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下克上(一)
B市的秋季又到了,每到這個季節(jié),銀杏葉飄飄揚揚鋪滿街道,空氣變得干燥,吳冬有輕微的鼻炎,這時候就挺難受的。 她現(xiàn)在不怎么去公司,但凡去,也是打個卡就走,忙得不可開交。 出門后,身后還能聽到往昔的同事議論她的聲音,老幾句了,說她傍上了高枝,不再是禮服店的小小銷售,是進修過造型設(shè)計的豪門御用造型師,拳打同事,腳踢老板,老板被腳踢了以后還要給她叁分薄面…… 吳冬攤開雙手看自己因為忙碌而疏于擦護手霜,被秋風(fēng)吹到干裂的皮膚,深刻懷疑自己能不能打得過為了拒絕職場潛規(guī)則而練到了跆拳道黑帶的老板。 好在最忙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秦小姐給她批了長假,吳冬打算回家呆幾天,順便再爭取下前幾年沒爭取到的承諾。 她落了地以后,mama早已在機場等候著了,面上的喜色還沒完全展露出來,忽然緊繃了臉皮,左右觀察她身邊身后,明顯松了口氣,卻還是端著架子:“人沒帶來?” 吳冬裝著傻:“帶誰啊,我身后有鬼魂在追嗎?” 她已經(jīng)退休的老母親一拳干過來,怒發(fā)沖冠:“別以為你給有錢人做事就可以為所欲為了,那個女孩子要進我們家家門得過過我的眼!” 吳冬一邊拉著她往停車場走,一邊提醒她聲音小點。 她覺得自家mama有點毒入骨髓了:“咱家這么一畝叁分地人家看得上眼嗎?我只是給有錢人打工,人家可是自己當(dāng)老板,沾了秦家的光,資產(chǎn)評估能買你幾十個祠堂啦?!?/br> “那你上飛機前給我發(fā)的消息是什么意思?” “只是嚇嚇你,多嚇嚇你就習(xí)慣了。” 背上又挨了一拳,吳冬結(jié)結(jié)實實踉蹌了一下,苦笑著揉肩。 回到了家。 母親邊熱飯還是邊在絮絮叨叨:“你說你沒追上和我說什么,我以為你的終身大事要有著落了呢。這些天你舅舅也來勸我,說現(xiàn)在同性戀不是病,秦家小姐不也是同性戀嗎,人家宣布得坦坦蕩蕩的,互聯(lián)網(wǎng)上新聞轟炸了好幾天,現(xiàn)在的年輕人十有八九都這樣。我這不輾轉(zhuǎn)反側(cè)了好多天,才接受這件事情,結(jié)果你說你不僅沒追上,人家都不知道你這層心思,你真是,唉……” 吳冬挑揀著回答:“我不年輕,已經(jīng)叁十了?!?/br> “叁十了還不著急???” “你活到了五十五不也一個人?” “我看你是皮癢了……!” 飯上桌了,吳冬盛好了飯,一轉(zhuǎn)身的功夫,母親又傷懷起來:“你說我怎么這么命苦,老公死了,孩子還是個同性戀,出去人家都笑我……誒?你伺候的那個秦小姐,她是不是也剛剛死了哥哥來著,也是個苦命人兒啊……” “媽你刷微博消息不看全一點,她哪有哥哥?!眳嵌斤堊郎?。 她好久沒在家吃飯了,一口排骨一口湯,胃都熨貼了。 “你說的那個女孩子,也是父母雙亡,獨自在B市打拼?”母親傷懷完,開始cao心起了女兒的未來,“那她也挺不容易的,你多幫幫人家,再多的資產(chǎn),也比不過有個知心人暖被窩?!?/br> “人家的房子裝了暖氣?!?/br> “顯著你了是不?” 吳冬笑了一下:“我?guī)土税?,五年前你打電話給我,叫我回家考公務(wù)員,那時候我正在便利店門口進行人生的抉擇……” “然后我就看到了一個女生,垂頭喪氣地進來,她那時候兜里的錢只夠買盒飯,站在我旁邊說了一個小時的夢想,我讓她少看點雞湯,她就把盒飯扣我頭上了。” “然后就把我領(lǐng)回家去道歉洗澡換衣服叁件套,她那個出租屋,床墊硬得我腰疼,屋里全是布料啊圖紙啊假人啊,我問她你沒錢學(xué)什么服裝設(shè)計,她又把圖紙摔我臉上了。” “我感覺那些圖紙畫得還怪好看,筆觸柔軟細膩,和她這個人真不一樣,我不懂服裝設(shè)計,但我想看她畫更多的圖?!?/br> 母親問:“她現(xiàn)在還在畫嗎?” 吳冬:“沒有?!?/br> 她想了想,深表贊同:“在我入伙的兩個月后,她發(fā)不起我的工資,才意識到打工掙不到大錢,而服裝設(shè)計本身,就是燒錢的事情?!?/br> “所以她去做了資本家?!?/br> 吳冬說完,又補充了一句:“現(xiàn)在身上充滿銅臭?!?/br> “……” 見母親對這段跌宕起伏的故事有點消化不良,吳冬快速扒完飯:“這次回家本來想再做做您的思想工作的,既然您接受良好,還幻想著見第二個女兒,那我就放心了,總不能家里沒同意還去sao擾人家吧。” 她狡黠地一笑:“希望這次不會被打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