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母親
季氏的公司接連出事,季闕禮山窮水盡,終于在某天晚上帶著親眷回了季家老宅。 古樸的中式大宅院,高高掛在門前的大紅燈籠,詭異嶙峋的假山,死寂沁寒的湖水,雕刻著神怪的紅漆木柱。 夜晚,傳統(tǒng)的中式庭院完全籠罩在猙獰的樹影中,幾只寒鴉落定在枝頭,沙啞的叫聲透著凄寒,小小的黑色腦袋轉(zhuǎn)過來,漆黑的眼珠子渾濁灰敗。 這里死寂得如同被下了詛咒的不祥之地,季闕禮和沉月并步走進祠堂,排布整齊的靈位占滿了整個房間,進門的瞬間,一陣陰風吹過,梁上掛滿的鈴鐺瘋狂響起,仿若先祖的震怒。 沉月臉色大變,失落得退了出去。 許青焰伏在對面屋頂上,看清了祠堂里發(fā)生的一切,季闕禮跪在正中間的蒲團上,叁叩首,雙手合十,嘴巴一開一合,像在說些什么。 沉月和下人站在外面,頭頂?shù)暮f盤旋著,陰冷的目光始終在沉月身上環(huán)繞,似乎暗示她與這里格格不入。 香案上細細的白煙彎曲向上,在季闕禮再一次叩首的時候,香竟自己斷了。 閃著紅光的香火沾到了幾案,燙紅的火芯呲的一聲熄滅,以此為中心陰冷的黑色迅速蔓延,結(jié)成了薄薄的霜花。 在這不同尋常的場景之下,祠堂的正中間突然裂開,分開一條暗道。 季闕禮神色如常,起身走了進去,忽然又一陣陰風,吹滅了所有的燭火,眼前一片黑暗。 許青焰拿出夜視鏡,抓住時機,接著特質(zhì)鋼絲蕩進了祠堂,神不知鬼不覺的跟在了季闕禮的身后。 暗道很長,她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貼著墻壁小心前進,掌心下凹凸不平的墻面冷得刺骨。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終于透出了微光,是冷白色的,氣溫也降得更低了。 許青焰攏了攏領(lǐng)口,一路跟上去,越往前走越開闊,等到那白光徹底顯露于眼前時,她驚呆了。 這暗道的盡頭,竟是一座大型的尸冢,數(shù)不清的冰雕,里面封著不同的人,有的甚至還穿著民國時的旗袍嫁衣。 許青焰環(huán)顧一圈,意外的發(fā)現(xiàn)這冰封的尸體全部都是女性,更加落實她的猜想。 銀月的力量是通過女性來承襲,而銀月的歷任家主為了榨干她們所有的價值,竟將她們的身體全部封在這里。 季闕禮筆直的走向最前排中間的位置,那里封著一位穿著中式明知婚服的女人,她睜著眼睛,臉色蒼白,卻絲毫不損美貌。 “榮容,你是不是還在恨我?不然為什么要這樣針對季家?你死不瞑目,這份怨氣便跟你的鬼魂一起纏著季家不放。是我對不住你,我錯了,求你,求你放過季家?!?/br> 他是真的被逼到了絕境,跪在自己的亡妻面前,痛哭流涕懺悔自己的過錯。 可惜,那美麗的女子早已香消玉殞,怎么會回應(yīng)他。 季闕禮從西裝內(nèi)掏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看樣子是戒指之類的東西,他拿出來,果然是枚鴿子蛋大小的紅寶石戒指。 他將戒指抵上那冰,凄冷憤恨的女聲霎時冒出來:“季闕禮,你薄情寡義,我詛咒你不得好死,季家上下不得善終,你們永墜閻羅,永世不得超生!” 許青焰覺得可笑,真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明明是季晏禮暗中籌謀策劃,他卻一味相信鬼神之說。 許是人的年紀越大就越糊涂,季闕禮也算是山窮水盡了,竟然以為只要懺悔就能回轉(zhuǎn)。 但下一刻,許青焰就發(fā)現(xiàn)自己想多了,季闕禮將戒指死命按進冰里,向右一轉(zhuǎn),只聽咔噠一聲,冰雕顫抖著倒下,而在原來的地方散發(fā)著金黃色的光。 地面顫動著向兩邊移動,露出了下面的寶藏,金銀珠寶摞成小山,發(fā)出的光簡直要閃瞎眼。 “榮家的資產(chǎn),我一直寄放在你這里,但季家不能倒,你別怪我。” 在一遍遍循環(huán)的詛咒聲中,他捧著沉甸甸的黃金,精明的眼睛里哪還有半點懺悔。 而就在這時,倏地一聲,甚至看不清是什么東西,季闕禮就驟然倒地。 潔白的冰雕之中,一個白若冰霜的身影緩步走來,他顯然經(jīng)過了細心的偽裝,站在那里便和周圍的冰柱融為一體,難以分辨。 放到了季闕禮,他除去身上偽裝,露出了本來的面貌。 是季晏禮。 他無視璀璨奪目的金銀,徑直上前奪下季闕禮手上的戒指,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季晏禮走后,許青焰查看了季闕禮的傷勢,渾身上下并沒有傷口,只在后衣領(lǐng)有一塊濡濕。 只是輕輕一碰,刺骨的冰涼便順著之間直竄全身,難道季晏禮是用冰擊暈了他。 許青焰突然想起了她情毒第一次發(fā)作的時候,季晏禮就是用冰來為她緩解。 所以說,季晏禮確實承襲了銀月的力量,可他為什么要隱藏實力,甘愿在季家聽憑差遣。 許青焰思索著,目光突然觸及冰封中的一雙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另一邊,季晏禮拿到了想要的東西,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老宅。 他蟄伏這些年,為的就是這個小小的戒指,季闕禮之所以藏了這么多年,不過是因為這個里面記錄了榮氏臨死前的場景。 這二十多年來,榮氏的怨怒就像盤亙在季家頭上的一條毒蛇,她詛咒季家的每一個人。 季晏禮是她和季闕禮的結(jié)合,只為利益充滿欺騙的婚姻的產(chǎn)物,完全徹底地違背了銀月的宗旨,可以說,季晏禮的出生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季家上下,沒有人歡迎他,他不僅是被詛咒的季家人,也是季家上下都仇視的血脈。 或許,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會期待他的降生。 他握住戒指,想要感受母親留下的溫度,她懷胎十月生下他,這個世界上,她是最愛他的人。 有了這份愛,他就能填補自身的缺憾,就能有足夠的能力消解詛咒。 他將紅寶石貼在自己的額頭上,圓潤冰涼的觸感直擊大腦,錯亂復雜的情緒一股腦的沖擊進來,他看到茫茫白霜,眼前景物快速變動,穿過層層白雪,視線回到了那個四面白墻的病房。 他看到了病床上的母親,她的懷里躺著個皺皺巴巴的小娃娃,小娃娃伸出手指去碰她,她也淺笑著迎上去。 多么溫馨的一幕。 季晏禮覺得眼眶發(fā)熱,他一直以來尋求的東西,此刻終于觸手可及。 然而下一刻,他卻神色一僵,嘴角微微抽動,片刻后,他倏然睜開眼,口中嘔出一口黑血。 求來求去,終究是求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