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喜歡我又如何呢？我對你一心一意?！估罾由钋榈恼f。

    是個女人聽到這句都該開心的，可烎環(huán)心情卻還是沉重，臉上一點喜相都沒有。她再開口：「我跟暝暝相處了十年之久，我們知跟知底，不只是姊妹，也是彼此的知己……」

    她再一次這么強調(diào)。

    「她喜歡你?！?/br>
    李烙臉色有些僵硬，他重嘆了口氣，問道：「所以呢？你希望我收她成個通房丫頭？還是妾？」

    「不！」烎環(huán)急急打斷，「她不能當妾！她只能是正妻！」

    李烙聽此，眉頭緊皺，忽地起身喊著：「荒唐！她不配！」

    他驚怒烎環(huán)居然是要讓這李大夫人的位！

    聽著觀無暝被說至此，烎環(huán)也動怒，起身回道：「她配你，才是屈身了她！」

    李烙瞪著烎環(huán)，咬牙道：「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女人？就因為那什么知己姊妹，你就這么把我給往外處推？那一次攬青閣，莫非就是她喜歡上了我，在你面前說三道四的，才讓你嫁給我后鬱鬱寡歡？像她這樣吃里扒外的丫鬟，你到底做什么這么護著她？！」

    烎環(huán)有苦說不出，觀無暝被貶至此，她居然無力坦白一切來幫她澄清。無法說，其實觀無暝嫁給李烙，李烙才是該心存感激的那一個，無法說，觀無暝嫁給李烙，才是真正委屈了觀無暝！

    她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diào)：「她是我的知己姊妹！」

    就算在外人眼里她是丫鬟，但只有烎環(huán)自己才知道，觀無暝才是觀氏一族的大小姐，是城主大人和夫人從小捧在手掌心上，呵護疼愛的六meimei！

    「那又如何？」李烙腦海里倏地浮現(xiàn)出那個總是繞著自己打轉(zhuǎn)、沒規(guī)矩沒眼色，不會看時機場合，不懂得察言觀色，還只會成天跟在自己后頭，總朝自己傻笑著的煩躁丫鬟。她甚至不懂打扮、連點女人樣子都沒有……

    李烙依然憤憤說著：「那種粗俗的女人，我根本看不上眼！她連替我提鞋都不配！」

    在烎環(huán)眼中，觀無暝所有的好到了李烙的眼里，卻都成了個壞。

    當他鄙視的話語落下，烎環(huán)倒抽口氣，憤怒襲上，抬手一巴掌就打在了李烙臉上，后者有練過武的底子，并不多有痛感，但卻是心疼了烎環(huán)手掌上的那片紅。

    「讓我看看，傷著了沒？」

    烎環(huán)聽此，急速抽回手，她心中苦澀復雜。

    如果她今天愛上的人是李烙，如果觀無暝因為這樣而決然退出，那這該是場多完美的喜劇啊……可惜她不會！永遠也不會愛上李烙！

    她連騙著自己的心、騙著觀無暝死心都做不到！

    在李烙還要開口說些什么時，烎環(huán)已又悲又怒的離去，留給了他一個背影，以及滿室的凄涼。

    ———＊——＊——＊———

    之后的日子，烎環(huán)更不待見李烙了。

    觀無暝或許那次真被傷到了心底，又或者也怕李烙對自己的反感遽增，所以乾脆的都鎖在自己房門里，不再出來。下人們經(jīng)過烎環(huán)這么教訓一事，默默把一切都記在心里，面對不稱職、不好好服侍主子的丫鬟觀無暝，他們再不敢開口說些什么了。

    府中人人都知道，烎環(huán)有多護短這位陪嫁丫鬟了。

    烎環(huán)擔憂觀無暝心里煩悶，憋在心中不痛快會難受，因此一天中總會抽兩三回的時間到她房里聊些從前的快樂往事，以及從府外聘請說書的，或唱戲的進來這里逗逗觀無暝，有些人甚至常搞不清楚，到底府中誰是主誰是僕了？

    這么做的同時，烎環(huán)也從不給李烙好臉色看。

    對他千萬嫌棄和百般挑剔，有時候連下人都有些看不過。他們突然想到最受寵的丫鬟觀無暝，便去通風報信，想藉此勸勸李大夫人。

    而觀無暝得知后，更是愁眉苦臉。他們夫妻倆生著氣、鬧著彆扭的事兒，她實在不好干涉，而且以她的立場……一個是喜歡的人，一個是重義氣的朋友，怎么抉擇？

    那一日，烎環(huán)在李烙面前摔茶杯，刺片落在地上彈跳，劃傷了李烙的手，但他不惱不氣，第一個反應(yīng)居然是擔心烎環(huán)是否也受了傷……

    小丫鬟又來報信。

    頭發(fā)雜亂、神色萎靡，雙腿蜷曲在床邊一角的觀無暝知道后，居然在今日拿著二胡，想拉曲給觀無暝聽好解解悶的烎環(huán)進門時，流下了淚水。

    烎環(huán)幾乎是第一次瞧見觀無暝脆弱無助的那淚水，頓時慌亂不已。

    觀無暝看向別處，只靜靜道：「就只是我一廂情愿的喜歡他罷了，你就……別再為難他了。聽著這些我都心痛了?！?/br>
    聽……

    烎環(huán)一愣，瞬間猜到了事情始末，觀無暝知道她對李烙的過份事，或許她也知道，她正努力想辦法的讓李烙討厭她，好讓觀無暝可以做個體貼的、善解人意的小女人一回，或許他們會有個好機會，能夠有一個好的重新開始……

    又或者，李烙可以因此而討厭自己，然后選擇休了她，這樣她也不必痛苦的待在這李府了，自然的，連那「陪嫁丫鬟」的觀無暝一起，兩人都可以不必繼續(xù)留在這李府了。

    愛不到觀無暝，也是李烙沒那福氣，如此一來他們或許就可以理所當然的脫離這混亂的宅府了……

    但是，無論烎環(huán)怎么對李烙，對方卻都不為所動。他的心思完全捉摸不定，異常的固執(zhí)死忠，說是有顆鐵打的心也不為過。

    他死不放手，更別說是她自貶著自己而寫下的休書，也死不肯收……這一點讓烎環(huán)很是苦惱。

    為情的執(zhí)著，這點，居然與觀無暝這么相像啊……

    而且這情對誰不好，偏偏就還只衝著自己……烎環(huán)實在倍感壓力和焦躁。

    看著臉色慘白的烎環(huán)，觀無暝忍不住開口：「你就別再管了我吧，我看得出來他有多喜歡你……不，那樣的程度就算是個『愛』了吧，他對你全心全意，我這下是完全沒有機會的了，你也別再顧慮著我，我只要能像從前一樣，在遠處靜靜看著他，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靜靜看著的滿足，似乎說到了烎環(huán)的痛處，她也濕了眼眶，但還是苦笑解釋：「我從沒想過要讓你難受，我只是一心一意的想幫著你。今日我的這些所有，是因為你的幫助才使我得來的，甚至，這些原該就是你的……」

    觀無暝低下頭，這些事她早不只一次兩次的想過了。要怨恨討厭的也的確該是烎環(huán)，可她是她情同手足的姊妹，怎能說討厭就討厭呢？何況她原先就是為了她才出此下策的……

    淚水滴落，觀無暝抽了抽鼻子，苦澀再說：「你這不是幫我，你如此殘忍的對待他，是在折磨我……」

    折磨……

    烎環(huán)淚水倏然流下，她腳步不穩(wěn)的往后退了幾步，直到桌緣。

    她神色悲悽的問：「我說，我們?nèi)诉@是在做什么呢？我為了幫你抱不平，拿他出氣，可你心里卻是不好受。我這樣看著，也絕對不好受，然后他看著這樣不好受的我，心里也是不痛快。我怎么不知道，我明明虐的是他，我無所不用其極的討厭著他，卻變相的是在虐著你、傷著你呢？而我……看著這樣的你，卻反成了我在虐我自己……天吶，怎么會這樣呢……」

    「這場痛苦的糾結(jié)，到底該怎么解開？怎么了斷啊……」烎環(huán)一手撫著臉，一手撐著背后桌緣，彷彿這樣才能不讓滿是心傷的自己往后倒下去。她的淚水一滴滴的從指縫中滾落，像是已經(jīng)裝滿水的杯子。

    觀無暝不知如何開口，雙臂也是默默環(huán)著自己膝蓋，默默哭泣。

    今天的天氣陰沉，烏云密佈，像似不斷在吸收悲傷的能力，不斷膨脹、再膨脹，直到終于負荷不了，傍晚完全釋放，天空才下起了一場傾盆大雨。

    ———＊——＊——＊———

    之后，悲傷不已的烎環(huán)病倒了。

    觀無暝日夜守在身邊照顧，中間李烙帶著大夫來去了好幾次，他雖然不想見著觀無暝，但是他擔憂烎環(huán)的病情，故兩人沉默的在屋子內(nèi)，誰也沒對上誰的眼，誰也沒先去看誰的臉。

    內(nèi)屋里，是大夫剛走，病情穩(wěn)定而已然熟睡的烎環(huán)。

    不喜這份安靜的觀無暝率先打破沉默，尷尬笑道：「你口渴不渴？我去泡壺茶？」

    雖然從沒做過這些丫鬟雜事，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著頭皮做了，希望泡的茶能夠讓人喝得入口……雖然，之前師父是喝不了而全數(shù)噴出，瀟灑的貢獻給大地了。

    「不必。」李烙淡淡地回，觀無暝正松口氣間，他卻突然轉(zhuǎn)了音調(diào)，冷聲問著：「你究竟是為何如此死纏著我？」

    對啊，是為何呢？不就是因為那五個字嗎……

    觀無暝內(nèi)心苦澀，但面上還是笑得一臉自然：「因為，我喜歡老爺?！?/br>
    觀無暝，喜歡，李烙。

    聽著這話的李烙，僅微微挑眉，他盯著眼前不如一般扭捏姑娘家的觀無暝，內(nèi)心正仔細的審視著她。

    因為，她居然在主子生病的這種時候，還這么大膽的于自己面前表白……不是她心機深沉深重，就是她太單純愚笨，別人問什么就老實回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