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你,取悅我
虞知安不信那個宮女已經(jīng)投井死了。 縱使張瑾殊面上表情再如何冷肅沉靜,但虞知安卻是確確實實地知道:他在撒謊。 而且現(xiàn)在,他有些緊張。 可能張瑾殊他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在精神高度緊張或者情緒十分激動時,會下意識地用右手摩挲袖子。 但他這人,穿衣極為講究。深色、淺色的華貴衣服滿滿當當擺滿了丞相府內(nèi)的一整個大房間。甚至于在年中、年末之時,他都會專門安排人換掉那些看著略舊了一些的衣服。 因為他太豪,衣服換得勤,袖子那處的痕跡,便看不出來。 虞知安曾暗自腹誹他敗家,奢侈,不懂節(jié)儉。卻也曾一面暗自贊揚他的好皮囊一面暗暗夸贊他的不俗品味。 在前幾世,她在即將被送到祭臺上之前,都被張瑾殊用各種手段鎖了起來。周國皇宮中那專門為她辟出來的一處偏殿里,應該是這偌大皇宮中最奢華、最舒服的地方。 軟寢金屋中,人躺在那兒,只會甘之如飴。 他們這些人,在舉整個周國之力,吊著虞知安的命。 她就是一直人被生生折斷了翅膀的小鳥,被關(guān)在鳥籠里,氣若游絲地等著死亡的那天。忍受他人的窺視,食嗟來之食。 張瑾殊便是那個時不時來給她這只小鳥喂食的人之一。 第二世時,她重生在死前叁個月。 但她還是被人鎖在了殿中長達兩個月。 那時,他與她討價還價說:“你多吃兩口米飯,我便讓你多在窗邊看一刻?!?/br> 窗邊,是她唯一能接觸到外面世界的地方。 讓她坐在那里看著,已經(jīng)極大的讓步。更何況還多了一刻鐘,簡直是莫大的恩惠。 張瑾殊是自小教授她的老師,他從未騙過她。 她便信了,貪戀那一時半會兒的愜意時光,所以一口一口地艱難地吃下飯菜。 可是后來,她想要的越來越多。 她想要看那日暮蒼山,春水畫船,看那小溪潺潺,蜿蜒匯成一整條濤濤江流。 “先生。”直到有一天,她坐在窗邊,扭頭向安靜擺弄著她的小物件的張瑾殊看去。玉軟花柔,膚色如雪,雪白脖頸柔弱又纖細,原本不點而紅的朱唇此刻卻是失了血色。 “先生,我真后悔……遇見你。下輩子,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語氣平淡毫無起伏。 “你說什么?”他瞬間抬起頭,擰著眉,臉色沉沉,不自覺捏緊手中拿著的紅石榴琉璃耳環(huán),耳針處生生刺進皮rou里。 “你再說一遍?” 看來是真的生氣了。 虞知安被嚇得不敢說話。身體從那以后,日漸破敗,求死的欲望愈來愈強烈。 張瑾殊費盡心思,花招耍盡也沒能讓她臉上的哀痛神色少一分。 她好似將自己封閉在了一個透明的玻璃罩子里,神色木然地看著外面的世界,如死人般毫無生氣。 直到有一天,張瑾殊拽著一個人的衣領(lǐng),用劍指著他的脖子,抬眸向她說道: “這是趙家的小公子。你曾夸過他?!笨渌ζ饋砗芎每?,一看就是個不俗的公子。但這人卻貪污嚴重,死不足惜。昨日剛被舉報,今日就被張瑾殊從天牢里拎了出來。 “你不聽話,便有人要因你而死。刀劍可不長眼……” 他一轉(zhuǎn)刀刃,一瞬間,鮮血便從那人的脖子處涌出,觸目驚心地淌了一大片。 刀尖在下一瞬間,指到了那人的臉上。 張瑾殊注視羅漢床上的虞知安,掌間垂下的紫白劍穗在微微地晃,血腥氣在他周圍絲絲裊裊繞了一圈又一圈。 “先生?!彼^微向前傾,直視著張瑾殊,平靜冰冷如照不透的冰霜,目中的冰寒讓人心驚。 屋內(nèi)熱,所以她沒穿厚重的衣服。 張瑾殊和虞折衍費盡心思才在這寒冬里暖起了一間溫暖,甚至對正常人來說有點熱的屋子,此時卻陰差陽錯地方便了她。 她伸手,手指翻轉(zhuǎn)動作間便將上身的訶子解去。 訶子掉落在膝上,上身的青色輕紗頓時散開來,露出了肩頭大片白膩膩的肌膚。借白日里光看去,如上好的羊脂玉般細膩軟滑。 “先生還要繼續(xù)下去嗎?”她問。 再往下,便能徹底解開身上的衣服。 她沒等張瑾殊的回答,手指接著動作。只要解開絳帶…… “住手!停下!”張瑾殊低吼,緊握右手直到指骨泛白,臉色凝重灰暗到可怕?!澳阍賱右幌略囋??” 虞知安扯開了絳帶。 “滾!”他氣急,拎著那人的脖子,將人連踢帶打直接轟出了門外。一幫低頭不敢看的隨從被他的怒火波及,瑟瑟發(fā)抖地也被趕了出去。 屋內(nèi)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唯有她劫后余生般輕輕喘息。 淚水突然就涌了上來…… 張瑾殊避她避了幾日。那幾日,虞知安被青禾服侍著,虛弱無力且頭昏腦漲,恨不得下一秒就直接死去。 所以她只能用睡覺的方式麻痹自己。 夜月皎潔,流光輝映。 虞知安醒來時,睜眼迷迷糊糊就看到了一個人。 那人似是在床邊站了許久。 “醒來了。”是陳述的語調(diào)。 虞知安想看清他的表情,卻只看到一張冷冽如刀、無甚表情的俊顏。 “醒了,我們便來算算賬。” 他向前走到床邊坐了下去。身形被燈光拉成了長長的一道陰影,投在身后,如同相伴而生的鬼魅。 “不想?!?/br> “你不得不算?!彼o接上話頭,語氣淺淺淡淡。 “我長你五歲,在你十二歲那年作為老師教授你課程。世道謀略、人情事故,我費了心思去教,你也能學得很好?!彼嵬犷^,帶她回憶起往事,頓了頓繼續(xù)道:“曾經(jīng),我?guī)阕咴L各地,去實地感受風云局勢,感受風土人情。我記得那時的你,都很開心。仔細算算,我這個老師,當?shù)靡菜惚M心盡力?!?/br> “難道先生的初衷就單純嗎?”她反駁,聲音因無力而變得嬌軟,還帶了些因缺水而有的沙啞?!半y道先生從來沒有從我身上獲利過嗎?” 人人都想借她的身份登上高位,她向來被他們算計得明明白白的。 “當然有?!彼Γ抗馓故幒翢o愧色。他大大方方承受虞知安情緒不明的目光,只伸手將她肩頭散落的發(fā)播到她耳后,末了,用手指捋了捋。 “我借你這元嘉公主的身份,借你周國神女的這名號,擺脫了'張家私生子'這個蠢名字。人人皆要稱我為一聲'老師'。從那以后,我一步一步掌勢奪權(quán)走上高位,一步一步變成現(xiàn)如今這讓人生敬生畏的張丞相——你對我價值,如山重。” “甚至,我還要對你感恩戴德?!彼Γσ獠贿_眼底:“感謝你當年選擇了我?!?/br> “只是,安安,我們的賬,不是這么算的?!?/br> “我護你護了那么多年,我對你的情……可比任何人都重。”他向她湊近,冷淡幽邃的黑眸仿佛要把人吸進去,清冷冷的嗓音如落雨擊打青巖聲。 “你日日夜夜在睡夢中折磨我,誘我陪你下紅塵,引我與你巫山云雨共赴春宵?!?/br> “這筆賬,你該怎么算?”他一身玄衣,似說平常事一般披露自己內(nèi)心那骯臟齷齪的想法,輕描淡寫地講出那過往歲月間的旖旎春夢,朝那眼神躲閃的人看去,如毒蛇般用蛇尾將那人緊緊纏繞,瞳仁微縮露出了尖利的毒牙。 “叁月前,你說你仰慕我、欽佩我,問我能不能待你好一點,我那是沒回。現(xiàn)在看來,你倒是有一些東西還沒有學明白?!?/br> 他說的是虞知安為了求生,不惜借她與張瑾殊的師生情,求他保護自己的事情。 如今卻被他說出來,徹底撕開他們倆之間隔著的幕布,將他們推往情欲的洪流。 “安安……求人便要有求人的姿態(tài)。在今日,我便再教你一課……” “我教你——如何取悅我。” ———————————— 一邊罵你一邊肖想你的端正長師,誰不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