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已然來到濕濘處，抵在粉口上即將入內(nèi)，外頭傳來通稟，說女帝有事，要宣顏傾辭進宮。

    “時機倒挑得挺巧?！毕獚贡е亙A辭不撒手。

    顏傾辭向她求饒，說回來再續(xù)上，理了衣裳就去開門。

    溪嵐幾步跟上去，按住她要開門的手，將人壓在門窗木格上，身子貼緊包裹她。下人還等在門外，與她們相隔只一扇門的距離。

    “急什么？”溪嵐逗她，往她粉粉的耳尖兒上吹氣。

    顏傾辭雞皮疙瘩被她吹得一立，反手去推她：“方才做什么去了？現(xiàn)在倒殷勤?！?/br>
    “你知曉我這人不愛被動?！毕獚沟拇诫x她臉頰很近，溫?zé)岬拇椒路鹁驮诎氪缣?，但吻卻遲遲不落下。

    顏傾辭轉(zhuǎn)身，雙臂掛在溪嵐脖子上，笑著揉她道：“莫耽擱我，我還要想法子救墨月華年她們出來?！?/br>
    聽是正事，溪嵐也不再纏她，低頭親一口芳澤，就將人放走了。

    “若有難處，尋我?！彼?。

    顏傾辭促狹一笑，反問：“你自己的事就忘了？”又領(lǐng)她到了薛娘子跟前，將薛娘子薦給她，說她要琢磨什么事，問薛娘子就好。兩人見過后，顏傾辭才走。

    薛娘子觀二人似親密無間，是故也對溪嵐不設(shè)防，直問她需要自己幫何忙，溪嵐照直說了，薛娘子翻出一張冊子，指著上頭皇城內(nèi)的三十二家鋪子與分散各州的總計三百四十家分鋪，道：“這些就是姑娘要的藥鋪與糧鋪了，上頭還寫著每地的掌柜是誰如何調(diào)用，姑娘是自己聯(lián)絡(luò)還是想我替你聯(lián)絡(luò)？”

    “勞煩薛娘子了，我自己聯(lián)絡(luò)就好?！?/br>
    ……

    “江有汜，之子歸，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br>
    “江有渚，之子歸，不我與。不我與，其后也處?！?/br>
    “江有沱，之子歸，不我過。不我過，其嘯也歌?！?/br>
    來到殿前，暮色已深，殿內(nèi)亮起燭火，便見墨臺攬月高坐臺上，不動聲色地欣賞著階下歌姬起舞。

    “顏卿來了，坐?！蹦_攬月朝左邊一指，宮奴迅速搬來席案與酒菜，請顏傾辭入座。

    近得臺前，入了座，抬眼定睛處，那慕塵玨著一身伶人樂服領(lǐng)舞于十余人中央，一雙清眸盯過來，似怨似恨。顏傾辭這時方明白這支曲子的用意，她是借這詩經(jīng)在諷她薄情負心。

    顏傾辭冷笑著飲了口熱酒，心里卻道這曲子確實是合宜，不過不是合她慕塵玨，而是合自己當(dāng)時被她棄若外人的心境。

    曲停，慕塵玨站在舞姬中央不動，眼睛直勾勾盯著顏傾辭。

    墨臺攬月對調(diào)解個人情感私事沒興趣，無奈慕塵玨苦苦哀求，她又確實幫自己帶回了華年，君無戲言，應(yīng)她的自然會盡可能給她，錢財之類的身外之物還好說，不過這活人的意志卻是控制不得，況且還是她寄托奪權(quán)厚望之人，則更是強迫不得，所以人是請到了，但她倆的事，還是教她倆自己談個清楚罷。

    “陛下傳臣過來，不會只是讓臣看個歌舞這么簡單罷？”顏傾辭主動發(fā)問。

    墨臺攬月笑著一指慕塵玨，道：“吾聽聞你與表姊從小要好，這便將她帶給你，你不高興？”

    “臣豈敢。”顏傾辭嘴巴還欲再動，念及對方地位，于半道兒生生止住，將毒辣的話全咽回了肚里，不再說。

    “你這位表姊蕙質(zhì)蘭心不可多得，顏卿可要多加珍惜才是?！?/br>
    “謹遵陛下教誨?！?/br>
    “你回府時，將她也帶去罷?！蹦_攬月當(dāng)然能聽得出顏傾辭的不滿，她卻佯裝不知。對于有些事，裝糊涂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顏傾辭抬頭與慕塵玨對視幾眼，對座上人道，“臣有要事想與陛下單獨商談?！?/br>
    見她執(zhí)意要單談，墨臺攬月遣退了殿上其他人，問她是何要事。

    “臣有一發(fā)小玩伴對臣來說格外重要，還請陛下將她還給臣。”

    “何人？”

    “墨月?！?/br>
    墨臺攬月眼睛瞇了起來，笑容變得有些深不可測，“顏卿非要她？”

    “望陛下體諒臣的念友之心?！?/br>
    “吾要是不給呢？”

    “那臣，便不會帶慕塵玨回去?！鳖亙A辭道，“要么她與墨月同臣一起回府，要么臣一人獨歸?！?/br>
    “好啊，你敢威脅吾？”墨臺攬月道，“那同墨月一起的人，你是不救了？”

    “并她的兩個小丫頭，也請陛下還給臣?！?/br>
    “再無人了？”

    “再無人了?！?/br>
    顏傾辭話落，墨臺攬月放下心來，深怕她與華年有什么私情，不然若讓她選華年或是選天下，她一個都舍不掉。

    三個丫鬟換一個能臣，怎么算都不太虧。

    “準(zhǔn)了?！蹦_攬月道。

    馬車回府時陡然變得擁擠許多，墨月和綺夢流綏坐左側(cè)，慕塵玨坐右側(cè)，顏傾辭位中央，氣氛詭異，一時無話。

    “你纏著我家小姐到底有何目的？”墨月厭惡慕塵玨并非一日兩日，從她勾引她家小姐那日起，她就左右看她不順眼，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韙也就罷了，怎樣的為人才會拉著旁人一起跳進明知是與世間為敵的火坑？果不其然，后來她拋棄了小姐，迅速如當(dāng)初她千方百計乘虛而入一樣。

    慕塵玨面不改色：“我愛她，這就是我的目的?！?/br>
    墨月冷哼：“誰知道你以后又會為了什么拋棄小姐，你是愛她，但這遠遠比不上你對自己的愛?！?/br>
    馬車內(nèi)氣氛霎時劍拔弩張，兩個小丫頭嚇得大氣不敢出，沒見過墨月姑姑發(fā)這么大脾氣的她們縮成一團躲到了閉目養(yǎng)神的顏傾辭身旁，挨得緊緊的。

    “你怎知我不是愛她甚過自己？”慕塵玨反問。

    “哼，我倒頭回聽說愛別人甚過自己的人會連自己的難處都不告訴對方的，別以為我不曉得你這樣做是為甚?！蹦聠苈暤溃澳悴痪褪窍氤延⑿蹍s害怕失??？你不告訴小姐，是打心里就認定小姐幫不了你，你像俗人一樣將她看成弱不禁風(fēng)的尋常女子，你自以為是，以為自己不告訴她是為她好，這樣你就能在心里催眠自個兒說你自己很偉大很英雄，好讓旁人來歌頌?zāi)闳倘柝撝啬懔瞬黄稹獙崉t在我眼里，你就是根傻得掛湯的蠟燭，如今被自己的自私自利燒成灰了才想起來掐掉火捻子，晚了?！?/br>
    二人的吵鬧顏傾辭沒插嘴也沒有留意，隨她們辯駁，她睜開眼，攬住兩個小丫頭，問她們在宮里頭有沒有被欺負。

    綺夢流綏搖頭：“沒有人欺負我們……”她們想到什么，湊過去，臉靠在顏傾辭膝蓋上，問華年為什么沒跟她們一起回府。

    這話問到關(guān)節(jié)上，吵嘴的墨月停了下來，露出一副傷心的表情，不再說話。

    “她啊有事要忙，等忙完了，她就回來了?！鳖亙A辭騙她們道。

    “真的么？”

    “當(dāng)然了?！?/br>
    隨后抬頭，看著墨月又說了一次，似是許諾。“她會回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