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虛假
他早知道觀無暝與其他丫鬟的與眾不同,甚至也曾隱約佩服那在他之上的武功,那時他才知道,原來這個不稱職的丫鬟,其實做丫鬟倒是真屈身了她,她該做的是護衛(wèi)、暗殺者那類的,或者層級更高。 因為她是個毫無心眼的人,與人干架也沒考慮太多,殺起人來更是毫不手軟,也從不對自己殺的人感到愧疚或歉然。 她不會想太多,也認為自己殺了誰并沒有錯。畢竟人總要自保,今日不殺她,或許就是明日自己被殺。邱真主雖然慈善和藹,但是為了徒弟日后游走江湖的平安著想,該教的狠,也是教得重的。 只是那時的李烙對她還認知太少,他只愿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那日策馬出外的李烙,每每一想起臨走前烎環(huán)那雙毫無所謂、彷彿失去什么重大寶貝的神情,就覺得格外揪心,好似有什么東西被他給忽略過了,搞得他心神不寧,無法不去在意。 雖然知道把一切交給冷影閣自是不用再擔心些什么,畢竟他們要誰死,還從來沒失手過??衫罾诱f到底就是放心不下。 他不顧密令,居然調馬奔回,一路騎馬直入這混亂的李府。卻在下馬踏入廳堂后,見到處在一群尸體旁的觀無暝正想掐死自己主子——烎環(huán)!如此大惡、欺主賣主的丫鬟,這就是李烙眼中所看到的! 「原來你伺機埋伏在環(huán)兒身邊就是想做今天這回事!」李烙冷聲問道,毫不遲疑。 觀無暝拿著白帕,擦上烎環(huán)脖子血的那手一顫,她心里頭隱約有些害怕后面可能會發(fā)生的事……可是,儘管如此,卑微的她很無奈的發(fā)現(xiàn)自己已無法再多做些什么了,就算真是命……也改不了! 所以,她只能掛著一臉不解的神情,顫聲問:「你說什么?」 「我當初就說了,我不可能喜歡你這種卑賤惡劣的丫鬟!你就算隱忍在府中多少年,就是想藉著這一事殺了環(huán)兒也都沒有用,我不可能娶你為妻!」李烙突然搬出往事,居然就像朝觀無暝心口砸了個磚頭。 本來那里就裂開了,這一砸,居然出血了。 觀無暝神色悲悽,好幾度想開口,但話總到喉嚨處就都說不出。 她現(xiàn)在能說什么呢?而在憤怒當頭的他又能聽得進她說的什么呢?誰會相信,她只不過是擔憂烎環(huán)的狀況,回來幫幫她,順便替她擦那污血罷了…… 說了出來,不就等于間接承認自己跟逍遙館買消息的嗎?所以才會知道今天這些機密要事……說了出來,就連他們大費周章的幫烎環(huán)捏造個假身份的事他都會知道,或許,連烎環(huán)起初是別有心機的接近他,甚至為了自己而設下圈套好讓他愛上她的這些這一切,他都要知道了……怎么可以。 這樣傷害的,不只是李烙,也是一個家庭……她怎能說出口! 而且,她也沒有這個立場和顏面說。 甚至也無法斷定,就算說出了一切,李烙又是否會真的相信她……此刻的他的眸中,全是憤怒的、熊熊燃燒的烈火。 還是對自己的。 本就不擅長掩飾,這時候也沒有想過能編些什么話來唬弄李烙的觀無暝這邊,只好緊咬著唇,決心把那些說不出口的話給吞進肚子里了。可李烙那邊卻已經(jīng)頭頭是道說了起來。 「我還在想,你怎么就挑這天離府回家,原來那不過是個幌子!你只是騙我放心出門,想之后回頭對環(huán)兒痛下殺手!事成后再若無其事的回府,好徹底洗脫自己嫌疑!」 連只不過是單純想家的思鄉(xiāng)情懷都能被抹滅的如此黑暗!觀無暝不服,她忍著心底的哀傷,開口道:「你胡說什么?我原就是真要回家的!何以騙你放心出門呢?而我真想回家,又何必騙你!」 「不!你早知我一直忌憚你的武功,早知我懷疑你繼續(xù)留在李府的理由!表面上我雖和你相處融融,但其實你早知道我對你還是充滿戒心,很多事一起躲著、防著你!」 所以李府的什么事,他跟烎環(huán)說了,卻從不跟觀無暝說,因為觀無暝的武功也是他想防范的其一。而從烎環(huán)也沒告訴觀無暝的這點來看,李烙反是認為合理,認為烎環(huán)其實心底下也是不怎么信任觀無暝的。 這樣的認知早在觀無暝傻傻過一天的日子里,逐漸成型。 原來大家都在防她,把她矇在鼓里,這些還不夠讓觀無暝痛的,最奇妙的是,她對李烙一直都癡心不改,全心全意,她也從不知道原來李烙對她的想法,竟是如此這般…… 「你說,我都知道?」觀無暝聲音有著無助、茫然和不敢置信。她再問:「難道你跟我相處的那些時候,都是騙我的?心里都是這么認為的?」 她多希望李烙此刻可以極力否定,撇開這一切。 可是他沒有,他畢竟沒有。 「那不過是我為了烎環(huán)所表面上裝做接受你的樣子!你自始至終,在我眼里都只是個卑賤的丫鬟!」 觀無暝笑了,氣得笑了,她仰天哈哈大笑。 后來兩大殺手團的對決已經(jīng)差不多了,每次結果都一樣,雖然自己這方也會有些犧牲,但最后結果都會是冷影閣這方人馬勝利。 他們擦好刀劍上的血跡,已經(jīng)完成任務,就在都要回去之時,觀無暝才輕聲喊著那個冷影閣帶頭的。 「喂,最前方那個高個子的。」 那帶頭的男人停下腳步,冰冷的雙眼微微打量著觀無暝。 「把你們接到的指令,跟我說一下成不?」 那男人不做言語,只淡然的看著一臉笑得比哭還要難看的觀無暝。 照理說任務是不得向誰開口的,但問題是現(xiàn)在他們的任務已經(jīng)完成,而且還是在真正雇主李烙的面前……那么說與不說,其實并沒有什么差別。 思及此,看了眼毫無任何反對或異樣的李烙,他才開口:「殺光這一批陰風樓人馬?!?/br> 「還有呢?要殺他們是為了保護誰?」觀無暝再問。 「我們不保護任何人?!?/br> 觀無暝瞬間恍然,她詫異的回頭看著醉倒的烎環(huán),十年知己終是瞭解了她的心思,冷影閣不保護任何人,但她自己卻還獨坐大廳喝淡酒……到底喝了幾杯呢?最后居然醉倒…… 也因為這淡酒味道不夠香濃,若非杯子破碎,酒香味溢出飄散,不然哪有人會注意到里面的茶水其實早就調包了呢? 烎環(huán),你早知今日這回事了,卻選擇隻字不提。我要走的時候,為什么你沒有明說這事兒、沒有挽留我…… 你不該醉倒在這大廳里的。而你求死,又到底是為了誰…… 觀無暝的心在想著這些時,一點一點的冷了下來,頭腦原該是清醒了,下秒,卻因為這些而產生混亂。 這么做,到底是為什么? ———*——*——*——— 問完了就沒有那冷影閣帶頭的事了,他只短短回望了一眼現(xiàn)在大廳上對峙的一男一女。 「豪陽大哥?!沽硗庖缓谟昂爸?/br> 豪陽輕嘆了一口,這紅塵男女的情事,破臉至此,怕是善終不了了。接著他也不再管,盡自踏出了大廳。 在觀無暝還混亂時,李烙已憤怒開口。 「你還不快離開環(huán)兒的身邊!」 觀無暝回神,她哭笑不得的反問:「我離開?我為何要離開?我本就不是你們敵人,沒聽見剛那冷影閣說的嗎?他們已經(jīng)殺光了陰風樓的人馬,獨留我在這兒,代表他們知道我與陰風樓無關!」 「我不信你?!?/br> 輕輕的吐出這句話,李烙是毫不在乎,但這話卻像把尖刀,準確無誤的插在了觀無暝心口上,疼的很。 狠,夠狠! 「原來你對我積怨已成,戒心至此,我卻還是當局者迷,什么都看不清、看不破……我自以為我看懂了你們,卻才發(fā)現(xiàn)我不過庸人自擾!你們瞞我……我還傻傻的為你們擔心焦急……你們怎能這么做!」最后一句幾乎是發(fā)狂的大喊,原是笑著的觀無暝,說完后的神情卻是快要崩潰了。 「我們的事,一直與你無關。離開她的身邊,滾回你的家去?!估罾訜o情的說,眼中是對觀無暝的狠。 再也受不了心上人對自己的冷嘲熱諷,還有這般滿滿的不信,往日這兩年府中的友好相處都成了觀無暝心上的痛!那竟只是對她的表面功夫!那所有談心、談天談地的一切,竟都是場虛假! 憤怒又痛心的觀無暝,拿起手中剩下的一把刀,衝向前,朝李烙不留情的劈砍,李烙自然拔出腰帶系著的佩劍,奮力迎擊。 那一刀李烙巧妙閃過,那一劍觀無暝飛空越過,往事的種種,突竄進她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