又透又亮,腮邊的魚鰭和尾巴,甚至還能隨著夜風(fēng)輕輕擺動。一翕一張之間,仿佛真在空中游了起來。

    ——比街上的雜耍藝人手中高高舉著的,翻飛舞動的龍燈魚燈,要精致漂亮許多倍。

    韶聲艱難地擠開人群,拉著齊朔站到了這座高臺之下。

    她問臺下跟她一般,聚集到此處的路人:“上面這個魚燈賣不賣?”

    路人答:“不賣的。這是老板設(shè)的彩頭,要有人射箭中了最遠最難的靶子,還要滅掉靶下所有的蠟燭,才會將它獎出去。夫人若也想?yún)⑴c,可在前方找老板報名?!?/br>
    說罷,為韶聲指點了老板的方向。

    “多謝?!彼x過這位好心人。

    這時,身后的齊朔突然捏了捏她的手:“我突然有些事情要辦,夫人一個人可以嗎?”

    韶聲被他猝不及防的話說得有些反應(yīng)不及:“哦哦好。那你走吧,我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齊朔又捏了捏她的手:“等下我們?nèi)栽谶@里見?!?/br>
    隨即轉(zhuǎn)身,背影很快就沒入人群之中了。

    韶聲再次仰頭望向高臺上的魚燈——它看上去更加漂亮,更加氣派了。

    端詳許久。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終于做下了什么不得了的決定,向著方才路人指引過的,老板所在的方向走去。

    射箭叁文一次,射中不同的靶子,都有不同的獎勵。若一直不中,射到了一定的支數(shù),也另有獎勵。

    韶聲卻不是來射箭的。

    她直接拉著一個看攤的伙計,開門見山:“我要買臺子上那個魚燈?!?/br>
    伙計正想為她解釋規(guī)則:“夫人,那個燈不賣……”

    卻被她伸到眼前的翡翠鐲子,晃花了眼睛?,摤摰蔫C身上繞著深淺不一的翠色,宛如寒冰中封著的春草,濃霧中撥開的樹梢,湖水中倒映的山尖。在燈火的映照下,美輪美奐,更顯價值不菲。

    “這個夠不夠?”韶聲問。這是她在柳家時便一直帶著的鐲子,換裝時,她沒讓齊朔拿下來。

    “這個……要我們東家做主……”伙計誠惶誠恐,遲疑地答。

    “那就請他來?!鄙芈暫敛豢蜌?。

    “是、是,夫人稍候?!被镉嫗樗醽硪粡堉褚?,又在上面放了幾個軟墊,殷勤地請她坐,便小跑著去請老板了。

    “你怎么聽風(fēng)就是雨……”老板來時,還在責(zé)罵伙計冒失不懂事,誤了他招攬客人的時間。

    但當(dāng)他看見韶聲的鐲子時,便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賣不賣得?”她問。

    “賣、賣得。當(dāng)然賣得!夫人請隨我來?!崩习骞?,一臉笑意地請韶聲隨他去拿燈。

    魚燈又大又重,插在一根粗粗的毛竹桿上。

    韶聲拿在手中,頗有些吃力,只能雙手合抱,抬在肩膀上。

    不過她不在乎這個。

    她滿心想著:終于有新東西能送給齊朔了,替掉那個丟人的面具。

    這個燈多氣派,多漂亮。

    漂亮的人……就該用漂亮的東西。

    然而,在韶聲沒看見的地方,熱鬧的攤子上,”嗖“的一聲,一支粗糙的木箭,飛過人群,飛過耀目的燈火,穩(wěn)穩(wěn)地插在了最遠的箭靶之上。準(zhǔn)確來說,不是插著,而是力道剛猛地劈開靶心,直接穿了過去。

    箭靶下豎排的蠟燭,被木箭飛過帶起來的風(fēng)一吹,齊刷刷地熄滅了。

    竟真有人中了頭彩!

    ——既射中了最遠的靶子,又滅了靶下的蠟燭。

    “好!好箭法!”圍觀眾人掌聲雷動,齊齊喝彩。

    只是那射箭之人,拋下了所有想來結(jié)識的看客,很快就不知所蹤了。

    再說回韶聲。

    她扛著魚燈,興沖沖地往與齊朔約定好的地方走,想等他回來,給他一個驚喜。

    走著走著,卻發(fā)現(xiàn)想見之人,竟正在面前。

    真是太巧了!

    “我買了這個……送給你!”韶聲將魚燈遞到他身前,眼睛亮晶晶。

    齊朔還沒出聲,他身邊同行的伙計卻搶先開了口:“這……公子,這魚燈已經(jīng)歸了這位夫人,我們東家為公子換了樣彩頭,是盞美人燈,有十二個面,每個面上都是一位美人,美人也會動的……就、就是現(xiàn)在臺子上的那一盞。既然二位認(rèn)識,不如干脆再取一盞美人燈……”

    聲音里滿是尷尬。

    ——原來,贏下頭彩的那位神秘人,卻正是齊朔。

    此時臺子上換上的美人燈,比韶聲買走的魚燈更妙。魚燈只是占了大和亮,而美人燈里的美人,不僅同伙計說的一般,一顰一笑,皆極肖真人,甚至還有剪影投到地上,雖只是剪影,但每處細(xì)節(jié)仍然清晰可辨,實在是巧奪天工。

    仿佛燈里的美人活了過來,從紙上走出來,卻因害羞不肯露臉。

    “公子覺得如何?”伙計又問一遍。

    “我就要這盞魚燈。”

    “她說她是買的,你叫東家把錢還給她。”

    齊朔不為所動。

    最終,老板只得照齊朔所說,自認(rèn)倒霉,將到手的鐲子還給了韶聲,魚燈給了齊朔。

    韶聲垂頭喪氣地站著。

    “小姐別難過了??纯催@是什么?是小姐喜歡的燈!真真為你贏回來了??纯催@只呆頭魚,多可愛?!饼R朔將翡翠鐲子又套回韶聲的腕上,晃著魚燈對她笑。

    “那是我買來送你的!”韶聲失落地別過臉,不看他。

    “小姐呀,真真雖然不懂事,但也好歹知道,堂堂元應(yīng)時大將軍,怎么會讓他的夫人破費呢?”齊朔舉著魚頭湊近她的臉,學(xué)著魚咕嘟咕嘟的聲音,躲在魚身子后面作怪。

    韶聲一把拍開快要戳到臉上的魚嘴:“你就知道得瑟!再得瑟,小心被人搶劫!都有人當(dāng)街強搶民女,誰知道會不會有人搶你!”她說的是自己舊日的遭遇。

    “不會的,有這么多巡衛(wèi)。小姐把手鐲給陌生人看的時候,不也很安全嘛。我們元將軍治下的城郭,可不像南朝那樣敗壞,守備人手充足,巡查一場燈會,當(dāng)然綽綽有余啦?!饼R朔還在學(xué)魚說話。

    韶聲甚至覺得,他似乎學(xué)出了幾分自豪感。

    她順著他的話向四周望去,來時沒注意,如今仔細(xì)觀察,街市上每十步便有一衛(wèi)士,或執(zhí)刀槍,或執(zhí)斧鉞,或行或立,巡邏四方。

    不僅如此,待到他們回程之時,更有同來時全然不同的嚴(yán)格查驗。

    通向主街燈會的每一個巷口,無論大小,都有兩班人馬值守。

    想要離開,須得驗過身份文牒。

    “文牒……”韶聲不僅現(xiàn)在沒有,她甚至從未cao心過這樣?xùn)|西。她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齊朔。

    ——他正將挑著魚燈的竹竿擱在地上,整個身子全倚靠在竹竿上了。

    看看,這明明是他喜歡的東西,恨不得跟這條魚黏在一起!她要買來送給他。卻被他顛倒黑白,說是她喜歡,送給她的!白讓他賺走自己一份人情!韶聲不高興地想。

    此時對著旁人,齊朔當(dāng)然不會再學(xué)魚說話,難得地正經(jīng)了起來。

    他將臉上一直帶著的面具摘下,掛在魚尾巴上,又以文士之禮,恭敬地向值守的軍士揖道:“各位軍爺辛苦。這是我和夫人的文牒,麻煩軍爺查驗。今日燈會松了宵禁,軍爺守到這么晚,當(dāng)真是不容易?!?/br>
    韶聲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從懷中變出兩張身份文牒,客氣地雙手呈給面前的衛(wèi)士。

    又目瞪口呆地看著衛(wèi)士,被他叁兩句的恭維話說得不好意思,直擺手說:哪里哪里,職責(zé)所在,和顏悅色地將他們一路送了出去。還擔(dān)心齊朔這個文弱公子體力不支,幫他們拿了一路的魚燈!

    “傻啦?”

    “沒、沒有?!?/br>
    還是齊朔提醒,才使她回過神來。

    “小姐方才有句話,其實說對了一半?!?/br>
    “哪句?”

    “小姐問我擔(dān)不擔(dān)心被搶劫。我其實是擔(dān)心的,但不是今晚,是明日?!?/br>
    “明日?”

    “對咯,今晚我們外宿一夜,明日帶小姐去郊縣玩。不過到時候,就沒辦法穿得這么漂亮啦。小姐一定要記住真真今天的美貌哦?!?/br>
    “……”

    “小姐怎么不說話?”

    “好好,你是將軍,你最大。說什么都對。”

    “小姐就知道敷衍我。”

    談話間,不知不覺身旁便多了輛馬車。是吹羽來接他們了。

    他一身黑衣勁裝,仿佛與黑夜融為一體,早已等候多時。

    “將軍、夫人?!彼馈?/br>
    齊朔打起車簾,托著韶聲的腰,讓她先上去。

    而后將魚燈交給吹羽,叮囑道:”小心別碰著,夜里幫夫人帶回去?!斑@才自己跨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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