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誤會
交假條、聽輔導員交代事項、發(fā)安全責任承諾書、點名……按部就班走完所有假前離校流程后,本院的學生們就算是正式迎來了假期。同學們便叁叁兩兩地聚在一起,討論著要去哪家店吃大餐慶祝新的解放。 以往假前左霏宿舍也是這個安排,不過考慮到今天左霏還有個朋友需要照看,她們便商量著將吃飯的時間再往后推一推。 “我和小溫同學都是30號的高鐵,還得在學校呆幾天。陸玥的話……我記得是28號的機票?”江鷺偏頭看向陸玥,卻見她一副神游的樣子,便又問了一聲,“是吧陸玥?” “嗯????”陸玥回神,“哦,不是,停運改簽了,改成29號飛?!?/br> “是嗎?”江鷺看向左霏,“那吃飯的事就不著急了。你朋友從B市特意來見你,也不容易,你可以先陪他在學校轉(zhuǎn)轉(zhuǎn),或者去江邊吹吹風也行。” 左霏點頭笑:“那我就先走一步,回頭吃飯的時候,我請你們喝奶茶,就當是這次的補償了?!?/br> “哦?”溫澤雨推了推眼鏡,“你這話我們幾個可是都聽見了哦?” “是是是,都聽見了都聽見了,保證少不了你最愛的大杯楊枝甘露?!?/br> “誒嘿嘿,那小溫同學現(xiàn)在正式宣布,你可以走了!” 玩笑似的被推搡幾下后,左霏便先行離開,按照之前的約定前往圖書館與金斯碰面。 金斯到得稍早一些。左霏看見他時,他正一個人坐在圖書館旁邊的小臺階上,撐著臉看那些來來往往偶有拎著打包盒的學生們,眼神有些失焦。還是左霏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陡然醒了神。 “一個人在這兒想什么呢?這么認真?” 他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說:“沒什么。我有點餓了,我們?nèi)コ渣c東西吧?!?/br> 從睡醒起就沒吃東西,他們倆現(xiàn)在壓根就不是“有點”餓了,而是再不吃點東西就該餓過頭了。 兩人直接去了最近的食堂,刷卡點餐、艱難地找空座位,然后坐下來開吃。 飯間,兩人聊起來。 “我剛剛聽人說高鐵回家什么的,你是不是也是這幾天走?那之后我們再想碰面,恐怕就不是一列城際半小時的事了吧?” “我是A市人,放假了也還是在這里,不影響見面?!弊篥肓讼耄盅a充道:“不過不能過夜了。” “嗯?” “在家的時候,我的時間不完全受我支配,夜不歸宿這種事也不會被允許,考慮到今后長久的發(fā)展,還是不要違背他們的意愿比較好。” 金斯似乎有點不理解:“但你不是已經(jīng)成年了嗎?” “但是在家里的時候,成年了和未成年有什么區(qū)別嗎?一樣都是沒長大的孩子,而且……”她頓了頓,說:“而且還是女孩。” 所以不能夜不歸宿,不能一個人出去玩,不能和朋友一起旅游,就連上大學填志愿,也不能選擇外省的學校。 因為會讓人擔心,所以要“主動”規(guī)避可能的風險。 可笑,但別無選擇。 “是因為你還是學生吧,等你能自己養(yǎng)活自己了就好了,那時候隨便去哪兒出個差就等于你現(xiàn)在的夜不歸宿了,難不成你父母還不讓你工作嗎?除非……嗯……”他垂眼呵一口氣,“算了。” 左霏投去問詢的目光。 “我可不想讓你覺得我在詛咒你?!彼嫔细‖F(xiàn)出明艷的笑意,“你這種學校也好成績也好的大學生,肯定不會和我一樣。你以后肯定會比我好,好很多?!?/br> 左霏盯著不銹鋼筷上夾著的那瓣花椰菜,想了想說:“以后的事太遠,看不清,所以我只看現(xiàn)在的事、眼前的事?!?/br> 金斯沒接話,只是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金斯給她的感覺好像變了不少。不像他在床上時的黏糊,也不像他剛進學校時的活潑,倒有幾分奇怪的悶澀感。 飯后,兩人在學校繼續(xù)轉(zhuǎn)悠,轉(zhuǎn)到了小花園,又轉(zhuǎn)到了體育場。 然而,才穿過越過涂了綠漆的鐵門框,一顆球就又快又猛地朝金斯砸了過來。 左霏下意識伸手一撥,折了它的運動路徑。球撞上鐵絲網(wǎng),發(fā)出嘩啦啦的巨大聲響后,又折回去落了地,而后啪嗒啪嗒地彈跳起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同學,沒受傷吧?” 撿球的同學姍姍來遲,左霏掃一眼,發(fā)現(xiàn)竟是個熟面孔的學弟。 他也認出了左霏,順口問道:“左霏學姐,你來打場嗎?” “不是,我就轉(zhuǎn)轉(zhuǎn)?!?/br> 說完一偏頭,她發(fā)現(xiàn)原本就在身邊的人不知什么時候退開了,此時正坐在鐵絲網(wǎng)邊的小臺階上,愣愣地捂著腦袋。 她有些奇怪。 剛剛撥球時的手感是實的,球也確實改變了軌跡,所以按道理來說,金斯應該沒有被砸到才對。 但她還是靠近兩步,問:“砸到腦袋了?要不要緊?” 這話一說,學弟也有些緊張了,問:“要去校醫(yī)院看看嗎?” 兩雙眼睛的注視下,金斯緩緩放下了手,又舉到眼前看了看掌心。 上面什么也沒有。 然后他才抬起眼,僵著聲說:“謝謝,不用,我歇一會兒就好?!?/br> 耿直的學弟見他臉上一層慘白,堅持說:“要不還是去校醫(yī)院看看吧?畢竟砸到的是頭……” “沒有,”金斯緩緩搖搖頭,“我沒有被球砸到,她幫我擋開了。” 左霏在一旁靜靜地看,等著他再說點什么。 “我只是……想到了一點不太好的事情。”他抿了抿嘴唇,勉強擠出一點笑,“對不起,讓你們誤會了?!?/br> 學弟猶豫地看向左霏:“那……” “你先去玩吧,有需要我會送他去校醫(yī)院的。”左霏說。 聽她這么說,學弟便一步叁回頭地走了,走前還不忘和左霏說,如果有什么事麻煩告訴他一聲,他會負責的。 很快,鐵絲網(wǎng)邊上只剩下她和金斯兩個人。 陽光自身后斜射而下,并不寬闊的影子將抱著膝蓋幾乎蜷縮成一團的金斯完全籠住。 過了一會兒,他微仰起頭,望著左霏一聲不吭。 她就問:“怎么?” 于是,緩緩地,一雙胳膊抬起,不上不下地停在半空中。緊接著是微微發(fā)顫的請求聲: “您可不可以,現(xiàn)在……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