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這之前，我有些問題想先問你?！乖隈穼Πㄕf，于橙曄此時也拎著自己的午餐在他們身邊坐下，完全不怕燙的他第一口就幾乎塞入了總量的三分之一，「為什么你沒有在店外張貼徵人啟示，但卻愿意讓我來這工作？不瞞你說，我會來這應(yīng)徵完全是出自賭賭看的心態(tài)??」

    「助手什么的本來就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我沒有要冒犯你的意思，當(dāng)然。」阿煥說，撇頭指著于橙曄，「不過，既然我都有這傢伙從旁協(xié)助，多了你也只代表我能有更多時間投身個人創(chuàng)作——啊，那乾脆這樣好了，以后我和你輪流替屁孩們上課，你上課時我就待在工作室里畫畫，我上課時隨便你想怎樣都行。如果你想使用我的工作室的話，也是可以?！顾贿咟c頭一邊說道，看起來彷彿對自己的鋪排感到非常自豪，「你覺得這個想法怎么樣？」

    「很好，謝謝你了，阿煥老闆。」在穹露出笑容，眼睛瞇起好像打呼嚕的貓一般，「那么，等我們吃完飯之后，就可以開始著手整理這里的環(huán)境了。我看看，要把這兒打掃乾凈，應(yīng)該得花上個兩到三小時吧?！?/br>
    「我們?nèi)齻€一起做，一定刷刷刷地很快就可以搞定了！」于橙曄打斷道，用叉子指著柜檯后方的小隔間，「那兒的打掃用具我比誰都清楚，所以掃地、拖地、擦窗戶啊這種事交給我就行了！阿煥老闆，你就來負責(zé)清理蒙上厚重灰塵的畫吧，而在穹哥哥你呢就負責(zé)拿店里的錢去買些帥氣的立燈來——啊，乾脆順便也買個音響好了，讓客人們可以一邊賞畫一邊聽音樂??」

    「我們哪來這么多錢，」阿煥好氣又好笑地說，伸手彈了彈于橙曄的腦袋，后者噘起嘴摀著被攻擊的額頭，「先買立燈就夠了，剩下的以后再說。小子，買完后應(yīng)該就能把你家的王牌帶來了吧？」

    在穹嚥下最后一口麵，口齒不清地應(yīng)聲回道，聲音里充滿干勁：

    「等著看吧?！?/br>
    －

    曙尹約好了辰曦在醫(yī)院頂樓碰面，手里捧著替他買好、于掌心中還熱騰騰的便當(dāng)，迎著涼爽微風(fēng)等待著他的腳步聲。

    他的腳步聲。他的嗓音。他的發(fā)絲。他的黝黑雙眸。他微笑時嘴角的細紋。

    他那和煦如朝陽的擁抱。

    「來囉?！钩疥貜谋澈蟓h(huán)抱住她，接過便當(dāng)后拉著她走到角落坐下，拆開免洗筷時不忘低聲對她勸說道，「不過以后你還是少來醫(yī)院找我吧，這里的氣氛對你沒有好處，可能還會喚起你一些不太好的記憶?！?/br>
    「能夠喚起我記憶的，管它是墓園還是太平間，我都會去?！故镆缡钦f道，順順被風(fēng)吹亂的瀏海，「我不應(yīng)該把和余輝有關(guān)的回憶全部讓你一個人承擔(dān)，畢竟他是由我們兩人一同養(yǎng)育大的，找到他——找回我們的兒子——是我們兩個人共同的責(zé)任?！?/br>
    辰曦扒了一口飯，靜默一會兒后才開口?！钙綍r替我照顧好你自己，知道嗎？」

    曙尹望著他，點點頭。

    辰曦又吃了幾口，看向眼前淡藍色的天空?！该魈焓切瞧谔欤绻鞖夂玫脑捑蛶г隈烦鋈プ咦甙?。」

    「唔，說到在穹，他沒多久前傳簡訊告訴我他找到工作了，就在離家?guī)讞l街外、一間沒有名字的畫廊。老闆叫阿煥先生的那家?！?/br>
    「我知道那家，只是從未進去逛過。」辰曦說，「那太好了，在畫廊工作非常適合他?！?/br>
    「我有時會想，」曙尹說，「老天爺將在穹從美國帶回我們身邊，是不是正期許著他為我們的生活做出些改變。他離家一年之后余輝就被搶走了，而你為了照顧我也只能日日夜夜奔波在醫(yī)院和家之間——他回國的時候，一切都變了，家的味道也不在了??」

    「??」他靜靜地聽著她說話，睫毛低垂著蓋住眼睛，情緒因而被阻擋于其中，和周圍的深黑色逐漸融為一體；許久之后，他輕輕牽起曙尹的手，溫和地說，「你并沒有改變，你還是以前的那個你。那個曾經(jīng)站在我面前稱讚我的眼睛的藍曙尹，和現(xiàn)在坐在我身邊與我共結(jié)連理的藍曙尹……她們是同一個人，一直都是。」

    曙尹怔怔地望著他，半張著嘴希望自己也能對他說出些什么話。什么話都好，她心想，能夠傳達出她的真心、她的安慰的話語，什么話都好。

    喀碰。

    「嘖，難道這兒已經(jīng)成為愛侶天堂了嗎？」一道男性嗓音從通往醫(yī)院頂樓的門口傳來，曙尹和辰曦回頭一看，只見謝宇舜摟著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走了過來。曙尹瞇起眼睛好看得更清楚，發(fā)現(xiàn)那名女子并不是她在咖啡店里遇見的那一位；在短暫、不到一個小時的空檔內(nèi)，謝宇舜懷中所擁抱的女子便換了一個人，但他臉上的神情絲毫不見任何異狀，搭在女子肩膀上的手松垮垮地輕攬著，模樣十分自然，曙尹見狀不自覺地握緊辰曦的手，撇過頭去打算忽視這幅畫面。

    「我剛剛是不是有在咖啡店看到你？」謝宇舜問道，兩人走近曙尹和辰曦身旁，雙方隔著不到五公尺的距離，「雖然我只和你說過幾次話，但還是認得出你的?！?/br>
    「我也有認出你，只是覺得當(dāng)時的氣氛不適合過去和你攀談?！故镆鼘χx宇舜說，眼睛卻瞅著那名女子不放。儘管謝宇舜聽得出來她是在諷刺自己的玩世不恭，他依然保持和緩的淡淡微笑，上下打量了曙尹和辰曦幾眼后，帶著女子走到頂樓別處。

    「你不用吃午餐嗎？」辰曦輕推曙尹的肩膀，將她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

    「喔？我回家吃就行了?！?/br>
    「等我吃完，我們就下去吧?！顾f。停頓了下后，再度啟口，「你剛才真的在咖啡店里碰到他？」

    「是啊?！?/br>
    「他有沒有對你怎樣？」

    「這是什么意思？」

    辰曦撇嘴，雙眸黯淡下來?！肝铱傆X得他不是個適合深交的人?！?/br>
    「我并沒有打算要和他深交。」

    「我不是這個意思?！钩疥卣f，「我只是想說如果你每次來醫(yī)院找我，就有機會碰上謝宇舜這傢伙的話，那我就更有理由堅持你少來這里了。」

    曙尹沒有回答，瞄了謝宇舜最后一眼后，將身子靠向辰曦的臂膀，閉上眼睛的她正想要稍微休息一會兒時，他突然開口道：

    「對了，我差點忘了說，也許幾星期后我會離家一陣子，到法國去開會研習(xí)。也有可能是幾個月后才去，目前還不清楚?！顾f，「雖然就這么離開會讓我很不放心，但我想到時候在穹應(yīng)該已經(jīng)能照顧你了吧？出國前的那段日子，我會把該注意的地方，還有這附近大大小小的事全都告訴他，應(yīng)該就足夠了。這樣一來，把你交給他??他回國這件事就會具有意義，他的存在——就能為我們帶來改變?！?/br>
    午餐吃完了。辰曦揉揉曙尹的頭，溫柔地說：「好了，我要去工作了，再見?！?/br>
    －

    在穹輕輕將王牌放到柜檯上，阿煥和于橙曄瞠目望著王牌，幾秒后才將視線射向在穹。

    「你確定??這會有效？」阿煥指著王牌說。

    「該如何稱呼呢？」于橙曄問。

    「牠叫崩啾，是個西、啊不是，是法文名字噢?！乖隈沸π?，摸摸崩啾的頭，「以后牠就是這家店的吉祥物了，我相信牠一定能帶來一大——堆客人的?！?/br>
    王牌沒說話，只是甩甩黑白相間的尾巴，將頭靠向三人以索取更多的撫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