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24
“你從都伯郡遠(yuǎn)道而來,想必很疲累,麗芙,帶特蕾莎女士去客房休息吧?!?/br> 諾曼右手握成拳頭擱在嘴唇旁邊咳嗽兩聲,他看起來身體狀況不太好,咳嗽的這兩下使他兩條眉毛都緊緊絞在一起。 “好的諾曼先生?!?/br> 麗芙走在特蕾莎前面,帶她走過彎彎繞繞的走廊,最終停在一扇虛掩的門扇前,“特蕾莎女士,如果還有什么需要的話了,就請拉拉床邊的長繩。” “好的,謝謝?!?/br> 特蕾莎目送麗芙離開,走進(jìn)客房,雨聲敲打窗戶的聲音打破寂靜,雨聲急切,卻莫名讓人感到放松。 上輩子,在那場大火將她吞噬前,她很早就想著和安東尼來到拉蒂斯山脈散心,可還沒等她遞出邀請就被大火活生生燒死了。 “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不是嗎?” 窗外,來時的天變得灰蒙蒙,從天上降下來的雨水像是極為厚重的帷幕,將拉蒂斯山脈掩得模模糊糊,淡淡的霧氣籠罩在湖面上,同樣將湖泊中心的噴泉雕像模糊了輪廓。 她笑笑,將疲憊的自己陷進(jìn)柔軟好聞的床褥里,頭一偏,平緩均勻的呼吸聲有規(guī)律地落進(jìn)從客房前經(jīng)過的諾曼耳朵里。 他稍作停頓,視線淡淡瞥過門縫里,從床邊墜下的,女人長長的垂褶裙擺。 六年了,薩歇爾莊園終于迎來了訪客。 諾曼壓抑肺里的難受,輕輕咳嗽兩聲回到自己的房間。 昏暗的臥房里,女仆點燃壁爐里的碳火,搖曳的火光里,諾曼窩進(jìn)壁爐旁的沙發(fā)里,蒼白的臉色總算有了幾分紅潤的血色。 他太虛弱了,出生時瘦小,長大后因身體里流淌的不潔血液使他十分畏冷,即便是溫暖的春季,也會咳嗽不止,必須要每日每夜點著壁爐才可以緩解身體的不適。 “咳咳?!?/br> 諾曼喝上兩口熱茶,冰涼的指尖逐漸回溫。 “那位女士可真美?!?/br> 麗芙端來盆熱水,蹲在他跟前脫下他的鞋襪,熟稔地抬著他的雙腳沒入熱水里,用棉布仔細(xì)地擦拭每個角落。 諾曼抱著茶杯,回憶大廳里特蕾莎的臉,不置可否地點頭,“她的眼睛很美?!?/br> “我覺得她哪里都非常漂亮,不像是都伯郡那樣偏僻的鄉(xiāng)下會出現(xiàn)的美麗?!?/br> 麗芙仔細(xì)按摩他冰涼的腳,說。 “都伯郡...” 他呢喃道。 “薩歇爾莊園已經(jīng)許久沒有訪客了,希望今日的大雨能多堅持幾日,這樣一來,諾曼先生您就不會那樣孤獨了?!?/br> 麗芙擰干棉布,擦凈諾曼腳上的水跡,為他重新套上干凈的棉襪。 “麗芙,你不該這樣說的?!?/br> 諾曼笑著搖頭,將雙腳塞入厚厚的絨毯里,整個人像極了貴族豢養(yǎng)的、通體雪白的長毛貓,懶洋洋地靠在那兒,長長的金色睫毛壓覆著異色的眼睛。 麗芙安靜地退出房間,輕輕合上門扇,留下諾曼與壁爐中的碳火相伴。 夜晚,特蕾莎是被麗芙的敲門聲驚醒的,她蹭地坐起來,急忙打開門。 “抱歉,我睡得有些沉?!?/br> 她歉意地抓抓頭發(fā),說。 “沒關(guān)系,您這會兒應(yīng)該餓了吧?這是晚餐,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br> 麗芙掀開餐盤蓋,一股勾人食欲大開的rou香撲面而來,特蕾莎咽了咽口水,清晰地聞見空氣里紅酒鹿rou獨特的香味。 “請您慢慢享用?!?/br> 她將餐盤放在桌上,不知從哪兒又掏出瓶蜜酒,悄悄壓低了聲音說,“這是我私藏的美酒,您可以嘗嘗?!?/br> 說完,她就退出了客房。 特蕾莎餓急了,果斷放棄曾經(jīng)約束自己的餐桌禮儀,直接用叉子叉起整塊用紅酒煮透了的鹿rou,狠狠咬上一大口,唇齒間彌漫的紅酒微苦微澀、鹿rou的鮮美軟爛,好吃得靈魂都要脫離身軀。 吃完鹿rou,餐盤里浸滿rou汁的土豆泥與青豌豆也被她吃得干干凈凈。 美餐后,她在窗邊品著美酒,雙眼透過窗外濃郁的黑夜回憶上輩子與安東尼之間的點點滴滴。 “他與莉婭應(yīng)該相處得很好了?!?/br> 喝盡最后一滴美酒,麗芙的聲音又從門后響起,“特蕾莎女士,您需要沐浴嗎?如果需要的話,我?guī)ピ》??!?/br> “好的麻煩您了?!?/br> 特蕾莎將餐盤帶出房間,麗芙強(qiáng)硬地從她手中奪過后,領(lǐng)她繞過幾個走廊,期間麗芙還為她介紹了書房在哪兒,以免她無聊的時候可以看看書打發(fā)時間。 “干凈的睡裙就在浴桶旁的架子上,如果還有別的需要的話,可以來找我?!?/br> 麗芙又一次離開,特蕾莎站在霧氣繚繞的浴房里一件件脫去身上的女裙,豐腴的胴體在縈繞的水汽里若隱若現(xiàn)。 “呼...” 特蕾莎整個人沒入溫?zé)岬乃?,接連幾日在外奔波,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臟得自己都看不下去,為了自己這頭金色麥穗似的金發(fā),她幾乎要用光清潔頭發(fā)的皂塊。 “真是抱歉,等我離開時我會留下三英鎊。” 她這么想著,干脆將皂塊用完,在頭發(fā)上打出細(xì)密的泡沫,仔仔細(xì)細(xì)地洗去每根發(fā)絲間的灰塵,順便弄下來些清洗身體。 許久后,等浴桶里的水變冷,特蕾莎才擦凈身上的水穿上睡裙,用另一條干爽的棉布包住頭發(fā)準(zhǔn)備離開。 然而剛開門,她就迎面撞上男人略硬的胸膛。 “抱歉,我不知道你還在浴房里?!?/br> 諾曼也被她撞得胸口發(fā)麻,后退半步,話語間盡是禮貌的歉意。 “沒,沒關(guān)系?!?/br> 特蕾莎面對諾曼是總是會忍不住臉熱,若是以前,她在安東尼面前從不會在意睡裙下是否會透出身體曲線,然而現(xiàn)在,她局促地扯下包住頭發(fā)的棉布擋在將睡裙頂出圓潤弧度的飽滿rufang,低著頭羞于與他對視。 諾曼也深覺尷尬,背過身讓出一條路,“很抱歉,我不是有意...” “沒關(guān)系!” 特蕾莎逃似的沿著麗芙帶她來的方向回到客房,用力關(guān)上門扇,雙手捏緊擋在胸前的棉布,心跳聲在寂靜的深夜顯得尤為清晰可聞。 “呼...你怎么會變成這樣?特蕾莎?你又不是純潔的少女,怎么還會因為...” 濕漉漉的頭發(fā)浸濕睡裙,冰涼的水珠激得rutou敏感凸起,特蕾莎渾身一顫,捂緊雙乳走到麗芙趁她沐浴時點燃的壁爐前,利用燃起的碳火烤干濕透的長發(fā)與睡裙。 夜里,剛停沒多久的雨又開始下,豆大的雨珠用力地砸在窗戶上,吵得特蕾莎無論如何也睡不著,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另一邊,諾曼靜靜地平躺在那兒,雙手交迭放在肚子上,雙眼緊閉,要不是他的胸膛仍在緩慢起伏,別人看了怕是會認(rèn)為他早已死去,睡姿像極了躺在棺材里的死人。 事實上,他和特蕾莎的情況十分相似,看起來已經(jīng)睡著,實際上他滿腦子揮之不去的都是特蕾莎在浴房門口撞上來的那一剎柔軟的身體,還有身上淡淡的香味。 諾曼睜開眼,輕笑一聲翻身,似乎是在笑自己的無禮,僅僅因為一個意外的碰撞就去回憶女人撞上來的柔軟身體。 “你可真是無禮,諾曼?!?/br> 他說。 * 第二天早晨,大雨好像沒有要停的意思,空氣變得也有些冷,穿上女裙,單薄柔軟的布料并不保暖,正當(dāng)她思考要不要換上包裹里稍微厚重些的女裙時,麗芙走了進(jìn)來。 “親愛的,今天有些冷,我送來了披肩。” 她的胳膊那兒搭著條厚厚的披肩,看料子就知道十分貴重。 “謝謝您的體貼,麗芙女士?!?/br> 特蕾莎大大方方地接過,披好披肩,果然暖和不少。 “不客氣,洗漱的東西已經(jīng)在浴房里準(zhǔn)備好了,早餐還在準(zhǔn)備,待會兒我會來再叫您?!?/br> 麗芙叮囑完又退了出去。 特蕾莎撫摸胳膊上的披肩,再次感嘆麗芙細(xì)致入微的關(guān)懷,想來她也是被卡斯麥爾基二世派來專門照顧諾曼的女仆,難怪如此優(yōu)秀。 她感嘆歸感嘆,趕緊走去浴房清潔面部與牙齒。 另一邊,諾曼出乎意料地睡了頓好覺,比平時晚起不少,就連麗芙也在感嘆他睡好一覺后,臉色都變得健康不少。 “諾曼先生看起來心情不錯?!?/br> 麗芙為他穿上衣服,目光觸及他裸露的清瘦rou體,還是會暗暗嘆氣,諾曼是她從小照顧大的,他的身體如何再了解不過,無論怎么補,他總是這樣瘦弱。 “嗯,也許是薩歇爾莊園終于迎來了訪客。” 諾曼撩起白金色的長發(fā),低頭發(fā)現(xiàn)了麗芙藏在頭發(fā)里的幾根白發(fā),“麗芙,你似乎老了。” 麗芙笑笑,并不在意衰老這件事,“我已經(jīng)四十多歲了,衰老也很正常?!?/br> 有關(guān)生命的話題總是會令人感到心情壓抑,諾曼厭惡死亡,卻又總期待著死亡降臨,畢竟有時候孤獨比死亡還要煎熬。 “為什么呢麗芙?!?/br> 他眸色淡淡,遠(yuǎn)望窗外的雨景。 “嗯?” 麗芙不懂他這句話的意思,好奇地抬頭。 “你為什么要選擇陪我困在拉蒂斯山脈?你明明擁有美好的人生,有愛你的丈夫與孩子...” 諾曼輕輕握住她粗糙的雙手,繼續(xù)說,“麗芙,我有很多錢,我可以送一筆錢給你,讓你離開地獄般的生活,回到家人身邊?!?/br> “諾曼先生,你也是我的孩子,所以我并不能拋下我的孩子獨自面對無盡的孤獨。” 麗芙眼里含著淚,輕輕拍著他的手背。 “...你可真是個倔強(qiáng)的人?!?/br> 他無奈地笑笑。 * 餐桌上,特蕾莎正享用麗芙親手制作的黑麥面包與果醬,酸酸澀澀的果醬抹在面包上,平時難以下咽的面包倒是能勉強(qiáng)入口了。 “早安?!?/br> 諾曼從她身邊走過去,身上的氣味帶點香味,有點像水果又酸又澀的味道。 “早安,諾曼先生。” 特蕾莎連忙起身,拍干凈身上掉下的面包碎。 “特蕾莎女士不用這么緊張,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br> 諾曼早餐吃得跟她一樣,抹醬的黑麥面包外加一顆煎蛋,還有一杯溫?zé)岬呐D獭?/br> “額,好,好的。” 面對諾曼,特蕾莎感覺自己做什么都變得有些不自在,連吃飯的時候都會不自覺地拾起當(dāng)年還是伯爵之女時的禮儀,小口小口地咀嚼吞咽,累得她腮幫子發(fā)酸。 飯桌上安靜到只剩刀叉磕碰餐盤的動靜,特蕾莎拘謹(jǐn)?shù)脜柡?,偶爾用余光打量?yōu)雅的天使諾曼,他無論做什么都令人賞心悅目,美得不像話。 如果上輩子她還是尊貴的伯爵千金,也沒有愛上安東尼的話,那他諾曼·卡斯麥爾基一定會是她最完美的丈夫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