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
曲微恨不能一覺睡到天荒地老,醒來時腦中昏脹,半晌想不起身處何地、發(fā)生何事,一動才發(fā)現(xiàn)渾身酸痛得厲害,骨頭遲鈍得像新近裝在身上一樣。 旁邊伸過一只手掌,修長的手指將她的碎發(fā)別到耳后,親昵地摩挲面頰。 “你醒了。” 曲微意識回籠,想起昨晚昏yin無度的一夜,以及瘋狂從對方身上索取的兩人。 “起來用些飯。” 葉蒼先行起身,又將曲微從床上抱起來放置在妝臺前,這處已收拾妥當(dāng),她腦中不可抑制地浮現(xiàn)出yin亂的畫面。 銅鏡映出依偎的兩人,葉蒼俯身貼在曲微臉龐,側(cè)頭輕吻她的耳垂,在鏡中與她對視,“我給你洗漱。” 溫?zé)岬乃笤谀樕?,曲微徹底清醒,又想起要緊的事。 “出兵了嗎?” 葉蒼手上一頓,又不著痕跡地繼續(xù)給她擦臉。 “這是你醒來說的第一句話?!彼嫔蠠o奈地笑,又說,“今日太陽已經(jīng)落山,馬上要天暗,明日再說吧?!?/br> 曲微瞪圓了眼,這是什么唬稚童的話,兵臨城下哪里顧得上晝夜。 “晚一日退兵,便多一分破城的風(fēng)險。” 葉蒼恍若未聞。 曲微氣餒,“你若不愿,那便找人給京城傳信,讓項將軍帶兵援救桉城吧。” 葉蒼聞言,忽然想起去修遠(yuǎn)縣途中那馬車上一閃而過的人影,“你認(rèn)識項晝?我去麾城找過你,你可是在馬車上見過我?” 曲微不滿葉蒼顧左右而言他,囫圇地點一點頭,又說回原話,“你若也不愿派人送信,便放我回去親自找人。” 葉蒼瞬時收了臉上的笑,“不行?!?/br> 不肯出兵,也不肯放她,將攸關(guān)天下的事拿來與她逗趣,曲微忍無可忍,一把推開葉蒼的手,撐著不適起身,與他正面對峙。 “我已經(jīng)履行你的條件,你怎能出爾反爾?!” 她深知征戰(zhàn)這等大事并非一場露水情緣能左右,也從未將葉蒼在憤怒之下說的那句用她的身體和心交換當(dāng)真,一直以來她都在賭昌云王府的立場,賭他們不會置天下百姓于不顧。 可眼下她似乎輸?shù)靡凰浚~蒼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與她正面直言,或許昌云王府真的打算袖手旁觀。 悲憤之下,她已不想拿天下大義說事,只想與他大吵一場,發(fā)泄她一路以來壓抑的恐慌和賭輸?shù)氖б狻?/br> 葉蒼定定看著她將自己推開,身側(cè)的手握緊成拳,曲微總是用各種辦法逃離自己身邊。 他突然輕笑一聲,眼中涼得如幽深的潭水,“幫不幫全在我,我若是不幫,你又能如何?” 曲微咬著牙吐字,故意將話說得極狠,“我會離開這里,倘若不能離開,便以身殉國,總歸必定不會在這里獨活?!?/br> 葉蒼一聽,瞬時發(fā)狂般撲到她身上,將人抵上妝臺,眼里泛起血紅,“曲微,你對陛下這般死心塌地,真是因為天下百姓,還是因為稚羽?” 曲微冷眼看他,緊抿著唇不說話,她早說過她不愛稚羽。 葉蒼的手生生將妝臺案面扣出劃痕,只覺心疼得仿佛被人撕扯。 曲微假死足以道明她不愛他,曾經(jīng)的濃情蜜意不過鏡花水月,都是她的算計。 如今她連假裝都不做。 他突然一把將人箍進懷里,單手摟著人朝門口方向去。 曲微心里一驚,她身上只著單薄的寢衣,連小衣都未穿,他要讓她這般見人以作羞辱? 她正做掙扎,一件玄色斗篷落在身上,將她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 曲微瞬時意識到誤解了他,安定地讓他系上系帶。 “我們?nèi)ツ膬??”她聲音輕下來。 葉蒼不答,看也不看她,又從旁撿出頂帷帽給她戴上,隨后將人打橫抱起,一語不發(fā)地往外走。 月色瑩白,清輝落于黑青的山林之間,透過枝葉映出破碎的光斑。萬耐俱寂,偶有蟲鳴與野物覓食的窸窣,盡數(shù)在張揚的馬蹄聲中收斂了聲息。 曲微將輕紗掀起掛在帽檐,夜間清冷,風(fēng)打在臉上生出涼意,好在身后的懷抱寬闊溫?zé)?,讓她身上暖著?/br> 她知道葉蒼在生氣,一路上都沒有開口說話。 自城中出來,兩人一路打馬向西,她雖不認(rèn)得這條路,卻知道擎城以西正是理城所在,心中隱隱生出猜測。 身前的手輕扯韁繩,馬蹄聲慢下來,漸漸踏在原地。 葉蒼翻身下馬,牽著馬匹朝一處泠泠作響的山泉走去。 背后陡然一空,涼意襲上來,冷得人一激靈。 曲微垂眼看馬下的人,又問,“我們?nèi)ツ膬???/br> 葉蒼看著馬匹俯身吸水,沉默一息,淡著聲音開口,“你不是問我出兵沒有?早在昨晚你說過之后,我便讓人領(lǐng)了五萬兵馬朝理城去。現(xiàn)在帶你親眼去看?!?/br> 曲微心里徹底松懈下來,輕輕呼出一口氣。 “你早與我說多好?!币膊槐厣鲞@場爭吵。 “多的是人與我商討戰(zhàn)事。我以為我們之間還有別的話可說。” 曲微一遍遍詢問出兵的事,便是不停提醒他,她回來與他沒有半分關(guān)系。懲罰報復(fù)心理也好,害怕她因目的達成再次離開也罷,他執(zhí)拗地不想告知她真相。 一時無人說話,只余馬匹敷敷吸水聲,它喝飽了水,甩頭噴出熱氣。 葉蒼翻身上馬,一夾馬肚繼續(xù)前行,這回不再像先前那般快。 他摘了曲微的帷帽,一手牽著韁繩,一手將人緊緊抱進懷里,沉聲開口,“不要再與我置氣,我不想和你吵架?!?/br> 曲微側(cè)過臉看他,溫?zé)岬臍庀⒖拷?,她沒有躲。 葉蒼覆上她的唇輕輕吸吻。 馬匹頗有靈性地停下蹄聲,讓背上的人加深這個吻。 葉蒼帶著曲微一路從山間走近道,第二日下午時已到擎城軍營地附近,遠(yuǎn)遠(yuǎn)可見軍旗與軍帳。 曲微將帷帽戴好,又將斗篷裹得嚴(yán)實,無人能看出底下是一番衣衫不整的模樣。 兩人一騎踏馬走近,營地外的守衛(wèi)認(rèn)得葉蒼,恭敬給人開道,背后對視互通,眼里同樣的驚訝與好奇。 那遮遮掩掩的人雖看不見面貌,但顯然是一位女子。 葉蒼抱人下馬,有人迎上來引路,識相地沒有多問。 他將曲微安置在自己的軍帳,給她解下帷帽和斗篷,匆匆掃過她身上便慌忙挪開眼,讓她安心在此處休息進食,臨走前下了口令禁止任何人擅入。 曲微在床鋪上補眠,醒來時已是晚間,軍營四處燃起篝火,透過軍帳可看見外頭來來往往的人影,身著鎧甲的士兵走起路來發(fā)出不小的聲響。 曲微百無聊賴,可眼下她這一身也無法出去見人,這處地方也不適合讓她游逛,只能干等葉蒼回來。 獨自坐了半個時辰,營地的聲響漸息,士兵先后回帳,帳篷外總算有了動靜。 曲微聽見葉蒼將帳外的護衛(wèi)屏退,而后掀帳進來。 帳中沒有點蠟,幽暗一片,離得近了才能看出融于夜色的模糊輪廓。 “要不要燈盞?” 曲微趕忙開口,“不用,我...” 她欲言又止,但葉蒼一定明白她的意思。 帳內(nèi)有了光,外面的人輕易能看見軍帳映出的影子,她身上什么光景,他再清楚不過。 一時無聲,靜得只能聽見彼此輕淺的呼吸,還有...微不可察的吞咽聲。 帳中有些悶沉,葉蒼突然出聲,“你想不想出去走走?”