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暗中行動

    1

    監(jiān)察長最近數(shù)次的行蹤不明，迪唯不用留意都已經(jīng)發(fā)覺到了。

    若不是十分必要，齊洛總會盡量避免和副官打交道，但是在非巡視時間獨自前往中心區(qū)并不尋常，若是為了查案，一個人未免也太勢單力薄。

    “寶貝，你最近是在和誰談戀愛么？”在一次例行碰頭之后，他追著他問，“有幾天很晚了，你都不在宿舍哦?！?/br>
    雖然依舊是招牌式的嬉皮笑臉，迪唯那雙狡黠精明的綠眼睛卻一點也不像開玩笑的樣子，齊洛意識到在他把精力投入到和白肆的交易之前，也許最棘手的問題是這個目光片刻不離他的副官，迪唯在外層區(qū)體制內(nèi)服務(wù)的時間比他長得多，背景深不可測，若被他得知監(jiān)察長和嫌疑犯的勾當，后果將很難把控。

    “我在白肆那里?！狈笱苓@只做慣了審訊工作的老狐貍無疑是欲蓋彌彰，齊洛照實回答，口氣平淡，仿佛根本沒有什么好討論的。

    “那個黑市的掮客？”迪唯的臉立馬沉了下去，同時大驚小怪地嚷起來，“你怎么能瞞著我和這種低賤的畜生見面？還單獨相處到深夜！支援和保護監(jiān)察長是我的責任，要是你出了什么意外我怎么有臉干下去……哦不，我連活下去的心情都沒了！”

    “他手上有黑市的重要情報，要深入了解就需要長時間的斡旋。你也知道了，來硬的對他這種人來說沒用。你上次給他留下的教訓(xùn)夠深刻了，要是你再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是一個字都不會說的?！笨粗鴮Ψ娇煲_的樣子，齊洛從容地應(yīng)付著，“我一個人去會讓他放松警惕，既然他也不介意和我單獨交流，露出馬腳只是時間問題，不用擔心?！?/br>
    “寶貝，你還真是單純得可恨！用語言和罪犯打交道是沒用的，那畜生滿腦子都是對你不軌的念頭，你別指望畜生能有多久的自制力。中心區(qū)缺少監(jiān)視系統(tǒng)的覆蓋，萬一你在那里被害，一夜之間就會被拆成零件銷聲匿跡，我們幾乎無能為力！”

    “白肆的生意和在黑市積累的人脈也許確實厲害，但他本人卻不過是個沉溺于酒精的頹廢中年人而已，打架都過不了幾招。他是資深掮客，不會讓自己牽扯到直接的犯罪中，何況對方是不好惹的監(jiān)察官?！?/br>
    齊洛語氣中的穩(wěn)重絲毫沒變。畢竟，中心區(qū)的罪犯就算再囂張，也會對監(jiān)察官有所忌憚，因為比起這些烏合之眾，安全局是直屬于統(tǒng)治階級的爪牙，被看做一個擁有特權(quán)的武力集團也不為過。

    “寶貝，你這么溫柔的監(jiān)察官只會讓人想犯罪，”迪唯不以為然地笑起來，一邊打量監(jiān)察長那張有著標致輪廓的臉，他用舌尖舔了舔尖銳的虎牙，語氣也半認真起來，“你要是再挑逗我的神經(jīng)，我就會撕掉這層冠冕堂皇的皮然后侵犯你了。你覺得那畜生比我更有節(jié)cao么？”

    “你要真這么想，以后每個星期的例行訓(xùn)練我不會手下留情了，論反應(yīng)速度和力量，你都不是我的對手?！饼R洛淡然提醒到。接著不等迪唯再回嘴，便邁開步子從他身邊離去。

    “下一次我再去，會提前向你報備的。”監(jiān)察長頭也不回地說，沒有留下商量的余地，“平安回來之后也會知會你，就這樣。”

    迪唯聳了聳肩，識趣地讓開了路。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漸漸走遠，手指百無聊賴地玩起自己散落在肩膀上的一縷長發(fā)。

    “真是的，追了你一年都不給個安慰獎，把人家的愛心當垃圾！”直到齊洛消失在視線里后，迪唯發(fā)出了長長一聲貓叫般的抗議。接著他轉(zhuǎn)過身，用力伸了個懶腰，取下了一直戴著的黑框眼鏡，揉了揉眼睛。

    當他重新把眼鏡戴上的時候，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笑意，那雙綠色的眸子里是侵入骨髓的冷酷，這是這個男子足以讓皮糙rou厚的罪犯也膽寒的面目，接下來，只有鮮血和慘叫才會讓那微笑再度浮現(xiàn)。

    “自以為是的家伙，難得我費盡口舌阻止你自尋死路?！?/br>
    他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過后，轉(zhuǎn)身便準備走回辦公室去，沒走出幾步，卻迎面撞上了一隊急匆匆而來的人馬，一眼掃去全是監(jiān)察長，而為首的是一個體型嬌小，面貌也異常年輕的女人，留著一頭干練的短發(fā)，緊裹一件黑色的風(fēng)衣式制服。她一看到迪唯，臉上便喜出望外般，綻放出花一般的笑容來。

    “總長好啊?！钡衔ㄆばou不笑，站定了向她懶洋洋敬了個禮，“來視察工作呢？”

    “好久不見，小家伙。”女人快步湊到他跟前，語氣十分親昵，“最近都沒怎么見到你？還在跑第一線？在忙什么案子？”

    “除了丘堡黑市，還能有別的？”迪唯一挑眉，沒好氣地回答，心里都有些別扭，“這可是個無底洞?！?/br>
    “慢慢來，你這兩年不是抓了不少人？進展可順利呢，我都知道。加油，總有一天能把它給徹底消滅的?！迸撕逍『⑺频恼f。

    “總長既然這么肯定我的工作，不如升我個監(jiān)察長當當呀？”迪唯的口氣酸了起來，“您倒是拍拍屁股高升了，我什么時候才能熬出頭？連剛進安全局的新人都能當監(jiān)察長，還讓我給他擦屁股，想當年我也為您鞠躬盡瘁的，怎么就這么不招您疼呢？”

    女人精明的大眼睛里蓄著笑，也不跟他一般見識，“你是我?guī)С鰜淼模也惶壅l疼？監(jiān)察長的名單是局長定的，我一個人說了也不算。再說也不是誰都適合當監(jiān)察長，就你這脾氣，還是得找個能壓住你的上司才行。不然哪天把安全局一把火燒了都說不定?！?/br>
    迪唯冷笑了一下，“我要真想燒，誰也壓不住。”

    “你也別跟我抬杠了?！彼f著往迪唯胸口輕輕拍了兩下，擠了下眼睛，“誰有本事我心里清楚，你要是真能把丘堡黑市的大魚釣上來，我保證在局長面前為你邀功，讓你直接升次長?！?/br>
    “喲，那到時候您就該坐局長的位置了吧？”迪唯知道這是空頭支票，也不領(lǐng)情。

    不等她回答，站在她身后的監(jiān)察官終于忍不住出聲提醒，會議快要開始了。

    女人沒有多客氣，干脆地和迪唯告了別。目送她在隨從們的簇擁下，踩著高跟鞋匆匆離去，迪唯賭氣地哼了一聲，“你們一個二個的，都不帶我玩！”

    2

    身處被監(jiān)視得密不透風(fēng)的外層區(qū)，齊洛仍然照往常般工作和生活，并將調(diào)查丘堡黑市的工作一絲不茍地推進。為了不埋下哪怕一絲一毫的隱患，他和白肆嚴格遵守單方向聯(lián)系的原則，只有當環(huán)境安全的時候，他才會以調(diào)查為由親自上門拜訪，而白肆沒有任何渠道能夠主動聯(lián)系到齊洛，他們在表面上維持著監(jiān)察官和嫌疑犯的常規(guī)相處模式。

    齊洛借著監(jiān)察長的身份，可以相對自由地來去三個區(qū)域，加上本身就司管中心區(qū)最危險的地帶，這個密約短期之內(nèi)不會有什么破綻，唯一困擾他的就是對白肆的不信任，雖然白肆一再保證黑市的掮客是依靠忠實執(zhí)行契約的信譽生存下去的，并且對于和齊洛之間建立這種信任，他有著過分的熱情。

    “我年輕的上帝，若我的服務(wù)不能令你滿意，你大可以再下逮捕令，讓手下的那只瘋狗把我撕碎。一個靠畫畫混口飯吃的下九流，怎么敢和尊貴的監(jiān)察長閣下玩花招？”

    白肆激動得嘴唇微微顫抖，突如其來的幸福感沖得他頭暈?zāi)垦！｝R洛的義無反顧讓他全身散發(fā)殉道者般美麗的光芒，在他眼中無限放大。他并沒有接過他遞上來的抵押書，卻是帶著傾慕的表情牽起對方的手，俯下身吻上了他染有血跡的手指。

    “你賜給我的契約會成為我們之間最堅韌的紐帶，你的勇敢足夠讓中心區(qū)的螻蟻們爭先恐后獻上忠心，你的犧牲會讓整個丘堡黑市的客人為之瘋狂。到那時，你的大名會傳遍中心區(qū)的每一個角落?！?/br>
    “我可沒打算變成黑市的所有物?！饼R洛嘆了口氣抽回手，用隨身的手帕拭干了輕微的血漬，“除了你我之外，不能有第三個人知道這件事?！?/br>
    “我絕不會透露雇主的信息?！卑姿梁V定地說完這句話，看到對方臉上的不快，隨即補充到，“當然，我現(xiàn)在唯一的雇主就是你?！?/br>
    真正的進展出現(xiàn)得如此之快是齊洛始料未及的。雖然他早就知曉，丘堡黑市的掮客是黑市的靈魂人物，他們掌握的資源和信息交換組成了黑市交易的主要構(gòu)架，而像白肆這樣大名鼎鼎的掮客，就像是達魯非這部龐大機器里的核心齒輪之一，其背景和這個社會的形成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他的觸手甚至遠至外層區(qū)，否則不會連牽涉到“蜂巢”內(nèi)信息的生意都敢推銷。

    由此，那個暗地里通過白肆和齊梓保持往來的雇主，身份和目的都必定大有文章，這從一開始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在齊洛的想象中，現(xiàn)在困擾他的所有事情，都交織在一張透明的大網(wǎng)中，彼此有著某種看不見的聯(lián)系。在無法看清全貌的時候，它們就像是一把雜亂無章的線，在白肆這里打過一個結(jié)，只要抓住這個結(jié)順藤摸瓜，終究會縷清事情的始末。因此，應(yīng)該集中精力，緊緊跟隨這條線索去進行調(diào)查。而齊梓的用意也許正是在這里，她是在怎樣嚴酷的情況下，可能連絲毫傳達意圖的機會都沒有，才不得不在一個令人厭惡的嫌疑犯這里留下了無言的肖像？想到j(luò)iejie在那一刻，或許已把僅有的希望遠遠寄托在了他的身上，齊洛便沒有理由不豁出一切。

    而這一次，命運終于沒有讓他再徘徊下去，不知是大發(fā)慈悲，還是出于更險惡用心的惡作劇，它狠狠推了齊洛一把，讓他一下子跌進了這張網(wǎng)的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