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論何以報衷心 po18ar.com
謝溶本意是見到了謝饒,又知曉了家中近況便隨著盧祚英北上,如今從他們的消息中得知父母均安然,更是打定了主意走這一趟。謝啟見謝饒并不勸阻,還開解自己,極力讓自己跟著謝溶同去,雖有疑惑,嘴里碎碎念念,手上卻整理起了包袱。 “原來是他么?”謝溶皺起眉頭。她本想著早點離開這里,但謝啟需得拜會此地主人武陵郡王蕭傳,自己是不想跟著去的??蓙砣说膭幼鲄s比他們更迅速,用過晚飯后,一個高大的郎君帶著兩個參軍模樣的將領來到了他們的院子。 謝溶越看那人越眼熟,特別是他走路的姿勢,不正是在玢陽公主府遇見那位跛腳郎君么?他就是武陵郡王? 有傳言他的腿被異母姊姊長公主蕭娐打斷了,這也是真的?果然是深宮險惡,天家無情。鮜續(xù)zнàńɡ擳噈至リ:po18gb. 謝溶一直低著頭,直到三人告辭出門,一雙手朝她遞來一個小麻布袋,頭頂傳來一個低啞的聲音:“溶女郎,久見了,這是你meimei給你捎帶的物件?!?/br> 謝溶聽到有關(guān)自己,猛地一抬頭,對上了一雙星目。正猶豫著該不該接,卻看到那個布袋熟悉的刺繡紋樣,一只小魚兒。 “多謝閣下?!彼膊欢嗾f,又看看雙手并無主動交還之意,伸手捻起袋子的抽繩流蘇便拿走了。 等屋內(nèi)只有謝啟時候,她催促道:“你快些收拾東西,再去尋一身輕便的衣服,盧郎君明日辰時與我們約好的!” “遵命!”如此便如了她的愿。謝啟還有些事情與謝饒等人相談,便留了謝溶一人。 終于只有自己了,長久以來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放松下來。她雖然不知道戰(zhàn)事如何,從這兩天的情況來看。這位武陵郡王與王謝兩家均是一邊兒,父親與母親已轉(zhuǎn)危為安,若是自己能找到他們…無人再拘著自己強留建康,事情似乎在朝著自己希望的地方發(fā)展…… 她抖開小袋子,只聽見一陣叮叮當當,竟從內(nèi)里掉出幾方私印,并著幾張字條。謝溶撿起來一一查看,不得了啊……早知道謝漁膽子大,沒想到竟然是個無法無天的小魔星。 她居然把謝公與鄭夫人的私印都托給了自己!千鈞之重,震的謝溶手一抖,再翻看那些小字條倒是些無甚重要的訊息,不過看筆跡,應是主人的手信。 此些物品皆是身份象征,無價之寶。憑借這些私印不僅可以再家族產(chǎn)業(yè)支取銀錢,指揮門人仆役,更甚者還能調(diào)動私兵。她得了這樣貴重的寶貝,四處尋地方妥帖安置,收在衣服前襟,有點兒硌得慌。腰帶里面,若是有不便的時候怕是顧不到了,靴子里面?更不可能…… 得了健壯的軍馬,充足的糧食,便準備翌日便要告辭了。晚間山中蟬鳴不止,謝溶在房間細細整理著小包袱,藥品,戶籍,散碎的銀葉子… “噔噔…噔噔…”兩聲略顯猶豫的叩門聲響了起來。謝溶忙的拉下帳子,打開門見謝饒皺著眉站在門口,手懸在半空。 “溶…溶娘子?!彼目陌桶偷亻_口。 謝溶與謝饒接觸不多,身材樣貌都比謝啟壯實成熟,算不上沉默寡言,話卻不多。在謝令殊身邊時候,常是為他安排周詳。性格更為沉穩(wěn),倒是少見他說話這樣遲疑。 “謝饒?”謝溶見他似乎有話要說,又難以啟齒的樣子。想著明天就要辭別,不知歸期。她率先開了口:“我…你…你們郎君有陸道君照料,應當會好轉(zhuǎn)起來的,等他醒來…告訴他…”這是一樁極其隱秘的情事,上一樁這樣的情事萬人唾罵,她的眼瞼垂了下來,泛上了酸楚。并非沒有思念,只是除了月亮,無人能傾訴。 “算了…”輕飄飄的揭過,卻止不住大滴大滴地砸向地上,暈開一團深色的水漬。 “娘,娘子!”謝饒見她斂著眼耷著頭。心中著急:“娘子必不可多思多憂?!彼K日多與郎君們打交道,謝家的小女郎們或者天真活潑,或者端莊穩(wěn)重。他見謝溶的一次,是她在蕭法繼的私牢,雖然自己也怕的發(fā)抖,但還是以身護著謝啟,堅定的動作與眼神令他肅然起敬。 “郎君說過,娘子是鳶游天地,山高水闊不應困于內(nèi)宅與舊事。留在建康對娘子來說并非好事…”謝饒頓了頓,勸解她:“如今形勢雖亂,但大家的注意力已經(jīng)從世家轉(zhuǎn)到天下,有謝啟護衛(wèi)娘子,您盡可以去更遠的地方看看,若是覺得哪里好,娘子可以留下。若是娘子仍舊喜愛建康,郎君也會…” 話還沒說完,一旁風吹草動。謝饒突然警覺,轉(zhuǎn)身擋在謝溶面前,腰間佩劍已然出鞘,凜冽的寒光在劍鋒上閃爍著。 “小…小郎,使官大…大人!”兩人的談話被打斷,一個瑟縮的聲音摻合進來。 趙武舉著手,佝的腰從一旁出來。 “小人不是,不是故意偷聽…”他磕磕巴巴說來。已經(jīng)很難為他了,自從進入了這個地方,每個人的表情都是嚴肅的,披甲執(zhí)戈。他不敢與他們說話,有傳飯食的侍衛(wèi)給他送來食盒茶水,他都低眉順眼地接過,不敢抬頭直視。個把月前,他還是千萬庶民中的一人,若是這一生順風順水,府衙都不會踏足。 造化弄人,天災幾乎覆滅了他的家鄉(xiāng),外族人奪走了他的至親至愛。 “小郎!我…我知道你們要去很遠的地方!”他鼓著氣說道:“我也知道使官大人是好官,要去打胡人的,我…我想跟著使官大人一起!” 謝溶聽他語氣堅定,歪著頭看他。這個年輕人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看起來卻滄桑老成。他的家鄉(xiāng)口音已經(jīng)不多了,雖然幾人在一起時間不長,但他為了更好地與自己和謝啟交談,有意地模仿著二人的口音語調(diào)。 謝啟隨手救了他,他便一路跟隨自己差遣。那個埋骨在百草谷的女郎,是為了她嗎? 謝饒并不買賬,他帶來谷中的小隊,是東營羽林監(jiān)張倍帶領的羽林軍。經(jīng)過層層考核選拔編隊,他一個不知道哪里來的小角色,就妄想一躍成為禁庭舉足輕重的近衛(wèi)。簡直異想天開。 面對謝饒疑慮不屑的神色,趙武一下不知哪來的勇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帶著哭腔把胡人殺害了紅妹,又被二謝救下的經(jīng)歷說了一遍:“…使官大人,我求你!”說到動容處,他邊哭邊擦淚:“我雖是庶民,但祖輩都是中原漢民,我不識大字,但也知道蘇武不屈匈奴,我是男兒,已經(jīng)失去了家,若是我這樣的人都不能站起來多殺兩個胡人,還有更多的漢民會失去家人…嗚嗚嗚嗚…”說罷號啕大哭,泣不成聲。 謝溶聽了這話,也抹了抹眼淚。 謝饒怎么不知那些胡人的殘忍,他們燒搶糧食,所過之處餓殍遍野,縱火焚地。 “你不怕?” 趙武想是打開了什么開關(guān),一下子止住了哭泣聲:“我情愿以自己一命,換胡人一命!” 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國難當頭,他們受到庶民稅糧供養(yǎng),在這個時刻必然要當起護衛(wèi)的職責。趙武或許只想為他的親人報仇,但在這一刻,家國的命運難道不趨同? 謝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先起來,雖我離去。明日再安排你?!?/br> 趙武一聽,喜地砰砰扣頭:“謝謝使官大人!謝謝大人!”又膝行兩步行到謝溶面前叩了幾個頭:“謝謝小郎救命之恩!謝謝小郎!”又想起了什么,望著謝溶期待道:“我若是戰(zhàn)死,那是我的光榮,是我希望比我弱小的人更夠多活一會兒。我和蟲兒的命都是小郎給的。今生無以為報,日后不能侍奉小郎!請讓蟲兒跟著甘郎中,幫郎中打個下手。他要是聰明,請郎中教教他,就當個學徒,他要是蠢笨,就給郎中當小廝…” 說道這個小侄兒,他心中滿滿的不舍。這是他的愛人用命換來的孩童,是這個世界上他唯一的親人。就算為了他,自己也要去拼一把。 天氣漸有好轉(zhuǎn),陽光照耀著這片天地,有些殘忍的熱烈。光明不再庇佑它虔誠的臣民,反而被作惡者當作殺掠的工具。侯軍堵死了城門,建康城自此與城外隔絕,城內(nèi)的糧食柴米日漸稀缺,本就肆虐的熱病從孩童老人蔓延到了青壯年。沒有郎中、藥材,也無專門收容患者的地方。許多人躺在路邊,眼前昏昏然然,腦中渾渾噩噩,無力覓食,不能行走。倒在路邊就再也沒有醒來… 侯靖的族兄帶著援軍從魏、齊兩國邊境直驅(qū)大梁。建康宮內(nèi)一時無主,朱益樹倒猢猻散,大部分兵屬被廬陽王蕭任接管,另一部分不服的暗中投靠蕭法繼。有被擒拿的兵士,就地被斬殺。一時間血染紅了御道街。 蕭傳手下多是悍匪猛徒,阻著蕭法繼無法進入建康宮,駐守在御街西面。建康城東邊的東城府,是世家大集結(jié)的家兵與投靠過去的良民自衛(wèi)軍。目前便是三分建康的情況。 “大王,大王!”手下急急來報,蕭傳見來人并不是軍務那邊的人,也不是王增那邊的人,問道:“何事如此匆匆?” 來人大氣也不敢喘:“謝家郎君一日未醒,謝大郎正趕往外府別院?!?/br> 蕭傳聽后眉頭緊皺,他前日才去看過,當時謝令殊狀態(tài)不是已經(jīng)有了好轉(zhuǎn)嗎?他又想起昨日見了謝溶,來消息說,他們今早便告辭了。向身后之人吩咐道:“跟著他們…”說罷,起身要出門去。身后的侍者忙遞上披風,急急跟了出去。 “水來了!”張若心端來一盆泡了藥材的水盆,陸賓然接過,把白帕浸透,帕子一落到水里,便染成了黃褐色。 “傷口不是好了很多么?”張若心湊近了看傷口,胸口那處被利箭刺穿的地方已經(jīng)愈合,新長的皮rou比周圍膚色略淺,但結(jié)疤處翻著深色的痕跡,叫囂猙獰,像一個無盡的漩渦…… 她眼看著謝令殊日也不醒,心中擔憂城內(nèi)的家眷,一下子眼睛有些發(fā)暈。陸賓然見她狀態(tài)游離,手緊緊的攛在胸前。只當是張若心難聞這一室濃重的的藥味。他試探了下謝令殊的額頭,還好,熱燒已經(jīng)退去,又把浸了藥水的帕子敷在傷口上,端起銀盆對張若心說道:“你近日也很辛勞,我先送你去歇著…” 兩人并肩正向外間客房走著,有女使來通傳,客人行至前廳,道君務必去會見。 ———————————— 這一章反復改了很多次,盡量在兩章內(nèi)交代一下大家都有了自己的歸宿和自己必須要完成的事情!在我心中,meimei不是哥哥苦盡甘來的彩頭,他要成長,她也要飛往更遠的地方,才能解開這一段不倫情感的心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