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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瑞鶴仙(古言np)在線閱讀 - 章七:片時歡

章七:片時歡

    暑氣漸消,府里的供冰減了不少,立秋以后璉月就又回到了早晚兩碗湯藥的日子。

    顧大將軍邊關(guān)戰(zhàn)事暫歇,近期清閑得很,又因著某些緣故未曾返回軍中,玉門關(guān)幾十萬邊軍牢牢守著,他卻忙著在廊廳外的桃樹下親手打了個秋千。

    璉月花了七八天才堪堪學(xué)會怎么玩,她膽子小,又愛玩,一邊怕得緊,一邊又躍躍欲試。

    顧司鎮(zhèn)干脆將她一起抱了上去,幸得他那和邊關(guān)老兵學(xué)的木工活計扎實,盡管如此,璉月還是被嚇得不輕。

    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似的,雙手緊緊抓著兄長的手臂,一刻也舍不得松開,眼睛閉著,嘴里還碎碎地催促他慢些、再慢些。

    他倒也不打算強(qiáng)求璉月,將meimei圈在懷里擁著,先是順著她的膽量緩緩蹬離地面,幅度極小地擺晃起來,等璉月慢慢適應(yīng)了些才稍微放開動作。

    璉月對秋千的印象還停留在數(shù)年前一個朦朦朧朧的大概。她只記得那處種了滿園海棠,她爬上秋千晃了會兒才發(fā)覺身后站著個高大的男人,一身黃袍,不怒自威。再往后,就想不起來了。

    大病一場,許多小時候的記憶都不太齊全,有些甚至毫無印象,因此如今她才會這么小心謹(jǐn)慎地看待這一既新鮮、又不新鮮的玩意。

    顧司翡向來是不準(zhǔn)她耽于玩樂的。只要是璉月喜愛的物事,都不準(zhǔn)她一求便得,顧司翡堅信能忍自安的道理,敖不可長,欲不可從,志不可滿,樂不可極。

    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

    只有克制欲望才能真正達(dá)成目的,這是他從小養(yǎng)成的處事原則。

    但璉月如何會懂?她只知道自己千萬不能對某個事物顯露出過于明顯的喜好,否則顧司翡就會帶著她認(rèn)認(rèn)真真分析闡述一番,非要讓她對喜歡的東西講出不是來。

    她說不出口,也不知該說什么,更不清楚要怎么說。

    璉月心智本就不比常人,若是那約束圣人那一套去約束她,未免癡人說夢。

    顧司鎮(zhèn)自然也清楚。他就像非得和顧首輔對著干似的,哪怕對方多次強(qiáng)調(diào)不可過于放縱璉月,他依舊是我行我素,只要是璉月喜歡的、愛吃的,全都不限供應(yīng)地拿來哄她,就為她能多分出幾絲注意來。

    也不知是否為了補(bǔ)償那分別的三年。

    果不其然,半夏過去,璉月已經(jīng)覺得子御阿兄既體貼又慷慨了。

    顧司翡下朝回府,一進(jìn)內(nèi)院就見璉月玩鬧得不亦樂乎,小臉上半是興奮半是緊張,兩腮緋紅,眼底明亮,讓顧司翡恍惚了一瞬,好似原先那個早慧懂事的meimei又回來了。

    他上前一步,剛要觸及卻猛然醒轉(zhuǎn),意識到這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夢幻泡影。

    璉月見著顧司翡,也嚇了一跳,她發(fā)覺自己玩起來忘了時間,根本沒注意到顧司翡已經(jīng)回府。她有些慌亂,側(cè)頭望一眼護(hù)著她的顧司鎮(zhèn),又匆忙和面無表情的康澈對上視線,最后,她才敢吞吞吐吐地和顧司翡問安,只是人還坐在秋千架上。

    這句問候、這副姿態(tài)、乃至那毫無穩(wěn)重的歡脫模樣,在顧司翡看來皆為不妥。

    他一提起讓康澈取來戒尺,璉月就嚇得險些從秋千上滾落,若不是顧將軍扶了她一把,保不齊這會兒她又得摔得頭昏腦漲。

    璉月不喜歡挨打,更不喜歡在暫時還不那么熟悉的長兄面前挨打,她有且僅有的自尊大概也就剩了這么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比起令她又疼又怕的受罰,她覺得還不如早些服軟,于是她低下頭,軟軟款款往地上一跪,跪也跪不直,歪七扭八,扯扯發(fā)髻又捶捶膝頭,最后才安生下來。

    天子都無需璉月跪叩,她卻在自家庭院里跪自家阿兄。

    顧司翡繃緊了手,上前,抬起璉月的下頜,問道:“晨起,藥膳喝完了么?”

    璉月頓時點(diǎn)頭如搗蒜:“喝了的喝了的!小月很聽話,阿兄不信的話可以去檢查——”

    “不必?!鳖櫵爵渌砷_她,在璉月衣領(lǐng)上捻了捻手指,似乎是很不適應(yīng)指腹里殘留的溫膩觸感,“月牙兒應(yīng)該很清楚,對兄長撒謊的后果。”

    他揮揮長袖,接過康侍衛(wèi)呈上的竹制戒尺,于掌中把玩,璉月提心吊膽地等了會兒,卻被康侍衛(wèi)牽著一邊帶起了身,她有些不敢置信,后者則是眼神示意她別問出口,璉月就乖乖閉緊了嘴,又躲了一趟罰。

    院內(nèi)只留兄弟二人。顧司鎮(zhèn)面色不善,璉月一離開他便裝都不愿再裝,直言道:“你既不喜月牙兒,干脆我?guī)ё叩昧耍彩〉乃粼诟锾焯焓苣愦枘ス苤?。?/br>
    “誰說的?這大夏誰人不知本官甚是疼愛meimei?”顧司翡挑眉問道,猶如頭一回聽見此等控訴,“子御,回京以后…最好是謹(jǐn)言慎行?!?/br>
    半臂長短的戒尺被他輕撫摩挲著,翻轉(zhuǎn)著,一瞬間竟像一柄從不出鞘的寒刃,又像一尾嘶嘶作響陰鷙盤旋的毒蛇。

    “三年前本官輕而易舉就能讓你從上京滾出去,三年后本官依舊可以。”

    溫謙如玉的大夏朝首輔,頷首笑道:“顧大將軍來去請便,但月牙兒不能碰,還請別讓我這個當(dāng)‘弟弟’的,做得太難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