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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在農(nóng)言商(純百gl種田文)在線閱讀 - 為誰風露立終宵(三)

為誰風露立終宵(三)

    漠朔封地與北淵邊境接壤,戰(zhàn)事sao亂常年不斷,稍有不慎,不是被北淵邊軍偷襲俘虜就是被東夷王以守衛(wèi)不善通敵叛國之罪名賜死。東夷王將蕭嬙發(fā)配到這里,明眼人都知道是心存不良。

    他忌憚她,又不敢直接動她,所以才想了這么個彎彎繞繞的法子。

    蕭嬙這廂剛穩(wěn)定下來,邊關(guān)就傳來急報:北淵有一隊人馬越過邊境,進犯到漠朔城前了,說要捉拿一名逃犯。

    “逃犯?”

    想是來斬草除根的。

    換了身武女服的高沅乖靜坐在案邊吃著飯,蕭嬙端過熱湯,揚涼后遞到她跟前。

    “告訴他們,本宮未見過什么逃犯,倘若他們還不走的話,就都殺了罷?!?/br>
    “是!”守兵得令后離開。

    蕭嬙坐近,擔心地問高沅道:“阿姊來這之前,都發(fā)生了些什么?”

    高沅愣了愣,搖頭:“記不得了。”

    “我也不記得?”

    高沅搖頭。

    蕭嬙嘆了口氣,又問她孩子在何處。

    “不記得,都不記得了?!备咩淇嗨稼は霂追蓟貞洸黄饋碜约菏钦l經(jīng)歷過什么,捂著頭痛苦地叫她別再問了。

    “我不問了我不問了,你繼續(xù)吃?!笔拫院搴盟?,出了殿,容王的侍衛(wèi)等在外面,行禮之后,說容王傳話給昭儀娘娘,如今被貶已是僥幸,不可再節(jié)外生枝。

    “他是怕他的小王之位不保罷?!笔拫岳浜咭宦?,讓侍衛(wèi)原話傳回去,訓斥道,“畏首畏尾,枉為我蕭嬙之子!他若想被誣陷賜死,那就繼續(xù)茍且偷安罷!”

    容王親衛(wèi)冒汗離去,蕭嬙轉(zhuǎn)頭,望著殿內(nèi)邊吃糕點邊飲湯之人,眸子無措,有史以來第一次對自己的前路感到迷茫。

    穆朝倒亡,北淵篡政。高沅的母族高家,滿門忠烈,邊城破時,高父高將軍見大勢已去,望著烏壓壓闖過關(guān)卡的蠻族鐵騎,他內(nèi)心愧對穆朝百姓,于城門前自刎謝罪。高母高輕闌率領(lǐng)將府百余家丁誓死守衛(wèi)皇城,寡不敵眾,她亦戰(zhàn)死于宮門前頭,以身殉國。

    這些是手下探子得來的消息,那不為人知的部分呢?北淵人兇殘無度,入駐皇城后,開啟了連續(xù)十日的屠殺清洗。原本繁華的穆朝皇城變成一座死城,那些反抗不服之輩皆被斬殺,穆朝遺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活在北淵暴政之下,不敢反抗,不敢批駁,甚至連說句話都要環(huán)顧四周斟酌再三。蕭嬙扼腕嘆息,猜也猜得到,在這樣的處境下,她的女兒很難幸存。

    “派人去找,活見人死見尸?!?/br>
    又一隊斥堠領(lǐng)命出府。

    回過身,高沅已經(jīng)站在她身后,目光如炬地盯著她,“你幫我?!?/br>
    “幫你什么?”蕭嬙問。

    高沅緊皺眉頭,說想不起來了,直覺支配她來找她,不幸被俘,見到她后,也覺得她會幫自己,只有她能幫自己。

    “高沅這名字你不能再用了,想不起就不用硬想,慢慢來,其它事我會安排——以后,你就叫回你的小字,青棠?!?/br>
    漠朔一去三年,容王不見勢頹,反而聲望日漸升高。東夷王顧忌他的力量,尤其忌憚他背后的蕭嬙,三年里,派去暗殺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結(jié)果都下落不明。

    北淵初定,邊境流傳著東夷漠朔有將星下凡的傳說,三年來交手無一敗績。

    彼時,還未投靠旬王的賀增睿只是庶邊的斥堠長,他在巡查邊境境況時有幸與敵方大將有過一面之緣。

    靈雎馬、銀陌刀,頭戴饕餮紋胄,身穿黑金兕甲,傲居馬背,長鞭一策,疾馳遠去,唯見冠上紅纓左右躁動,像有形的血。

    “你們?nèi)プ?!?wù)必截住容王的人!”

    賀增睿隱在兩國界碑之后,遠遠看那漠朔城的將軍在馬上張弓搭箭。

    咻——!一只信鴿落地。

    咻咻——又兩只墜落。

    賀增睿預感有大事將發(fā)生,無聲退回駐軍營帳,思來想去,還是給上面承上了所見所聞,不能給頂頭的,易被昧去功勞,遂直接承給了分封在此處的旬王。

    “不錯,變聰明了,還知道聲東擊西掩人耳目?!?/br>
    蕭嬙立于堂上,容王跪在堂下。龍母生不出耗鼠,舞象之年的公子寬長期得蕭嬙熏陶,心機早已深沉似海,然而這點城府和同輩之人比尚能勉強贏一手,于蕭嬙來說,卻是單薄無比,如同清池里的魚,都是些她一眼就能看破的伎倆。

    “讓人先去北淵,再從北淵繞道至東夷皇城,這么大費周折,你是想送什么了不得的消息給你父皇?”

    容王閉著眼睛不說話,以為這樣就拿他沒辦法。她能做何?殺了我不成?沒我她壓根兒活不到漠朔!他這樣心想。

    蕭嬙也不催他,坐下追憶起過往:“你母妃我原為穆朝高將軍府上的二小姐,出嫁東夷那天萬人空巷,百姓簇擁著送我出了城……這些我同你說過,接下來,我要說些你不知道的?!?/br>
    “細細想來,高將軍的二小姐,為何卻姓蕭?當時說是隨了母族姓氏,東夷來使竟也就信了——或許他們信得是穆朝送與他們的銀子。我不是什么二小姐,我是二小姐救進府的孤女,自小陪在她身邊,興許是同齡之故,我倆很是投契,她為人善良,從不把我當奴婢看。她在書院里學了些什么,每日回來都會教我一遍……豆蔻之年,她迷上武學,日日去軍營里拉練,幾年下來,學得一身好武藝。她要從軍,高將軍不肯,有次軍隊出征,她喬裝改扮混了進去,在戰(zhàn)場上憑不俗的武藝立了軍功……”

    “母妃到底想說什么?”容王不耐開口,仍是閉著眼。

    “還不明白?你是真蠢還是裝作朽木不可雕?她生來高貴,卻能體恤平民,你亦出生尊貴,卻為何半點都不能體諒貧苦?”

    容王冷笑:“既然生來有別,那就命中該有此區(qū)分,這是上天賜給本王的福氣,本王享得不虧心!況且虎吃狼、狼吃兔、兔吃草,萬物皆有階級次序,憑何本王就吃不得他們?”

    “這便是你無緣無故冤殺百姓的理由?”

    容王倨傲,沉默,仍閉著眼。

    “可是你是人啊,我的兒,他們也是人啊。”蕭嬙抬頜看向外邊,殿外烏云翻滾陰氣沉沉,想來很快就要變天?!叭羰悄愀富室獨⒛?,你也就任他殺了?”

    “父皇不會殺我。”

    蕭嬙問他為甚這樣肯定,他拿不出理由,一味下蠱般騙自己東夷王不會那樣做,虎毒不食子。

    蕭嬙抬頭,見烏壓壓的云層飄過這里來,道:“后來的故事便俗套如話本了——東夷犯境,穆朝皇帝以和親為禮和解,東夷王不傻,點明要掌握穆朝兵權(quán)的高家女兒。高家只一個女兒,就是二小姐高沅,高家人聞訊后自然不舍得女兒嫁到那樣遠的地方,穆朝皇帝也不會真把軟肋往敵方手里送。兩方合計后,高家就讓我代替高沅阿姊出嫁,穆朝皇帝則用大量珠寶銀兩賄賂了來使,要他放松了把關(guān)。”

    蕭嬙恍惚一陣,腦中閃過出嫁當日高沅騎馬擋在車隊前的場景。

    她一手拽著韁繩,一手托著酒壇往口中猛灌酒水,打馬畫著圈子,狂也似地指天大笑:

    “金釵墜地鬢堆云,自別朝陽帝豈聞……”

    “遣妾一身安社稷  ,不知何處……用將軍!”

    哐啷——!酒壇被她扔在東夷來使面前,飛濺的陶片割破了來使的衣袍。

    “怎么不說下去?”見蕭嬙停頓下來,容王睜開眼,問她,“母妃不久前救下的那人,想必就是高家小姐罷?”

    “還有何好說的?結(jié)局你應(yīng)該猜到,我自愿替她來了東夷,她又為保全高家而被穆朝皇帝脅迫著嫁于他。我成了東夷蕭昭儀,她成了穆朝高皇后,從親如姊妹到天各一方,不過瞬息而已?!?/br>
    “當初母妃與她還真是情真意切。”容王道,似是譏諷。他不信對親生孩子都不熱絡(luò)之人,會對旁人那樣推心置腹。

    黑暗的云層中閃出一抹光點,蕭嬙起身,彎腰掐住容王肩膀,道:“我同你講這么多,是希望你迷途知返,近善遠惡,去除苛雜?!?/br>
    “哈哈——近善遠惡,母妃早就惡名在外,你這是讓我遠離你么?”

    那光點越飛越近,成了銀色。

    蕭嬙心里最后的不忍也消失了,她按在他肩上的手將人往右一推,銀光飛近,竟是一支利箭!

    這箭從背后直直射入容王體內(nèi),本是瞄準他的右肋,被蕭嬙一推,他身子一歪,那箭就徑直射進了容王心臟處。

    公子寬中箭后,詫異比疼痛更快一步,他視線緊鎖著她倒下去……

    蕭嬙心殤之余淡然道:“今后你在地府,也就離我夠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