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沾滿泥的花
劉漫起床后謹(jǐn)慎地先測了測體溫,等到測溫槍上顯示綠色后才長舒一口氣,心不在焉地把早飯吃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嗓子有點干澀,她心里突突地跳。 今天不是去醫(yī)院看望戴瑩的日子,但她怕自己出什么事情,橫生了枝節(jié),吃完飯后干脆戴上了口罩,直接打車過去。 遠遠看到醫(yī)院門口排了一長隊的人頭,一點也看不出是平日里人流稀少的私人醫(yī)院,不管有錢沒錢,都得灰頭土臉地跟著隊伍移動,一張張口罩下的雙眼緊繃又慶幸,緊繃是因為實在開心不起來,卻慶幸還進得去醫(yī)院。 劉漫老老實實地綴在最后面,跟著麻木地掃碼,展示,然后被護士帶到了最頂層的高端病房——戴瑩是上市公司的前老總,這點待遇還是能安排的。 服務(wù)匹配得上價格,護士們將戴瑩看得密不透風(fēng),一夜能偷偷進去觀察個十幾次,就算她嚴(yán)厲拒絕,從一開始的悲傷,到后來的盛怒,再到無為的麻木,醫(yī)護也毫不讓步。 不是她們過于有原則,而是作為戴瑩總過了王母娘娘認(rèn)可的干女兒劉漫,堅決要求的。 一來戴瑩被氣進了ICU,現(xiàn)在還在休養(yǎng),二來現(xiàn)在外頭情況特殊,研究員接二連三地發(fā)生感染,如今只剩一個保安苦苦支撐了,就算她執(zhí)拗去了實驗室,也沒人能cao作機器。 戴瑩剛吃完早飯,正在客廳里跟著電視打太極,見到她來了,不咸不淡地招呼了聲,顯然是還在生氣。 劉漫笑嘻嘻地迎上去,想說點吉祥話討她開心,嘴一張暖風(fēng)灌進去,喉嚨里那種像羽毛撥弄一樣的癢被催動,猝不及防連著咳嗽了好幾聲。 等到咳嗽好不容易停下,周圍靜悄悄的,劉漫后知后覺太極的音樂停下來了。 戴瑩那張古板的臉出現(xiàn)在面前,一向不會放松的眉頭比平時皺得更緊,不由分說地鉗制住她,小老太的手像猴爪一樣抓得死緊,將她按坐在沙發(fā)上,從茶幾下掏出一個箱子,是前幾天劉漫送進來的試劑和口罩,當(dāng)然還有退燒藥。 劉漫早上才測過,不過為了讓她安心,又測了一遍,笑著舉了舉手上的東西:“放心吧,有事我哪敢來看您。” 話是這么說,可戴瑩的眉頭一點沒見松,還是牢牢抓住她的手:“你這次不準(zhǔn)走,和我一起住一陣子?!?/br> 劉漫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地調(diào)侃:“我要是真的有事,現(xiàn)在趕緊走,找個深山老林躲起來才對吧?” “胡說!”戴瑩狠狠瞪了她一眼,胸口劇烈起伏,用手撫了好幾下,默念平心靜氣。 “我管不住遙遙,還管不住你?你別想像她那樣拋下親人一走了之,我也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再發(fā)生了!” 上了年紀(jì)的婦人,哪怕保養(yǎng)得再用心,眼尾都會有掩不住的皺紋,戴瑩不愛笑,但也少不了衰老的痕跡,現(xiàn)在她眼眶通紅,眼淚潤濕了下睫毛,皺紋看上去是又多了幾條。 劉漫愣了愣,嘴角微微地勾起來。 她小聲說:“我以為你認(rèn)下我,只是因為老板的遺……囑托,其實心里面,也許可恨我了,是我和她一起進去的,結(jié)果只有我臨陣脫逃回來了……如果我是母親,那我一定會恨死這個劉漫。” 被人認(rèn)可,被圈在羽翼里保護的感覺,還是從未有過,畢竟她一直都是單打獨斗,時間久了,還以為自己不需要感情了。 戴瑩說:“我拜過王母,她說你是好孩子,我相信?!?/br> 她幽幽嘆了口氣:“我唯一對遙遙認(rèn)識的朋友里有偏見的,只有一個?!?/br> “開在泥土里的花很多,摘下來洗一洗,大多也能干凈,但是有的花里子就塞滿了泥,越洗,水越渾濁,花越臟?!?/br> “我不喜歡這樣的花,尤其恨它將我精心養(yǎng)護的孩子一同拉下泥潭,只有我的孩子不在身邊時,我才能流露出那一點恨,卻什么都不能做,因為再恨,這也不是我和花之間的事情?!?/br> 她說的到底是花,還是別的,劉漫一下就聽明白了,尷尬地笑了一下,手機忽然響了。 是留守在實驗室的獨苗保安的來電,劉漫最后一次去的時候,在那和她談了談心,感嘆了句時局不易,拍著大腿悔恨彼此沒在一開始抓住機會一飛沖天,也許現(xiàn)在就靠生產(chǎn)試劑和口罩直上青云了。 電話是那時交換的,如果有什么事就給劉漫打電話,不要去打擾戴瑩了,這個實驗室遲早是要關(guān)的,會吃人的花,還是遠離些吧。 她怕真出了什么事,害戴瑩多cao心,特意跑到了衛(wèi)生間去接電話。 保安在那頭驚慌失措,顯然快要碎了:“漫姐,你快來一趟吧,出事了!” “實驗室里憑空出現(xiàn)了一個人,渾身是血,有出氣沒進氣,整個地面都是血??!” “不過我沒報警,我知道你們這個研究很邪門,不能對外公布,你得快來一趟,我剛發(fā)現(xiàn)的時候被嚇得叫了好幾聲,沒準(zhǔn)瞞不住門口那個檢測亭里的人,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